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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恨(27)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时间:2023-07-11 11:47 标签:短篇 天之骄子 朝堂之上 阴差阳错

  沈颐在他手心里挠了挠,又低声在他耳边道:“在下是广陵侯府的乐师,愿为贺相……驱驰……回头便让侯府将在下的庚帖,不,身契送来。”
  贺熙朝无奈地将他拥在怀里,一起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淘气。”

  按玄启例,中秋群臣有三日休沐。
  八月十九重开大朝会,朱雀大街被各类车马堵得水泄不通,钱循苦着一张脸坐在自家马车上,生怕迟了。
  好在没过一会,他就发觉后头正是自家上官沈临的车驾,瞬间多了几分有恃无恐。
  “蹈之。”如今他与沈家上下都挺稔熟,沈临见了他都挺和颜悦色,“令夫人何时生产?届时和我打个招呼,你自回府去,不妨事。”
  钱循自然感恩戴德地应了,却见沈临愣了愣,随即对天挥了挥手。
  钱循一转头,就见不远处赫然是自己曾登过的七层宝塔,而沈颐赫然斜倚着阑干,在二楼伫立。
  “大壮打小便孝悌至诚,懂事得很,”沈临又是感慨又是欣慰,“后来入了道门,又沾惹上那些是非,有阵子便左了性子,生人勿近。如今看着,又有些小时候的模样了,还知道守在这看一看兄长。”
  钱循下意识地觉得不对,但看他在兴头上,也不好拆穿。
  直到沈颐忽而身子前倾,对着远方张望,沈临这才觉察自家弟弟似乎压根就没看见自己,心中有了极其不祥的预感。
  朱雀大街尽头,有一伟男子打马而来,巍冠博带、雄姿英发,正是贺熙朝。
  他本纵马疾驰,靠近从云塔时,不知为何勒住缰绳,放缓了步调。
  二人一在马上,一在塔中,遥遥相望。
  然后在交缠的目光不得不分开时,相视一笑。
  钱循听着身旁沈临痛苦的哀叹,年余来沉闷心绪才彻底放松下来。
  纵然有些真相会被掩埋,可没有什么是时光不能抚平的。
  哪怕是爱恨。

  ----------------------END--------------------


          

番外一上:佳节又重阳


  经历了先前种种,近日长安城可谓是风平浪静,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九月初一大朝会上,贺熙朝正式入阁,拜为门下侍中,虽仍有贺氏苦主或是顽固老臣反对,但多数人对此均无异议——毕竟皇后小贺安分,宰相大贺无嗣,贺氏主支又在云中务农牧马,三代内都不可能恢复元气,忌惮这般的外戚,还不如多烧一烧赵氏沈氏这样暂不会熄火的热灶,或是寻些小错参政敌几本。
  玄启节庆比天启多上不少,重阳亦有一日休沐,让群臣得享棠棣之谊、兄弟之好。
  钱循本想如早年般约上几个同科一同登高,可想起身殒的陈如希、贬谪的王臣任,难免闷闷不乐,便暂别了月子中的郑氏,独自打马往玉台山去,想顺势去玉台寺为一双子女求个平安符。
  孰料才到山脚下,便瞥见好几座车驾,马不疑正站在一棵刺桐下等候,见了他便遥遥招手,“蹈之兄!”
  钱循颇为惊喜,“不疑兄……嫂子!”
  马不疑哈哈一笑,“叫惯了的,也不必改,或者你喊不疑姐,喊他姐夫亦可。”
  钱循从善如流,“不疑姐,姐夫呢?”
  “可一点不巧,我是专门在这等你的。”马不疑示意他同行,“今日重阳,皇后与贺相往终南山去了。正好洪泽那边贡上一船上好的湖蟹,陛下便相约几位同科品蟹饮酒。本以为差你一个,结果你府上说你也往玉台山来了,我便想着快马过来,在这等着碰碰运气。”
  先前的惆怅被抛诸脑后,钱循欣喜道:“陛下已上去了?那咱们可得加快些脚程。”
  好在皇帝等人也未走远,不过一会便追上了。

