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为上[重生](139)
他一点一点坠入水底,他望着一片火光的水面,混乱,骚动,许多拿着砍刀的男人接二连三的跳入水里,他木然的看着自己胸口流出的鲜血……
白珒为之一振!!
等等,这,这怎么有点熟悉??
白珒脑子嗡嗡作响,这好像是云梦都的那条湖!这种情景好像是他十四岁那年,白家遭贼灭亡的那天!
白珒不敢相信,然,上方突然传出的巨响截断了白珒所有繁复的思绪,酒楼坍塌,无数匪徒被气浪冲出,有的摔在地上晕死过去,有的掉进湖里直翻白眼。
白珒的胸膛炸开一样疼痛,这是溺水的表现,然而他并不慌乱,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获救。
果然,远处一个人影游了过来。
白珒的视野一片鲜红,他打着精神仔细去看,虽然疼的入骨,但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对于疼痛的忍耐力有了新的高度。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他精神焕发,他发现那并非是自己体内的鲜血染红了湖水,而是……
朝他游来的人,穿着一身红衣。
等等!不是凤言吗?
白珒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那红影越来越近,只见那人身姿纤细,曼妙无双,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正是那块白珒无比熟悉的蓝田缠丝玉!
白珒傻眼了,他的身体很轻,似一朵无拘无束的云,似一片轻飘飘的雪。
白珒彻底懵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目瞪口呆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江暮雨——还是少年身的他,依旧风姿绝卓,举世无双。
他的衣衫在水中飘动翻飞,他那一头墨发浮动,仙姿纤柔、透着坚韧不屈的刚毅,澄澈双眸灿若琉璃,九霄为之黯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白珒被救上了岸,他躺在冰凉的地上,浑身被鲜血和湖水染透,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感觉自己快要晕了。
恍惚间,那道影响他一生的嗓音传了出来,清润好听,如山泉溅玉。
“白珒,白珒……”
白珒半阖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望着呼唤自己的江暮雨。他一头墨色黑发湿漉漉的黏在身后,一袭枫红的锦衣被湖水浸透,腰间一枚蓝天缠丝玉;他面色如月清辉,一滴水珠从浓密羽睫滴落,滑过莹白的面颊,氤氲着冰晶般的微光。
一颗心宛如被千刀万剐,疼的不能自己。
“江公子。”
白珒一怔,他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凤言,身着黄衣,一身干爽。
凤言半蹲下来粗略检查了一遍将死不死的他,随后起身,说道:“我刚去白府看了,那里火势太大,官府也没人理会,都是街坊四邻自发救火。”
江暮雨:“他的父亲……”
“白石松没救下来。”凤言的眸光望去被火光映的通红的夜幕,又低头看向了白珒,“他还活着吗?”
江暮雨扶着膝盖起身,扯下腰间垂挂的玉佩丢给凤言,淡淡说道:“带他去医馆。”
凤言下意识接住,木讷的念叨:“我有银子。”
江暮雨没理会,径自走远了。
白珒怔怔的看着,流云如意佩悬在了凤言的腰上,一切的一切回归正轨——凤言唤醒了他,送他前往医馆。
所以,当年救他的人不是凤言,而是江暮雨吗?他曾经认为的命中注定的一夜,让他死心塌地将凤言视为白月光朱砂痣的一幕,其实是属于江暮雨的?
水深火热的一夜,岌岌可危的一时,不由自主心动的那一瞬间——至始至终都是针对江暮雨的!
自那以后,连夜噩梦,每次在紧要关头都拯救他的人其实是江暮雨,是江暮雨带着他回到水面,带着他走向曙光!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命运的轨迹,从一开始就偏离了。
他视凤言为救命恩人,情人眼里出西施般的觉得凤言哪里都好,一次次的包容凤言的任性,只为当年凤言的救命大恩。
可笑,当真可笑!弃心之所爱,信毒蝎所言!他自以为是的对凤言掏心挖肺的好,却对真正的恩人倒打一耙,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难怪黄芩给他起了个“白眼狼”的绰号,起的真好!!
白珒肝肠尽断的唾弃自己,辱骂自己,想起前世的种种所作所为,他恨不得将自己凌迟处死再碾成肉泥。
“江公子,他日后要怎么办?”
一片漆黑的视野中,白珒听到了凤言的声音。半晌,江暮雨的声音缓缓入耳:“带他上扶瑶吧。”
泪水涌入腹腔,化成血水,淹没了支离破碎的五脏六腑。白珒费力的睁开双眼,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江暮雨转身离开的背影。
为什么,他会看见这些?
第94章 噬魂怪
极度悲伤的白珒尚且保留着一丝神智, 他绞尽脑汁回想自己身在今夕何夕……
他追着上官余杭到了巨轮之上,后来遇到噬魂怪的袭击, 然后……没有然后了。
白珒茫然的问自己:我不是死了吗?
魂灵被噬魂怪吃了,怎么还能回顾自己的一生?而且感觉如此真实,身体的疼痛和不适清晰的传入大脑,若非他记忆完整,必然会迷失了自我, 以为这里便是事实。
莫不是又重生了?
好似一道惊雷在白珒头顶炸开,炸得他混乱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他被噬魂怪吃了,老天看他可怜,便赐予了他再度重生的机会?
这他娘的也太扯了吧!!
