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破碎[星际](122)

　　唐涛忍住因此而起的一身鸡皮疙瘩，面目扭曲地朝连亭笑笑。
　　连亭道：“已经够了，我们回去吧。”
　　唐涛努力忽略自己手腕上的触感，忙不迭应声：“好啊！下一班客列两分钟之后便到。.”
　　唐涛和连亭站在一个竖着的路标牌下，在上面寻找到一个按钮，把指示灯按亮了。这代表有人在候车。
　　不一会儿，一辆长长的悬浮列车便由远而近飞来。它有几十个车厢，长长一排，顺着半空中的悬浮轨道长蛇一样靠近。这个地方一片黄色的沙地，面积极广，放眼望去只有远处是一道黑线，是沙漠结束的地方。时而风起，沙土便弥漫在人面前。
　　天空极亮，东西方各有一个灿烂的照明星球给提供着光芒和热度。脚下踩着的沙子都仿佛是炽热将要燃烧起来的，足底都能感受到温度。
　　那边才被连亭斩杀没多久的一队沙蚁的尸体已经被这样的热度晒得干瘪，体'液腾腾蒸发到空中，消失无踪了。唐涛自己明明没有活动，只是待了许久，就仿佛被渴了十多年似的，嘴唇干裂，眼眶被晒得酸痛。
　　而连亭则情况从容许多。唐涛想到这个平民上将可是超过了S级的精神力，身体素质也是经过无数场战斗训练出来的，顿时很不是滋味。
　　连亭望着还没靠近的列车，突然开口：
　　“和你一起去到B-11星球的那一百个人，都怎么样了？”
　　唐涛想到这件事，表情灰暗了些，“……都被杀了。”
　　连亭闻言看过去。
　　“既然是舒中校暗中派给你的人，不论是忠诚度还是能力，都必然是上乘的，怎么竟然至于全军覆没，而你被卖进拍卖场，你的孩子……”
　　唐涛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人、多少人，我当时听见动静回头，他们便都倒地，然后我手里的……被抢走，紧接着我便不省人事了。”
　　连亭点点头，没有再问，只是神色还是沉思。
　　列车停在站牌前，连亭摸了摸手腕上的终端，刷入，上车。显示屏幕上示出“连亭，29岁，中等平民”一行字。
　　而脸却是与帝国的上将连亭截然不同的一张脸，面容苍白阴郁，肩膀塌着，看似弱不禁风，久被病魔缠身。
　　这张脸也正是连亭现在所带着的虚拟面具的面容。
　　身份芯片并非他原本的那一张，而是唐初先前请老鹰头制作的。他和唐涛现在所使用的终端都是他和唐初之前在B-7星球上旅游时从“风市”买回的终端，也是为了不受帝国政府追踪。
　　列车里面座位全都空着，两人随便找了座位坐下。车厢里面闷热不已，唐涛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从衣服里小心翼翼拿出一小瓶水。
　　他往连亭那边递了递，“给。”
　　连亭摇头道：“不必。”
　　唐涛收回手，拔开瓶塞，把小玻璃瓶往嘴里倒去。只是入嘴的却只有一滴，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郁闷地把瓶子送到眼前来，空气中还有蒸发了还没来得及彻底散开的水汽。
　　连亭笑了笑，从手腕上摘下一条沙蚁的触角，咬上一端，吮吸起来。
　　唐涛听着连亭吞咽液体的声音，也跟着咽了咽唾沫。
　　连亭喝完了，把干瘪了的触角从窗户扔下去，掉进沙子里被同化。他用眼神示意唐涛手腕上的两条触角，唐涛低头看了看，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表情纠结不已。
　　不过唐涛喝不喝水是他自己的事，连亭没有继续劝他，低头摆弄起了终端，道：
　　“还是联系不上唐初。不过除了唐初，大部分我们的人都能知道位置。现在能够联系上的与我们在同一个星球上的有蒙利和朱地仓——胡星、林一也在。”