  轩辕曜正和赵之焕赵之灿兄弟谈天说地,一看钱循便笑着唤他过去,“幸好巧遇蹈之,否则咱们同科便要遍插茱萸少一人了。”
  已成为次相的中书令赵之焕打趣道:“陛下这么说,倒是臣这么个外人多余了。”
  “哪里的话,此处有你的嫡亲兄弟和弟媳,哪里就……”轩辕曜眼力极好,不知是瞥见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丝隐约笑意,“这玉台山确是闻名遐迩,今日人也到得齐全。”
  钱循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一节台阶,这才发觉玉台山顶竟已有人在此饮宴,再定睛一看,竟是广陵侯携二子登高。
  在其余人调侃的目光下,钱循苦哈哈地向顶头上司行礼,实在不明白为何重阳佳节要遭此厄运。
  沈临边向皇帝赵相行礼,给钱循马不疑回礼,心里也不痛快,任谁好不容易休沐一日,还得见着平日日日得见的上司僚属,都会觉得日月无光。
  沈勋沈颐父子约莫超脱,倒是落落大方,甚至还邀请众人在广陵侯府的席面落座。
  轩辕曜便从善如流地让御厨添上带来的御膳、御酒,与众人把酒言欢。
  这时赵之焕等人才发觉,原来皇帝真的只带了数只螃蟹一坛酒,不禁纷纷暗自庆幸——若是未遇到广陵侯府,人手一只螃蟹一杯酒熬数个时辰,就算是御膳,也未免过于难熬。
  轩辕曜一杯酒还未下肚,老侯爷甚至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颂圣的场面话,众人就见一只有些眼熟的黑色鹞子翱翔而过,紧接着便见常年跟着贺熙华的金吾卫开路,大小贺兄弟二人连同晋王顺着山路悠哉而来。
  两拨人打了个照面,轩辕曜不假思索地将手中杯子偷偷塞到袖中,宝相庄严,“梓童,旲儿、云升,今日合该我等一同度此佳节。”
  皇帝开口,沈勋只好捻须一笑,起身行礼,“见过二位殿下,相请不如偶遇,若不嫌弃府中水酒鄙陋,还请入席。”
  不论赵氏兄弟还是天子同科均有默契,不约而同地调整了席位,将轩辕曜身旁空出两个位置留待皇后储君,又将沈颐与赵之焕中间空出一个,留给方入阁的贺熙朝。
  这座次从尊卑上倒也没什么问题,只可惜不少人心中有鬼,便显得微妙起来。
  大小贺从山的另一边来,显然未想到会有这么多熟人,又见他们雷厉风行地腾出位置,一时都有些踌躇,贺熙华甚至已经在搜肠刮肚地找借口遁走,贺熙朝只匆匆瞥了沈颐一眼,沉默不语。
  只可惜晋王仍是半大孩子,最喜热闹不过,立马在轩辕曜左手边坐了,笑眯眯道:“恭敬不如从命。”
  贺氏兄弟无奈落座,心中均觉得这孩子怕是白疼了。
  贺熙华瞪了不省心的皇帝和储君一眼,又从皇帝的袖中将他的杯子取出来,亲自为他斟了杯酒,低声道:“若不是前阵子你胃疾犯了,我何苦拦着你?今日大好的日子,你稍许克制些。”
  贺熙朝坐在沈颐身旁,似乎已可嗅到他身上淡淡檀香,却又见对面沈勋满脸尴尬、沈临铁青神色,又是好一阵不自在。
  正自纠结,却觉那檀香忽而近了,再看沈颐正靠得极近,低着头往自己衣襟上系茱萸,刚想挣动,就听沈颐低声道,“旁人有的,你也要有。”
  贺熙朝这才发觉今日匆忙间忘了配上茱萸,难为他方才只一眼便留意到,心头一软,“嗯”了一声。
  在场之人没有不知情的,只谁也不曾当众点破,此时除去广陵侯府,均是带着笑意看热闹。
  其间以轩辕曜为最,只见他一边帮晋王剥着螃蟹腿,一边在贺熙华耳边调笑,“梓童为何不与你哥哥嫂子坐在一处?”
  虽然他声音不大,也并无旁人听闻,但贺熙华仍是受惊般左右看看,又瞪了他一眼,无奈道,“无妄道长乃是方外之人,陛下休要乱说。”
  轩辕曜见他耳垂发红,得逞般笑笑,还想再打趣几句,就听一直默不作声的赵之焕悠悠道:“中孚,说起来令弟本就是天子替身,又有了皇后与贺相这层关系,如今可算是亲上加亲了,让愚兄好生歆羡。”
  轩辕曜的笑硬生生地卡在脸上——百密一疏,他竟生生忘了这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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