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书](20)
北项则恰恰相反,牧草发芽长叶时放牧,天冷了草木凋敝,几个部族就互相厮杀,抢掠生活物资,同时也到后明边境打秋风。
正常的商业往来,北项因为产品单一,处于巨大的贸易逆差之中。
李显达说,这就好比一个凶猛悍勇的穷汉,和一个大腹便便的富户做邻居,动手是一定会动手的,就看什么时候动手了。
谢靖仍是不置可否。
李显达也不指望自己能说服谢靖,毕竟和谢靖比嘴炮,是班门弄斧。不过李显达也有他的长处,
他说,“心学里说知行合一,不如你亲自来看看。”
谢靖虽不是心学传人,但王阳明的名号和事迹,早已是烂熟于心。
李显达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他不少好奇心,便真想去边境看一看,了解实地情况,不仅能说服李显达,说不定还能化解小皇帝对北项的心结。
于是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张洮请假之前,先和小皇帝打个招呼,朱凌锶一听说谢靖要去北项,眼睛兴奋得闪闪发光。
“朕也要去。”
虽然朱凌锶上头已经没有上级了,但也不是能说走就走的旅行,还得交由内阁和朝臣们商议一番。
刘岱说,“不行。”
他说了一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类的话,尽管现在是和平时期,皇帝也不应该往边境跑,何况北项人凶悍而不知礼数,要是冒犯了圣上,又该如何是好。
朱凌锶说,你们不是说边境很太平吗,再说朕又不是一个人去,还有禁军随行。要是连朕这样出去还不安全,那边境的百姓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啊?
徐程是反对皇帝跑出去的,依他之见朱凌锶最好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面,省得操心。但是,的确没有理由,阻止一个年轻的君主,去巡视他的国土。
张洮自己无所谓,他听刘岱的,何烨随徐程的意思,但是希望朱凌锶此行的仪仗,尽量能够庄严中不失简洁,别花太多钱。
内阁二对二,朱凌锶自己算一票,其他朝臣虽众说纷纭,但到底不成气候。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卢省开始积极地为朱凌锶收拾行装,光冬天的外套就收了二十几件,每件都是上好的毛皮大衣,几乎都是全新的。
朱凌锶纳闷自己怎么有这么多没穿过的衣服,卢省说都是尚衣监送过来的,皇上每季都做新衣服,朱凌锶比较爱惜,所以看起来像有很多。
朱凌锶想了想,根据卢省说的那个数字,减到三分之一就够了。
他还在长身体,体型偏瘦,工作时户外活动也不多,不算费衣服。虽然的确需要一些撑场面的服装,但是日常服饰,真的可以再少点。
卢省有些为难,皇帝的数字一减,其他人就都得跟着减,到了最底下刚进宫的小内侍,怕就减到只有一件,连换洗的都没有了。
朱凌锶想想,确实自己考虑不周,决定回来以后,跟尚衣监好好商量一下。
又让卢省带些便服,卢省知道,这是皇帝要玩微服出巡的游戏,连连点头,他指挥内侍们搬动箱子,呼来喝去,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朱凌锶看着面生,便叫他过来说话。
卢省说,这是御直监新来的小内侍,叫陈灯,前些天卢省去御直监办事,发现其他正在被别的大孩子欺负,便带了回来。
陈灯只有八岁,想到内侍都是净过身的,朱凌锶心一颤,这还是个儿童,赶紧抓了碟子里的点心递给他,陈灯不敢要,看卢省的脸色。
“皇上给你的,愣着干什么,”陈灯这才怯怯地接了。
“谢皇上,谢卢公公。”
朱凌锶听着好玩儿,虽然在电视剧里,说到内侍都叫太监,逢人便称公公,其实内侍做到太监的级别,还算比较少的。
他穿书之后认识的这个小伙伴,升职速度还挺快,比谢靖都不差。
卢省说,“咳,谢皇上就行,”说着把陈灯往身后扒拉,“这小子脑子不好使,说话费劲,皇上别见怪。”
朱凌锶笑了,“让他去内书堂上学,”总不能放着眼前有失学儿童吧。卢省又惊又喜,便推陈灯出来跪拜皇帝。
在内书堂读过书的内侍,比一般内侍有文化,升职快,若当上十二监四局八司之一的总管,便是“太监”,要是当上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或者掌印太监,那就是连朝臣,都要给他三分脸面。
朱凌锶随便一句话,就决定了陈灯日后内侍生涯的一路绿灯。
隆嘉七年四月中,皇帝北狩,吏部侍郎谢靖,锦衣卫同知邵寻随扈。邵寻带了八百锦衣卫,又有神武前卫三千人随行,加上内侍大几十人,将近四千人的队伍,从德胜门出,向北进发。
一出德胜门,朱凌锶就迫不及待叫人打开车子上的窗帘,城里的模样,他已经出来见识过几次,这还是第一次到郊外,怎么不令人兴奋异常。
啊,这是初夏的芬芳,啊,这是自由的空气。
行了半日之后,人烟开始稀少,除了身边护卫的马蹄声脚步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这里是森林与草原交界带,一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白桦林。虽已入夏,气候却十分凉爽。
远处的草原,上有蓝天白云,下有碧水青山,绿树红花相映,肥壮的牛羊在草地上悠闲漫步。