　　唐涛点点头，似是有些恍惚。
　　连亭顿了顿，“B-11星球没了。”
　　唐涛身体一颤，攥紧了手。
　　连亭便不再说话，目光望向窗外。外面是东方，一轮太阳高高悬挂着，光芒刺眼而灼热。这个叫做“阿努那奇”的星球是一颗低等星球，其上经常酷暑，一年中或是有三十天的极寒，条件恶劣。星球面积很广，甚至堪比两颗帝都星，但是加起来几乎有一半面积被沙化后的荒漠覆盖。沙漠当中零星还可见一些年久的建筑残垣，只要被经行的风略加照顾，便散成颗粒飘散成虚无了。
　　他来到这个星球的落脚是位于这片区域的沙化地带边缘的一个小镇，他在小镇呆了半天便大致把这个地方的简单情况了解到了。这里占了一年中绝大多数时间的酷热导致液态水短缺，即使能有时降雪，存下水来，拿到暑季一样会在几秒钟内快速蒸发。
　　而唯一有条件饮用的“水”是来自沙化地带的“沙蚁”的触角。
　　它们时常潜藏在沙子下面，被湿润的土地和生物的血肉吸引，窜到地表上来。边缘城镇的所有人都对沙蚁深恶痛绝，其一是因为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好多居民被窜到边界的沙蚁给吸干了体内血液而死，另一个原因是这个星球上沙化面积的扩大也和沙蚁有莫大的关系。
　　阿努那奇星的当政者于是支持星球居民猎杀沙蚁，也因为沙蚁的繁殖绵绵不绝，居民们的水源竟然也因此有了保证。
　　而唐涛是连亭在来到这里一天之后、去往沙地寻找沙蚁时捡到的。当是他已经在沙地走了整整一天，被磋磨得完全不像是一个贵族少爷，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一天未进水，直到连亭听见他讷讷地冲自己喊了一声“连上将”才认出他是谁。
　　之后这几天里他便带着唐涛两人猎杀沙蚁，一半作为两人水源补给，一半卖出，换取生活物资。
　　而唐涛不知道是试图讨好他或是什么，称呼只剩了一个“嫂子”。
　　——不过连亭也不怎么计较就是了，只是每听唐涛这样叫他的时候，都会不能自禁地想念不知道在哪里的唐初。
　　不是担忧或是不放心，只是单纯的想念，彻底的想念。纵使他与唐初分开、来到这个星球也只不过才是第五天。
　　列车足足行驶了三个小时才终于到了边缘小镇。其间有三个人也上了列车，有两个似乎是一伙，面容粗砺的两个大汉在热烈交谈着什么；另有一个是个很沉默的人，坐在角落似乎很不起眼，侧脸上是硬质鳞片，似是鸟羽，又像是鱼鳞。
　　他们都在这个边缘小镇下了车，付了一星币的车费，顺着一条由石块垒成的一条窄巷来到小镇内。
　　出来窄巷，便是一条长街。房屋都很高耸，尖如锥子，墙体很厚，从上往下好几排小窗。路上的人行大多都罩着斗篷，两个太阳正在这条街的两端坐镇，映得所有东西都亮的发白，唯一一点深颜色，影子，只能屈居于人斗篷底下的一小块地。
　　这里丝毫不比旁边的沙地环境好多少，反而更燥。唐涛的坚持终于到了极限，从手腕上扯下一条触角，猛地闭上眼，胡乱咬开它便吮吸着里面的液体大口吞咽起来。
　　一时间，周围的路人都朝这里看过来，目光流露出贪婪。
　　连亭看看闭着眼一脸强忍的唐涛，叹了口气，只能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然而他现在这副故意瘦弱的装扮完全不能震慑周围人，街上零零落落的七八个人竟然朝他们走来，从四个方向包围住。
　　连亭瞬间戒备起来。若只是对付这几个人，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然而现在对于这个星球的情况还不熟悉，他也不好轻易惹出什么事来，到时引出他们身份有问题便不容易解决了。
