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书](62)
平时谢靖很是瞧不上这种花架子,字写得再好,若言之无物,也是空谈。如今他显摆起来,却把往日想法,丢到脑后,一时兴起,双手各执一笔,居然左右开弓,一并写作两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朱凌锶先是一惊,若说之前谢靖改换字体,还是艺术的范畴,那刚才秀的双手书法,就近乎杂耍了。
继而又想,谢靖该不是讨厌荷花。
谢靖见皇帝小脸上,不停变换的神情,时而吃惊,时而若有所思,因冰盆放得少,鼻尖热出的微微汗珠,便忍不住,想要和他亲近一些。
他一番挥毫,砚中快干了,朱凌锶也不叫陈灯,自己往里边倒了些水,拿起南直隶歙州上贡的漆烟墨,推磨起来。
仔细一想,他到这儿十多年,亲手磨墨的事儿,还是头一遭。以往总有人伺候,今天试着一推,仿佛并不简单。
谢靖放下笔,伸出手。
朱凌锶以为,谢靖要来代劳,就说,“朕想试试,”谁知谢靖,并不收回手去,反而把手掌,覆在皇帝手背之上。
他的手比皇帝,整整大了一圈,便把皇帝握着墨的手,卷了个严严实实,叫皇帝手心,挨着墨上描金的飞龙刻纹,每一道线条,心里都数得清清楚楚。
谢靖手上的热,顺着皇帝的手,走了他一身。不光是手,已经是整个人,都被谢靖,圈在怀里了。
“谢卿……”皇帝回头,瞧了谢靖一眼。
他叫得这样迟迟疑疑,仿佛是有些害怕,谢靖再也忍不住,在他粉色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末了才低低搭上一句,“皇上恕罪。”
皇帝似乎是被吓到,微微睁大眼睛,动弹不得,谢靖满心眼儿里的,酸酸甜甜,不知如何是好,只想再偷亲他一回。
此时陈灯隔着屏风说一句,“武威侯到了。”
皇帝浑身一抖,从谢靖身前挣脱出来,被谢靖一把抓住手腕,“他能有什么事,让他等着就是了。”
皇帝一脸害羞,十分不解盯着他,不知谢靖何时转了性,变成这股样子。
谢靖就从从容容,凑了过来,用鼻尖轻轻碰了碰他耳垂,浅笑气息,在颈项间流连不去。
李显达在宫门外等久了,满头大汗,陈灯赶紧上了酸梅汤,他一饮而尽,开始教训人,“谢九升,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知道我来了,还占着皇上不撒手,要是耽误了军机大事,你担待得起嘛?”
说着又去瞧皇帝的脸,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这才眯着眼笑着说,“皇上,您最近这气色,真是好太多了。”
朱凌锶一张脸,红到不能再红,对李显达支支吾吾。谢靖在他身后,小心憋着笑。
第65章 邀月
隆嘉十五年十一月, 曹丰又上京来了。
按说已经到了年底, 曹丰从福建出发,哪怕不算上在京中的时日,这一来一去, 到家怕是也赶不上过年, 何至于这么着急。
长公主朱辛月九月底生了第二个孩子, 是个儿子,曹丰现在儿女双全, 之前上过折子, 请皇帝赐名。
曹丰的大女儿叫平澜,名字也是皇帝起的,比她弟弟大两岁。知道又有了小外甥,朱凌锶这个舅舅, 欣然给孩子起名叫“定海”。曹丰这一道,说是来为孩子谢恩, 其实暗中还有另一桩事。
这件事关系重大, 惹得朱辛月才出了月子, 就把驸马打发出门, 非得要他赶紧在年前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帝。
福建因为沿海,日常有倭寇来犯, 不光是亚洲区的朋友, 还有一些红毛海盗,从欧洲区、不远万里来到后明,企图杀烧抢掠。
闽东铸造所批量生产的木仓*炮军械, 装备了各地水师,这些年与倭寇海盗有来有往。大概半年多以前,福建水师俘获了几百名海盗,算是立了大功。
审问海盗的时候,从这些人口中得知,在大海的另一头,已经出现了用钢铁制造、能够在海面上漂浮航行一两个月不靠岸的大船。
曹丰是搞技术的,一听这话,叹为观止。几年前他就在考虑用钢铁造船,不是现在这种木结构为主,辅以金属铆钉榫接的船,而是全金属结构的船。
他一听说有这种船,原本就常驻铸造所,现在恨不得夜夜都睡在这里,只想早日克服技术难题,迎头赶上。毕竟,怎么让钢铁浮起来,对他来说,还是难以想象的。
而朱辛月听说后,更多了一重紧迫感。
这种船听上去,似乎还只是拿来运人,若是拿来打仗,到时候不说兵器,单单驶到跟前,后明的小木船跟它撞上,还不得粉身碎骨吗。
她当下决断,外国有的东西,我们也要有。
但是铁船的研发难度很高,曹丰琢磨了这些年,也没有多大进展,朱辛月都看在眼里。所以这事,还得群策群力,招徕全国的技术人才,一起来做。
曹丰和小舅子絮叨了半天,这才进入正题,谢靖在一边听着,渐渐心里有数,他这回还是来要钱的。
得抢在户部列定明年的预算之前,把这笔费用加进去。
朱凌锶问,“要造多大的铁船?”
