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宿敌成亲以后(78)
“宣王殿下么,性格你也知道,一向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别人打三下他能说一句,所以庄王殿下才让我去收拾烂摊子的。”乔松轩双手一拍,“没想到,遇上你们了。我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庄王也知道没办法的事,就关切了下伤势,旁的没说什么。”
奚砚细长的眉拧起,乔松轩兀自说得欢快,末了才发现奚砚好半天没应声,便用肩膀推了推他。
“怎么了你?”
“啊,无事。”奚砚回神,“有些诧异罢了,宣王殿下不像是游走于秦楼楚馆之人,更不像是会邀约庄王殿下一同前去的人。”
“哎呀可不是!就说人不可貌相呢。”乔松轩深表赞同,那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我当时也很震惊,但你说宣王殿下都二十五六了,连一位王妃都没有,这叫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旋即轻轻碰了碰奚砚的肩膀。
奚砚随着他的目光一同看过去,谢杭刚从殿内走出,他一身宣王朝服,端得是高贵无比,可整个人似是被乌云笼罩,双肩佝偻着,有人见礼也只是胡乱地点点头,颇有种厄运缠身的倒霉相。
乔松轩不再多言,揽着奚砚走了。
跨过宫门前奚砚仓促回头又看了一眼,正与谢杭转过来的目光对上,那一双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委屈巴巴的,像是一只没有人搭理的流浪弃犬。
奚砚顿时想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肩膀。
乔松轩的手从他的肩头滑落,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想起方才陛下让我将东西交给摄政王,刚才同你说话,一时聊得兴起,我就忘了。”奚砚退了两步,“我先告辞了,松轩,晚上宴会上见。”
乔松轩一向是个好脾气的,闻言也没有多问,双双行礼后便带着人走了。
他昂首阔步走在长长的甬道上,腰杆挺拔、玉树琳琅,像极了小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们同在敬书房上学,那么多皇子侍读,只有乔松轩不计较他的出身,愿意与他相交做朋友。
他相信乔松轩,也相信谢明妤,所以才会在老五庄王和老六宣王之间摇摆不定。
可现在,他知道那人会是谁了。
谢墨随礼部尚书正在商定今晚宴会细节,上次北戎使者离去,皇帝中毒之事仍让人心有余悸,虽说那事儿是皇帝自己做的,但可见这里并不是不透风的墙,正值多事之秋,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奚砚走得略有些快,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仪态,长阳殿忙碌的宫人见到他时,他表情淡定从容,丝毫没有心里的急迫感,甚至还好声好气地让他们起来,问摄政王在不在忙。
谢墨听闻通报,放下手里活计匆匆赶了出来。
奚砚就在庭院里站着等他。
傍晚有些起风了,他穿得单薄,谢墨下意识去抓自己怀里的披风,想给他围上,但他手指一动,奚砚便用目光点了点他的手,示意让他别动。
这里人多眼杂,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谢墨止住了步子,稳了稳气息:“奚大人,找本王可是有要事?”
“微臣受陛下所托,给王爷带一枚御赐之物,来犒劳王爷布置宴会的辛苦。”奚砚目光移向偏殿,“王爷请。”
“奚大人请。”
这是有大事要说,谢墨和奚砚脚前脚后进了偏殿,成蹊和承端自然而然站在门口把守,门一关,奚砚便被谢墨攥住了手。
“这么凉。怎么不多穿些?”虽然有些责怪的意味,但还是心疼的语气,“你现在体内毒药未解,身体不比从前,不可乱来,还是好好养着。”
“有吗?我没觉得冷。”奚砚反握了一下他的手,“我是有要事要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严查庄王府所有信件往来。”
“谢檀?”谢墨一怔,“你怎么确定是他?”
奚砚将乔松轩告诉他的事来龙去脉讲给了谢墨,谢墨略一沉吟:“如果乔松轩说的是实话,我怎么觉得……应该是严查谢杭才对?”
