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书](36)
要说往后有别的宫妃,任她家世如何高贵,也要矮尚妙蝉一头,一想到那些自诩出身的上等人,被他们看不起的烂泥压制,卢省便觉得痛快。
大婚不久,朱凌锶依旧搬回乾清宫住,有时连内廷也不回,直接歇在文华殿里,就怕遇到尚妙蝉,她最近看他的目光,有些过于热切,叫他心里十分瘆得慌。
一日晚饭过后,卢省忽然眉眼含笑,还有些羞涩的意思,走到皇帝面前,期期艾艾,
这样子叫朱凌锶看了,十分新鲜,他还以为这世上就没有能叫卢公公脸红的事儿了呢。
“之前皇上还未大婚,小的也不好提起,”卢省说了一句,脸上又笑出花来,朱凌锶听他这话音,似乎是懂了,这么说……
“她是尚衣监的,若有这个福气,我就让她来给皇上磕个头。”
原来卢省在宫里,发展了一个对食。
这种有些神奇的搭配,朱凌锶之前是听说过的,他赶紧正了正表情,笑着说,“你小子的鬼主意,快叫她进来吧。”
那女子一身宫娥打扮,只插了两枝绒花,虽然素净,面孔却十分端正秀美,朱凌锶不禁在心里感叹道,卢省真是好眼光好手段啊。
说着赏了许多钗环珠翠给这位叫淑鹃的宫女,卢省带着她一道谢了,欢喜非常,等他们走了,朱凌锶想,卢省这样热爱生活,不因身体残缺而放弃对美的追求的精神,真是值得自己学习。
又过了半个月,卢省的模样,似乎有些忧虑,他成天在皇帝面前晃,神情一眼就看得出来,朱凌锶暗暗称奇,虽然卢省说不操办了,一桌酒之后便算夫妻,此刻正是新婚燕尔,有什么烦心事吗?
被他一问,卢省哭丧着脸,“皇上,是有人骂得难听,臣被骂惯了,臣的媳妇却听不得,日日在家中垂泪。”
恐怕是有心人,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卢省是太监,又帮着皇帝办差,不免招人嫉恨。
平常人挨骂,先得找出一个攻击的点,而太监本身就是那个点。百姓也知道,没什么正经人家会去做太监,原先朱凌锶也这么想,可后来却觉得,人的命运,常常是不由自主。
只是挨骂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能够反杀的心得,只得拍拍这位年幼时就在一起的小伙伴的胳膊,“你是男人,就别那么小气了,想想怎么哄你媳妇是正经。”
卢省脸上又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臣新近买了栋宅子。”
听他说那地段户型,朱凌锶感觉那房子不便宜,便说,“你攒的钱够吗,不够朕给你添点儿。”
卢省连忙挥手,“臣把棺材本儿都压上去,勉强够了,淑鹃也高兴,现在想求皇上给臣写两个字,刻在大门的匾额上。”
朱凌锶自认字丑,轻易不敢题字,不过卢省提出的这个要求,他还是欣然应允了。
等到匾额做好了,卢省便请皇帝上他家看看,朱凌锶出趟门可不简单,离宫前半个时辰,禁军封了道路,于是一路上无拥堵,两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卢省家。
看着自己描金的大字在匾额上闪闪发光,朱凌锶想,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啊,从大门往里,足有五进的院子,办公待客,举办堂会,女眷住所,还带一个后花园,亭台楼阁,颇有江南韵致。
淑鹃一副女主人的样子,招呼随访的各位大佬,皇帝悄声问卢省,“真不要朕支援你点银子吗?”
卢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等到隆嘉十一年的秋天,曹丰又来送货了。曹俊时去时,他还不是朝廷命官,孝期没那么严格,如今出了孝,依旧亲力亲为,押着三百门大炮上京。
最开心的自然是李显达,第二个就是朱辛月。
只是她这回见了曹丰,很有些“发乎情止乎礼”的意思,两人在皇帝这儿遇上了,先是见礼,然后就原地站着,不上前,不走开,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互看。
围观此情此景的皇帝,感到一阵牙酸。
等朱辛月走了以后,朱凌锶决定,再次为仙女小姐姐努力一把。
“曹丰,你成亲了吗?”
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朱凌锶乘胜追击,“你都二十二岁了,家里人不说什么?”
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口气,居然和先前潘彬催婚时,一个样子。
曹丰十分委屈,“之前在为父亲守孝。”
也是哦,朱凌锶这才发觉,自己的问话,很不妥当,赶紧让曹丰喝茶吃上贡的瓜果,过了一会儿,才又问她,
“你与皇姐,究竟如何了?”