曹丰想了想,“公主说,要架起多方炮台,甲板上还要能跑马。”
这是直接上军舰了啊。
朱凌锶不禁在心中,赞了一声“皇姐好气魄”,转念一想,恐怕这项大工程,所费不赀。
谢靖也是这么想,但是既然皇帝觉得可行,那就先对何烨提一提。虽然何烨近来对他,生疏得很,不过此等军国大事,相信何烨也不会太计较。
曹丰得了皇帝首肯,又马不停蹄、急着回家看媳妇儿抱孩子去了。等到除夕那天,望着窗外雪花,皇帝打趣道,“不知驸马到家了没。”
谢靖从身后来,默默递给他一个手笼,“窗边风大,”朱凌锶回过头来,眉目带着喜色,“这么大的雪,算不算是‘冬天麦盖三层被’?”
他原本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如今却成了半个农业专家,人生的际遇,真是想不到也。
谢靖抬手,擦去皇帝额发上落着的一朵雪花,“皇上不冷,臣可是冷了。”
咦?皇帝一听,下意识就去摸谢靖的手,触手一片,热乎乎的,知道是他故意造作,抬眼想要驳他,却被谢靖牢牢抓住手腕不放。 !
皇帝噘着嘴,瞪了他一眼。
“求皇上,让臣暖和暖和吧。”
这人!
他说得一片诚恳,还带点可怜兮兮,清亮无俦的双眼中,却透着狡猾的笑意。
本来好端端的,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吃完晚饭,不过一个多时辰,往日这时候,正是君臣协作、努力工作的大好时光。今日虽说是除夕,可本来早上起得就晚了(为什么?),又因为节庆一些必要的流程,整个白天都没干活。
尽管赶上过年,大家都自发地不给皇帝和内阁创造业绩,但以天下之大,事情总少不了。朱凌锶想着,缺下的课就要抓紧补上,哪能趁着别人休息,给自己放假呢。
谢靖看着别人都能休,自己对象不放假,感觉特别不平衡。
道理他都懂,就是舍不得。去年这个时候,皇帝一场大病,去了半条命,病好之后,依然操劳,叫他十分不放心。
谁能想到,他在皇帝小时候,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勤政爱民,教他赏罚分明、令行禁止。如今却要哄着他,抛下邦国要务,去做些不甚体面的事。
皇帝被他一说,耳根子都红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谢靖这么主动,他心里自然高兴,只是从前这人,如皑皑雪山,望之可见却难亲近,却自年初自己病愈之后,忽然性情大变。
不仅日常留宿宫中,日常一应所需,竟比陈灯还要周到细致。他一个堂堂一品大员,居然在这上面下功夫,说出去恐怕惹人非议。
更不要提,这些日子以来,龙床锦被之间,种种柔情蜜意。起先皇帝还想,这种日子,过一天就赚了一天,却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到后来竟然变得稀松平常起来。
要是他就这么习惯了,往后可怎么办?
朱凌锶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他思来想去,谢靖这种变化,估计是之前见皇帝差点死掉,觉得他可怜。
这么说来,谢靖真是个大好人。
算了,可怜就可怜吧,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也行。
虽然这么开解自己,朱凌锶的嘴角,还是轻轻耷拉下去。
谢靖口中说着,“皇上恕罪,”把皇帝拉到自己膝上坐下,借着灯影,去看他的脸。
脸颊比之前,终于丰腴一些,可算是长肉了。
其实长肉的地方,也不止这一处。夜里虽然看不到,手感却更加分明。
看来自己把他养得真好,谢靖满心,都是幸福的成就感。
皇帝被他这样盯着,耳朵也红,脸也红,眼睛不愿看他,微微转到一边,可就是这么一转,谢靖心里,浑身上下,便全都躁了起来。
他嘴上说得浪荡,其实到底不敢轻举妄动,惦记着皇帝的嘴角,轻轻凑过去,大手在皇帝后颈,轻轻摩*挲。察觉到皇帝绷紧了脖子,他心里一阵怜爱,又忍不住,多捏几下。
朱凌锶心里,便有些生气,这人一时啥也不顾,就来撩拨他,一时又束手束脚,仿佛当下便要讲一篇君子之义。要是发作起来,未免显得自己太不矜持,要是随他兴致,又咽不下这口气。
谢靖是搞不懂,他家皇帝,为何一时惆怅,一时气恼,叫他胸中一腔风*月,便都有些,不上不下。
“谢卿,”皇帝清清脆脆,叫了一声。
谢靖忙说“臣在”,又被皇帝瞪了一眼。
或许是这段时间,习惯成自然,被皇帝一瞪,他心中那点犯上之心,便愈烧愈旺,颇有些按捺不住。
“你如今……可还冷吗?”朱凌锶懒得去理自己脸上发烧,就这么问了。
谢靖眼中,惊喜不已,恨不得跪下谢恩,却又忍不住,先抓住皇帝的手,拉到唇边。
元宵节有最长的假,君臣二人公务之余,不免要寻些别的乐子,谢靖听说,皇帝居然从来没去过太白邀月楼,不禁大呼可惜。
见皇帝噘着嘴不说话,他忽然又想,自己不带他去,皇帝还能跟谁去。于是又小心赔罪,一边安排下去,轻车简从,黄昏时分,便从角门带着皇帝,出了宫去。
京师车马繁华,朱凌锶是见过的,又逢上元佳节,人头攒动,火树银花,兴盛景象,又比往日,更要夺目几分。他趴在马车窗口,满目应接不暇,不时惊呼,谢靖在他身后,浅浅笑着,小心搂了他的腰。
凉凉的风吹着皇帝热热的脸,他心中的高兴泡泡,都要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了。
这样子仿佛一个约会!
到了太白邀月楼,谢靖熟门熟路要了个雅间,伙计都是有眼力的,见谢阁老带人来,又是一派殷勤庄重,都自觉不去瞧这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