和宿敌成亲以后(97)
谢煜喉头一滚:“七皇叔想说的,就这些吗?”
谢墨反问他:“不然还有什么呢?”
人活一世都想要求生,没有人慨然赴死这般毫无怨言,谢煜的手指在龙袍下紧紧握着拳,特别想问他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和老师一同活着,哪怕万一的可能?
可他又想起这句话是自己最没有资格问的,于是又咽了下去。
“皇上,你知道臣和奚砚的毕生所求是什么吗?”
似乎是看破了谢煜所想,谢墨无甚所谓地笑笑:“闲云野鹤、万家和乐。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奚砚做了那么大一个局,就想放我走的原因,因为他知道我,一如我知道他,都向往着那片自由自在的碧海蓝天。”
“这是我们与你们的最大不同。”谢墨又想起当时谢栩声嘶力竭告诉他别妄想伸手触摸皇位,他不配,那个时候他觉得更多的是嘲弄,就好像有人非要把自己在意的东西护住,还张牙舞爪地不想让你碰,殊不知,你根本就不在乎。
“现在看来,我们是不能够一同完成了。”谢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么臣做不到的事,就让奚砚去帮我完成吧。”
“待我魂归天地,他便知处处是我。”
第72章 出征
谢煜别开目光,幽然的眸子里不知在波涛汹涌些什么。
“皇上,臣还想求见太后娘娘。”谢墨微微一笑,揭过那无解的目光,“待臣出征,北戎大乱,谢檀必将看准时机抢夺皇位、亦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宫中可用之人不多,太后母家虽然不是武将出身,但终究还是有些看家护卫的府兵的,对不对?”
谢煜目光偏移回来:“七皇叔的意思是?”
“臣会在出发前安排好一切,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愿意配合臣,将她手中仅剩的、能调动的上京城兵将借给我使使。”谢墨目光狡黠,“不过就怕太后到现在都不敢全然相信我。”
谢煜像是疲惫了一般,面上难得露出几分率真:“这不是什么难事,朕带你去见母后。”
“臣多谢陛下成全。”
“到底是朕要多谢七皇叔,还是七皇叔要多谢朕,已经算不清了,那就别算了。”
谢墨一笑,眼睛里透出些少年时的狡黠:“还是臣要谢谢陛下的,毕竟臣离开之后,奚大人有劳陛下多关照了,希望陛下言而有信,否则,黄泉之下,臣和先帝掐架的时候也会分分神,在中元节晚上站在陛下龙床边上的。”
谢煜一脚没迈开,踢在门槛上。
他回过头:“……七皇叔,你还真是幽默啊。”
柏澜玉依旧在康宁宫里自己对弈。
夏季来了,康宁宫里植了许多牡丹,她就在花团锦簇中捻着黑白棋子博弈厮杀,听见谢煜和谢墨双双到来,似乎也没什么诧异的情绪,抬了抬手让人进来了。
两人将用意一讲,柏澜玉垂在棋盘上的目光才有了一丝波澜,她撩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谢煜,然后落在他身后的谢墨身上。
她其实一直没有好好看过这位七皇弟,当年她嫁给谢栩的时候也是满宫庆贺,她从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目光里扫过去,又在刀光剑雨里慢慢成长,不得不说,谢墨的确是很特别的那一个。
还有奚砚。
她想,她也曾经是想和奚砚做朋友的。
“佩儿。”柏澜玉右手手腕一翻,宫女低着头匆匆进了内殿,捧出一只精美无比的匣子来,伴着淡淡的幽香。
她拖在手上,看着谢墨:“摄政王觉得,此战需要多久?”
“北戎人不擅长打长期战,多半会将战期控制在一年以内。”谢墨想了想,“北戎苦寒,物资不足,等到冬天更是束手无策,大雍想要反击,在今年冬季最好不过。”
“好。”柏澜玉将手中匣子转到眼前,“这是到今年腊月的解药,一月一枚,但听闻摄政王发作时间已现紊乱之象,因此又额外放了三颗,一共十枚,摄政王收好了。”
谢墨看着那金雕玉琢的小匣子,忽然笑出了声:“太后娘娘早就知道这一切了,是吗?”