曹丰一听这话,吓得扔掉了手里的哈密瓜,又要跪下。他对朱辛月,总有爱意万千,也抵不过二人身份的天差地别。
皇帝见他跪了,也不去扶,幽幽叹息一声,让卢省递给他一个匣子。
曹丰面露不解,“这是……”
皇帝点点头。
曹丰便伸手,在匣子四周,小心摸索着,不一会儿,只听到“噼里啪啦”几声,匣子里不知何处,掉出数颗珍珠与小金锭,还有两块翡翠来。
皇帝一愣,旋即笑容满面。
曹丰还不明就里,卢省却从旁嘻嘻笑着说,
“这是皇上赐你的姻缘签。”
等到曹丰启程回乡那天,朱辛月在自己宫中,再次对贴身宫女翠湖紫汐做了动员(威胁),敲定日程安排,要在午时溜出宫去,在广渠门外与曹丰会和。
简单说来就是,长公主打算和曹丰私奔啦。
她给曹丰去了信,两人都说好了。
之前皇帝大婚的事儿,让朱辛月知道,礼部那帮人,最擅长给人制造麻烦,潘彬他们瞧不上曹丰,她还不稀罕他们呢。
索性今天就走,到时候山高皇帝远,看谁还对她的事指手画脚。
她一身平民女子打扮,坐在车里,经过热闹熙攘的京城街道,白皙的手指渐渐揪紧了丝帕。
翠湖紫汐互相使了个眼色,长公主成天咋咋呼呼,嘴里说不怕,可见也是假的。
到了广渠门外,人明显地少了,一个简陋的茶棚边上,停着一架马车,这车乍一看并无神奇,朱辛月却知道,这车的骨架车轴,均是轻而坚韧的钢筋制成,跑起来要快上许多。
她心情激动,一下子跳下车去,翠湖紫汐拦不住,也跟着跳了下去。
才跑到车门边,朱辛月忽然站住,理了理头发,才扬声叫了一句,“曹……”
蓝布帘子掀开,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她,把她带到车里。
眼前这人,既不高,也不帅,隔山隔水,缘牵一线。
从此便要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这车便往南走。曹丰拿小木片,仔细削了刻了,又拼了许久,朱辛月等得眼睛都乏了,曹丰手上,忽然出现一只小蜻蜓。
朱辛月要去拿,他却不给,往空中一抛,蜻蜓便如活物一般,在空中翩翩飞舞,转了三圈,最后稳稳停在朱辛月如云的鬓发上。
晚间到了驿站,朱辛月住进最好的房间,翠湖紫汐,还不知如何称呼曹丰,行礼之后也跟着进去了,朱辛月却又回转,“曹丰怎么不进来?”
曹丰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站在门口回话,“公主一路上累了,便先歇息吧。”
朱辛月揪着眉心,“你进来说话。”
曹丰十分为难,拿眼去求二位姐姐,帮他说话,翠湖紫汐都垂着头。
朱辛月见他支支吾吾,脾气上来,恨不得要打人,又想,自己身家抛舍,前来就他,这男人怎么变得如此畏畏缩缩,他是不是又不想娶了?
她生性激烈刚强,不爱落泪,却因为这档子事,不知不觉,红了眼睛,两道清泉,顺着眼角流下来。
曹丰见此,大吃一惊,他想要上前,却又退了一步,说,“二位姐姐代我照看公主,曹丰去去就回。”
不一会儿,曹丰抱着一个匣子,进了朱辛月屋里。
朱辛月双目红肿,见这匣子,有些眼熟,手指抠了两下,便从匣中掉出一个包好的明黄色绸卷。
展开一看,却是一副圣旨,封曹丰为工部郎中并驸马都尉,又赏三十万两纹银,让朱辛月去闽地建公主府。
随行还有八百禁军,在他们前后周遭,不远不近地候着,如今到了驿站,还有七八个禁军头目同在,车上还罢了,曹丰若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进到公主屋里,只怕于朱辛月名节有损。
朱辛月看着圣旨,又惊又喜,不解之下,喃喃说着,“皇上既然为我俩赐婚,为何不告诉我……”
害得她提心吊胆半天。
那边乾清宫里,卢省展开地图,让皇帝看好公主一行该到哪儿了。
朱凌锶笑着说,“皇姐大计已成,一定很开心。”
第40章 还朝
冬至按例, 要给百官放三天假, 大家各自回屋猫冬,吃好喝好,为即将到来的元旦佳节做一轮预演。
没想到这就出了事。
阁老徐程, 不知道是不是放假在家, 吃多了高脂肪高蛋白, 忽然头疼恶心,四肢无力, 口角歪斜, 说不出话,后来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皇帝赶紧带着太医赶过去,太医说这是“内风”,也就是说, 徐程中风了。
诊治之后,病情有所缓解, 不过太医说, 此病很难彻底治愈, 阁老今后也不能像以往那样上朝, 最好在家中耐心休息调养。
徐程口齿不清地说,要是他不上朝, 手里那摊事谁来做。张洮是个直肠子, 不会拐弯,何烨虽然细心,未免太看顾眼前。若要全盘谋划, 这些人还差了点修行。
朱凌锶很惭愧,自己能力不济,让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即使身染重病,也不敢放心去休息。
于是连声安慰徐程,说朝堂少不了徐阁老,请他好生休息,内阁一定给他留着位子。
可是没了定调的人,着实叫人犯难。起先张洮还说,徐程自以为是,以为他不在就没人了,眼下徐程不在,他身为次辅,自然成了拿主意的那个,不过两三天,就被烦得耳朵出茧。
“让谢靖回来吧,”何烨说。
朱凌锶当然希望谢靖能回来,徐程生病的事儿,已经通过驿站给他送信了,谢靖虽说此时身在边陲,不出一月,也该知道此事。
那时再由他自己判断要不要回来吧,皇帝轻叹一声。
谁知这封信,因谢靖随边民入苍莽群山,耽搁许久,花了一个半月才送到,谢靖一看,便知朝中捉襟见肘,立时收拾行李,启程返京。
他一路由南向北,正是春暖花开,来不及看一眼南国春色,几乎是马不停蹄,即便这样,到了京城,也是二月末了。
隆嘉十二年二月,兵部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谢靖还朝。
谢靖回来的消息,皇帝和内阁自然是最先知道的,徐阁老听说谢靖回来了,歪着的嘴也连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