　　连亭手臂上缠绕的触角被宽大衣袖遮盖着，旁人看不见，但唐涛的袖子早被他自己扯掉了，此时手臂上一条油光水亮的沙蚁触角，一下子映在周围人的眼里。他们面露贪婪，靠的更近了，伸出来的手蠢蠢欲动。
　　连亭冷哼一声，速度极快地闪身到离得最近那人身侧，伸手快如闪电，伴随着对方一声哀嚎，连亭扔开被自己掰断了的手，目光扫过周围其他人，目露警告。
　　唐涛这回才反应过来，把喝了一半的触角缠回手腕上，看着周围情况发愣。
　　连亭看向他欲言又止，像是被唐初传染了似的，还是没能忍住，说道：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唐涛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人是在觊觎他手腕上的触角，默默打量一下两方人力量对比，看向连亭。
　　连亭道：“能对上几个？”
　　唐涛抿了抿嘴，“……一个。”
　　“那就一个。”连亭道。“给你练手，看看你的本事。”
　　仿佛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围聚在周围的人尽管不像是相互认识，但是互相看了一眼，竟然很有默契地同一时刻冲上前，紧紧把连亭和唐涛二人包围住。连亭首先迎击上去，身法极快，一招一式全都利落干净，挑人弱处，带着杀伐气。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六个人之间，只恰好地落下了一个最为健硕的对上唐涛。而相比于连亭辗转于六个人之间的从容态度，唐涛与剩下一人缠斗得便要艰难地多了。
　　终于，被连亭挡住的六个人已经全然没了继续争夺的力气，倒伏在地上，难能再爬起来，全都愤恨而怨毒地朝着连亭看来。连亭确信他们没了突然暴起攻击的可能，视线便转向唐涛那边。


第141章 突发
　　他面上被那个想要抢夺他手腕上的触角的人给划破了, 在侧脸横亘着，鲜血只流了几秒便结成硬疤。在连亭看来唐涛的格斗技巧还是有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势的，贵族们有学习的格斗术, 军校里统一练习的格斗操，除了在聚会的时候相互过两招消遣之外, 实际上并无对敌上的太大用处，甚至于连攻击部位都并非要害。不过唐涛恐怕是之前在B-11星球上吃了些苦头，如今这套格斗术里面加上了他自己的东西——横冲直撞的要害攻击, 无用的把式也被他去掉许多，对敌还算是有些作用。
　　就这样两人缠斗了几十招，要抢沙蚁触角的人瞥见旁边的连亭和那边战况，也有些着急了, 动作凌厉了许多, 每一下攻击都朝着阴险处，唐涛闪躲得很狼狈。连亭又静静观看了一会儿, 就在对方的拳头即将要掼上唐涛的太阳穴的时候，连亭终于出手，一颗石子从他指尖飞出去, 打中那人的腿弯, 直接将之贯穿了, 石子穿过他的腿之后打到对面房屋的墙上。对方猝不及防仆倒在地, 哀嚎着抱紧自己的腿。
　　唐涛气喘吁吁地停下，看向倒地的人的目光里全是余悸。
　　连亭打量了周围的情况，除了已经倒地的这七个人, 这条街道上已经几乎没人了。唐涛这时候终于把自己腕上的沙蚁触角遮盖起来，看向连亭。
　　连亭皱眉道：“太弱。”
　　唐涛自从幼时被唐瑨接到了帝都星唐家，从来都是让人称誉的存在，还未成年便能游刃有余地打理偌大唐家的一应内部事务，在军校里成绩也不俗，“弱”这个字从来都是与他沾不着边的。没想到在连亭这里，“太弱”这两个字便能评价自己了，而他自己偏偏丝毫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