“哀家并不是傻子。”柏澜玉挽了一下耳边碎发,又转过身去,“也不是个呆子。摄政王,私人恩怨不提,哀家还是希望你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多谢太后娘娘,臣几日后便会启程。”谢墨捧过匣子,转身告辞。
一地阳光踩在他的足下,柏澜玉目光抬起,复杂地在他背后一拂,旋即和谢煜对视一眼,一触即收,她又像若无其事似的,转过头去看厮杀的黑白二色棋子。
谢墨走得很快,他马上就要离开,想着能够多些时间、再多些时间,再看看奚砚,再跟他待在一块儿。
脚步声匆匆传来,是谢煜的声音:“七皇叔留步。”
谢墨一停,转头看见谢煜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他扬起眉:“陛下何意?”
“这把匕首是父皇私藏的,据说锋利无比,见血封喉。朕想要了几次,他都说过于危险,让朕不要擅碰。”谢煜目光划过匕首的刀身和刀柄,在刀柄最后的红宝石上微微一顿,然后看向谢墨,“如今这把匕首,朕送给七皇叔。”
谢墨不明所以:“为何?”
“就当朕不忍心看皇叔最后被‘朔望月’折磨,用它更快些。”谢煜不由分说地塞在他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七皇叔,出征那日,朕会去送行的。”
谢墨思家情切,没有细究他的深意,揣着匕首急匆匆赶了回去。
他寻了一圈,才在书房里找到人。
奚砚在写信。
他手很稳,字却写得飞快,笔杆子都晃成了残影,那一封信好长,他写完了一页又写下一页,左手边摞起了一小摞。
谢墨放轻动作,蹑手蹑脚走进去,全然没让奚砚发现。
奚砚太专注了,靠得近了才能感受到他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忍着什么苦楚一般,眼眶都在发红,但字却写得越来越快。
他又写完一页,刚想撂在左手边,就被人凭空抢走。
奚砚直愣愣看着抢走他信的那只手,还有些没回过神。
“上京城京畿布防、东南西北四大将领及旗下将士……”谢墨一目十行扫下去,笑了,“奚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呀?”
“打仗的事有的是人比你更懂,你从未上过战场,去了岂不是开玩笑,难道真的任由谢檀为所欲为吗?”奚砚抢下纸张,和之前的捏在一起,就想出去找承端。
结果人还没到门口,又被谢墨拦腰抱了回来。
“谢墨!你放手。”
“我知道,我知道……”谢墨安抚着他,现在的奚砚简直跟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只能浅浅顺着毛摸,“我知道奚大人不想让我去,但圣旨以下,岂有更改之理?”
奚砚急促呼吸:“把这个信交给晏时悟,我去找谢煜。”
“找谁都一样。”谢墨又把人抱回来,双手直接卡在他的腰间锁死,一动不动地赖在他后背上,把头耷拉在他的颈窝里,“奚砚,这是我们多方筹谋、布局、博弈的结果,无可更改。”
“为什么一定是你……”奚砚语气颤抖,“我就知道,你太鲁莽了,你就不应该回来。”
谢墨刚想说什么,怀里的人就挣脱了他的桎梏,双手揪住他的领子拉近,奚砚的眸子里都在喷火。
“你知不知道等待着你的会是什么?九死一生。谢墨,你有多少条命才能够从北戎战场上活着回来?谢煜想要你死、谢檀想要你死,这相当于无论是敌我双方,都是想要你命的人。”
进退维谷。
谢墨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至少还有你,奚砚,你跟我说过,你会一直在上京城等我回家。”
奚砚的眸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泪花瞬间翻涌起来。
“不怕,不怕。”谢墨轻轻拍着他,“这可不像我们纵横捭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奚丞相了。越到这个时候你越要稳,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