白珒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他猛地弹坐而起, 胸口处的创伤吹锣打鼓的朝他抗议,他紧皱眉头忍下那股巨疼, 看着自己缩小一号的手掌,脑中忽然涌现一个念头。
流水还在不在?
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白珒豁然感觉魂灵之中一股熟悉的气息躁动起来,他下意识唤道:“流水, 应召。”
剑身通体幽紫,薄而细长,透着淡淡寒光,耀眼摄人——落花流水显现在手,却惊的白珒鸡皮疙瘩起一身。
灵武是寄宿在魂灵中的,这也意味着换一具身体, 依旧能驱使灵武,方便了一些大能者夺舍。
也就是说,他自己并非重生!
不是重生是什么?穿越时空吗?
白珒身为修士,对这种千奇百怪的事儿接受能力很强,虽然听起来史无前例匪夷所思,但现下这种解释说得通,只是要从何认证?
再说了,他是被噬魂怪整个吞了的,怎么又穿梭在时间与空间之外了?
不等白珒想清楚,突如其来的震颤让他意识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魂灵变得轻盈,身体变得沉重,再一次魂体分离。
仿佛被人一棒子揍晕,再度醒来之时,白珒茫然的看着四周,身体一颠一颠的,鼻尖萦绕着他最喜爱的熏香气味。
在马车里?
白珒诧异的看着身旁燃烧的银霜炭,他躺在软塌上,手中一个热乎乎的暖炉,身前一张黄花梨的矮几,上面放着玉杯,种种不合季节却新鲜可口的水果,还有一盘鲜香扑鼻的烤鹿肉。
白珒赫然,这不是他六岁那年去姑苏之时,在半路上遇到被山匪抢劫的江暮雨……
白珒紧忙掀开车帘朝外探头,果然,距离他大概百米之外,一个破衣烂衫的婆子狼狈逃跑,年仅六岁的江暮雨一身粗布麻衣,被三五个山匪围困在中间。
白珒的双目瞬间充血,他没有叫打手去救人,而是自己提步冲出马车,在身后家奴一连串的“少爷”声中,他手持流水将所有山匪宰了,为防止给年少的江暮雨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他仅仅是杀了那些山匪,免去了大卸八块的环节,所以场面并不血腥。
山匪全歼,白珒气喘吁吁的看着神色呆滞好像吓坏了的江暮雨。身上的凶戾之气顿时溃散,破碎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他收回剑,上前紧紧抱住江暮雨,以自己被炭火烘烤的暖洋洋的身体去温暖这个在寒冬中瑟瑟发冷的人。
“没事吧?”白珒急着问道,用自己玉润的手指擦拭江暮雨沾满灰尘的小脸,“跟我上车,来。”
白珒无视众人的目光,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来给江暮雨披上,又把炭盆往他身边挪了挪,温声道:“你有哪里受伤吗?先喝点水吧,吃不吃柑橘?还有樱桃和荔枝呢!你不用怕,谁也不能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江暮雨只是缩在马车一角,一声不吭。
白珒心底涌出无尽酸楚,忍不住将他拥在怀里:“别怕,你跟我走,咱们回云梦都,我会照顾你,爱护你,永永远远的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需要依赖我,倚靠我,尽情的麻烦我,尽情的拖累我。”
白珒攥紧江暮雨冰凉的小手:“咱们回家!”
江暮雨缓缓抬头,明澈的眸子倒映着白珒真挚诚恳的面容。
白珒心下颤抖,满溢的酸涩险些夺眶而出,他朝马夫喊道:“不去姑苏了,回家!”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抱紧江暮雨不撒手,那么这个他所珍爱之人、就能少吃多少苦?
魂体分离,他死死抱住江暮雨,却难以阻止越来越模糊的意识,等意识再清晰之时,周遭一切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躺在床上,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环视陌生的房间布置。
与其说陌生,不如说遥远——这是他在云梦都的家,白府的寝室。
白珒直挺挺的坐起身,看着自己大了一圈的身体,跳下床铺,走到镜子面前一看。
果然,逐渐成型的瓜子脸,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头齐肩碎发,是七岁、还是八岁?
这个时候的江暮雨在哪儿?
应该在姑苏吧?寄宿在他的叔父婶婶家。
按理说,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短胳膊短腿,小个不高,再跑能跑到哪儿去?很可惜,白珒是小孩的身体,成年人的魂灵,且和重生不一样,他是带着修为穿来穿去的。
虽然这修为受了不少限制,但长途跋涉去姑苏绝对不成问题。
辗转多地,白珒寻到了街里街坊指认的门户,隔着一堵墙就听见了女人的骂声。
“笨手笨脚的,这点活都不会干吗?我们家供你吃喝,你感恩图报做点活是应该的!别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没人可怜你也没人听你哭,今天我儿子过生辰,你趁早把地擦了把衣服洗了,然后回屋里待着别出门,灶台底下有一盘剩包子,那是你的晚饭!还愣着干什么?找打是不是?”
白珒听到中间就气炸了,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去卸巴了那贱女人——突然,一条“银蛇”冲天而起,劲风席卷着满院沙土飞扬,屋顶砖瓦成片掀开,院中老槐树拔地而起,拦腰截断,刺骨寒芒阴风烁烁,那女人的鬼嚎声随即嚷出。
白珒骤然一惊,眼见着一个灰色的身影跳上墙,稳健落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