仰望蓝天,雄鹰在云间翱翔;俯视水中,鱼儿在尽情嬉戏。
朱凌锶兴高采烈地说,如果北项放弃和后明打仗的想法该多好啊,那就可以组织后明的读书人,到此地以及更北的地方旅游采风,一定会有人因为这美景留下来。
发展教育事业,提高居民素质,促进手工业和工商业发展,全面提高生产力发展水平,完美。
谢靖:……
邵寻第一次跟皇帝走得这么近,还不明白他的脾气,见谢大人不说话,自然也不敢多说。
出门后的夜里,几乎都在官驿休息,头一天晚上,他们住在居庸关。
虽然已经立夏了,一入夜,居庸关内仍十分寒冷,卢省赶紧拿出准备好的皮大衣给朱凌锶穿上,朱凌锶让他去问问各位大人还有禁军头目,需不需要衣服,反正自己带得多。
谢靖添了件大棉袄,朱凌锶觉着新鲜,谢靖身体好,在北京城里时,顶多穿件夹袄。
邵寻的皮毛大氅十分漂亮,毛色油光水滑,他里边穿的飞鱼服也很吸睛,朱凌锶想多看看,又怕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只看了两眼,就匆匆移开目光。
到睡觉的时候,朱凌锶自然是睡在卫所大营最好的房子里,为着他来,也是精心收拾过的,然而一进屋,卢省就吸着鼻子,嫌弃地四处打量。
他指挥内侍迅速忙活起来,虽然朱凌锶说就住一晚上,不要麻烦了,卢省专业人士的强迫症,始终过不去。
睡下没一会儿,门外不远有人来,听到卢省有些不耐烦地说,“皇上睡了,”朱凌锶赶紧大喊一声,“谢卿,”又说,“是谢卿吗,让他进来。”
谢靖还是穿着大棉袄的模样,他去城墙上转了转,又和守关大将聊了聊。
他伸出手,制止住朱凌锶从被子里爬起来,轻声问,
“皇上睡着冷不冷?”
朱凌锶摇摇头,把手拿出来,放在谢靖手掌中,仿佛是叫他握住摸摸看,自己确实不冷。
谢靖先是一愣,而后就笑了,握着朱凌锶的手,点点头,放回被子里,又替他掖好被角。
谢靖走了之后,好久好久,朱凌锶放松身体,舒缓思绪,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数光了一路上看到的羊,却依旧无心睡眠。
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问题:
谢卿,你为何要对朕那样笑!
第22章 夜奔(倒V开始)
出关第三天, 他们与在怀宁卫驻守的李显达会和。路过具有“光辉历史”的土木堡时, 朱凌锶心有余悸。
到了关外,景色又是一变。从东到西,是辽阔的草原和连绵的群山, 一眼望去, 无边无际, 令人心情开阔,神清气爽。
朱凌锶第一次尝试长时间骑马, 之前只在演武场上遛过几圈。因为太兴奋, 不顾谢靖的劝阻,不肯回到车里,大腿磨破了皮,结果第二天, 坐着都觉难受。
耽误了行程,朱凌锶有些着急, 谢靖安慰他说没关系, 时间本就打出了富余。
朱凌锶此行计划一个月, 要在他生日之前回到北京, 因为皇帝已经亲政了,届时会有一些庆祝活动, 需要皇帝亲临。
朱凌锶心下稍安, 御医来给他上药,谢靖起身,立在一旁, 朱凌锶有些发窘。
卢省便说,“谢大人还要在这儿伫多久?”谢靖如梦方醒,有些局促地说,“臣告退,”转身离开关好门。
朱凌锶更难为情,“你别那么说他,”卢省虽是见机行事,但是谢靖受了挖苦,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卢省恨恨地说,“若他能伺候好皇上,您也不必受这个苦了,”朱凌锶这几天,都和谢靖形影不离,卢省跟在后边,难免觉得自己落了下乘,有些不悦。
朱凌锶明白,在卢省眼里,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怎么都不是自己这个皇帝的错,只得轻叹一声。
到了第三天,一行才又向西去了,李显达远远望着,抽了几鞭,打马而去,倏忽来回,说,前边就是顺宁府了。
顺宁府是北项与后明边界上,最为繁荣的一座城池。
昔时太*祖皇帝与北项首领在边界交战,握手言和之后,便把此地作为双方通商贸易的据点,并赐名“顺宁”。
可惜此后没多久,北项就四分五裂,不过在顺宁府互市的规矩,还是流传了下来。
北项和后明的生意人,带着各自的货物,来到这里交易,或是通过顺宁去内陆做买卖。长此以来,顺宁成了后明国境线上的一颗明珠。
谢靖便命神武前卫、锦衣卫大部人马和内侍们驻扎在顺宁卫所大营,卢省看着他在前边发号施令,似乎是自言自语,“比皇上派头都大,”邵寻眼珠微微一错,只当没听见。
现在,朱凌锶最期待的环节到了。
皇帝出游,最关键的节目,难道不是微服私访?
一想到要穿上平常人的衣服混到百姓中间,当了七年皇帝的朱凌锶,不禁变得十分兴奋。
于是他换上一身斑鸠灰色行衣,这是为了上街玩特意让卢省带的。
李显达则和当地人一样,做北项打扮,把头发结成许多小辫子。
邵寻穿了一身云杉色曳撒,和他平时比,只是没了飞鱼纹样。
谢靖则是一袭石青色直身,这样沉稳的颜色,愈发显出他典雅风度,器宇不凡。朱凌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在心里记牢这幅模样。
他们一行诸人,便往顺宁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去了。
边境城市与京城,自然是大大不同,有许多高大的北项人在这里出没,后明的百姓,在此地住久了,与那北项人的衣食相近,外形上便渐渐地看不出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