“乔松轩说的是实话,他说假话不是这样子的。”奚砚道,“所以我本来也觉得谢杭可疑,但我们走的时候遇到了他,正从静心殿出来,瞅着有些失魂落魄。”
“他难怪失魂落魄,自皇姐回了边疆之后,他就一直这样。”谢墨叹了口气,“我这个六皇兄呢,别的没有,就是仰仗他姐姐,明妤回来的时候开心得跟个什么似的,走了就……”
谢墨猛地止声,奚砚定定地看着他:“你懂了?”
他懂了。
乔松轩说的是实话,但这也是谢檀告诉他的,前因后果,逻辑缜密,没有漏洞,甚至就连一些细节都对得上。
但为什么奚砚反倒看谢杭一眼就会推翻之前的所有推论呢?
因为情。
之前就说过,他们谢氏子孙,皇亲国戚,有时候把情看得太轻,有时候又太重。
谢檀把所有的阴谋算计铺给谢杭,或许也采用了一些手段,让奚砚问到谢杭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带谢檀去了秦楼楚馆,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
可他恰恰忽略了虽没有逻辑但最有说服力的一点。
情。
源自谢明妤。
谢明妤驻扎着与北戎接壤的边疆,有她在,谢杭就永远没有理由会与北戎暗通款曲,因为那是他的姐姐,是在这冰冷皇宫中,他唯一的依靠。
谢檀不在意情,所以会利用乔松轩,打通所有的线索逻辑,把脏水泼到谢杭身上。
但这点他无论如何都抹不掉。
那是扎根在血骨里的,改不掉、消不灭、磨不了的骨肉亲情。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赏赐
华灯初上,宴会拉开帷幕。
谢杭略略晚到了些,谢明妤从边关托人捎来书信,让谢杭帮她也备一份礼送来,谢杭今天忙忙叨叨的,收到书信的时候已经把自己那份呈了上去,接了消息又匆匆忙忙回了一趟王府,挑挑拣拣半天,结果拖到了宴会开席。
奚砚拢着手站在阶前,天暖了,他也穿得单薄许多,只是面上仍是淡淡的,像是重病未愈的模样,路过的朝臣大多都要关切地问上一二句,奚砚颔首回礼,唇色是淡淡的粉色。
谢杭带着古玩书画来时正起风,狂风大作吹得奚砚的袍角猎猎乱飞,他上前几步,没等奚砚问安,先伸手指了指他的肩膀。
“夜来天凉,还是多穿些。”谢杭不怎么看对方的眼睛,于是再尊贵的身份也会多了些卑怯感,“奚大人肩头担子重,万万珍重自身才是。”
“多谢宣王殿下。”
谢杭呼出口气:“那本王先进去了。”
“不忙。”奚砚往旁边伸一只脚,半边身子就拦住了谢杭的去路。
谢杭讶异抬眼,对上奚砚微微笑的表情。
自相识以来,奚砚很少在他面前笑,或者说,很少在他们这些皇子面前笑,就算有也是淡薄薄的,像是早春的花枝,颤颤巍巍不一会儿就被冷风吹落了。
今天这笑容要比往常灿烂许多,但也让谢杭看着一阵阵心虚。
“陛下尚未移驾,臣与殿下说说话?”奚砚歪歪头,“就几句,不多,殿下赏个脸。”
谢杭沉吟一下,让身边人先进去了,自己带着奚砚往旁边让了让。
这下算是脱离了风口,奚砚的袖口平整了许多,他伸出手来整理了一下,谢杭就乖乖在一旁垂着手等他,像极了学生等夫子上课的模样。
奚砚整理完,一看他的模样就乐了。
“殿下,臣只是与殿下随意聊聊罢了,您为何如此紧张?”
谢杭手指在袖中不安地搓动了一下:“没、没紧张。”
“臣之前听昭静长公主偶然提起,说殿下有些怕人,跟人说话都得措辞半天,本以为长公主是恨铁不成钢,所以才格外严厉了些,现在看来,殿下倒的确有些怕人。”
谢杭唯唯诺诺道:“……还好。”
奚砚的眉一点点皱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