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86)
也就是说,全村人差不多都已经死光或者走光了?
这下沧玉是真的没想到,他想过情况棘手,可是完全没有想到情况会棘手成这个模样。
谢通幽的朋友完全不知下落,可村子又是仿佛被老天爷诅咒过,充满了迷雾,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水清清,然而水清清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还存疑。
倒不是说沧玉怀疑水清清,而是水清清一个孤女,许多事可能她并没有看到真相。
这场疫病扑朔迷离,神秘的外来者白大叔,封印在无尽归墟的瘟神……
沧玉皱眉道:“水姑娘,我想问你,那白大叔走了有多久了?”
“白大叔?”水清清抽了抽鼻子,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她努力想了想,略有些犹豫道,“可能……可能有十五天了吧,只多不少。白大叔死的时候,我记得月亮很圆,现在已经变得很尖了,当时村子里的人都得了病,大家慌了,就顾不上管白棉了,没人愿意去挑棺材,都说要一把火烧了,所以白大叔就停在那儿了。”
半个月,啧,两个头七都过去了。
才十五天,整个村子就变成了这样,该走的走了,该逃的逃了,可见这疫病不但传染得快,死得也很快。
“大家的模样是怎样的?”沧玉又问道。
“这个小奴说不出来。”水清清摇摇头道,“得了病的村人身上都烂了起来,有好多好多黑色的东西出现,他们都很痛苦,我……我形容不出来,总之他们死的时候,都不像个人了。”
难道是黑死病?听着又不太像。
玄解淡淡道:“你说那个王婆婆还活着?”
“是啊。”提到王婆婆的时候,水清清明显脸上浮现出了关怀的神态,“昨天小奴去看了婆婆,她能与我说几句话了,小奴就在她床边睡了一晚,早上起来煮了些粥给她吃,她都吞下去了。我这身衣服,也是婆婆给的。”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水清清似乎有点犹豫:“婆婆现在的样子,可能会吓到恩公。”
“不会。”玄解淡淡道。
水清清没再倔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伤口已经被新衣服遮住了,她用手摸了摸,大概是这件事给了她信心,就点了点头道:“好,恩公的医术这么厉害,说不准婆婆会有救的。”
她的脸上充满了希望,可沧玉跟玄解对视一眼,心都沉了下去。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水清清说王婆婆现在有点吓人的用词实在太不准确了。
更确切来讲, 这位王婆婆几乎已经不成人形了。
隐约还可以看得出来是个苍老的人,然而性别根本没办法从外表上窥探出来, 老人的脸几乎彻底塌陷了, 应该是眼睛的地方有个黑漆漆的洞,另一边则耷拉着厚重的眼皮, 看不太清楚。
王婆婆的脸上一侧正在溃烂,没有下半片嘴唇, 能看到光秃秃的牙床, 皱纹被撑开来, 宛如褶子般一层层地垂着, 而衣服破烂地黏腻在身上, 与脓水跟腐肉相混合成了新的身体,空气里蔓延着恶臭。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似乎并不觉得痛, 也不在乎家中被人入侵, 可能是在休息, 还可能是无所谓了。
还活着。
沧玉能听见这个老妇人缓慢的心跳声,还有她艰难的呼吸,这个老人在努力活下去。
水清清祈求地看着玄解,似乎希望他能找出些办法来。
在玄解走过去,踩进地上的一滩脓水里时, 沧玉实在忍不住走了出去, 吐了一地酸水。好在他今天什么都没有吃, 昨晚吞下去的食物早已消化光了, 他完全想不到玄解跟水清清是怎么忍受下去的,更不敢想象那滩脓水本来是王婆婆身上的哪个部分。
王婆婆的病症与其说是生病,倒不如说是变形,仿佛一场恶心至极的生化危机,她的皮肉就像刚被热油烫过的脂膏,轻轻就能撕下来。
想到那个场景,沧玉又忍不住呕出一滩酸水来。
沧玉开始意识到,当初吓得他魂飞魄散的那条大黑蛇相比较起现在的场景,简直就是小儿科。
村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了,几乎到了干扰视野的程度,沧玉只能扶着小屋,茫然地看向浓雾深处。
他听见了脚步声。
这儿的白昼并不明显,仿佛只有灰蒙蒙的天与明亮的夜晚一样,沧玉隐隐约约还记得昨天他们到来时整个村落荒凉的模样,此刻被笼罩在浓雾里,根本难以辨别出任何东西。
那脚步声慢慢近了,于茫茫白雾之中忽然闪现出一点火光。
火光远远近近,随着那轻轻的脚步声一同响起与消失。
如果今天得到的消息没有任何问题,那这人极有可能就是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沧玉想起对方惨白的脸跟黑漆漆的眼珠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正撞在木门上,听见了玄解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没有救了。”
语气冷淡而稀松平常,全然不顾有个小姑娘正在失声痛哭。
玄解很快就走了出来,他从没像此时此刻这么看上去高大又可靠,沧玉压着门听水清清在屋里哭泣,忽然道:“刚刚白棉似乎走了过去,我们要追去看看吗?”
“可以。”玄解点了点头。
二妖进去跟水清清打了声招呼,对方哽咽着点了点头,仍然依偎在床边不停流泪,正当沧玉不忍心想转身时,床上的病人突兀动弹了一下,那厚重的眼皮被底下转动的眼球支起些许,王婆婆终于醒了过来,她十分勉强地在屋子里搜寻着,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无力地动着半片唇舌,干哑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清……清……”
“婆婆,我在这里。”水清清很快就挪了过去,让自己坐在了王婆婆视线对着的地方。
玄解本要离开,却被沧玉拦住,天狐摇了摇头,停下脚步来观察这两个凡人。
这瘟疫虽然没有溃烂掉王婆婆的另一只眼睛,但很明显那只完好的眼睛没什么视力可言,成了实打实的装饰品。
“久——”王婆婆从喉咙里挤出含糊的字眼来,她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流出浑浊的泪珠,冲出脸颊上鲜红的皮肉,脸部肌肉在不自然地抽动着,“走……”
水清清失声痛哭:“婆婆!”
这时沧玉才带着玄解离开了小屋,两妖直直进入了迷雾之中,听着远处的脚步声不断往前行走着,只不过对这座小村的陌生让他们经常遇到阻碍的房屋,这些屋舍都很老旧腐朽了,因为担忧会踩塌房屋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沧玉真的不想再看到第二个王婆婆了,他们选择了绕路而行。
而迷雾里忽然呈现出一大片火红的色彩。
应该是有人放了火。
沧玉并不急着上前去找寻白棉的踪影,他在迷雾之中慢 慢走着,身旁就是玄解,好在他们距离较近,尽管雾气很浓,但还看得清楚身边的存在。这样的寂静让人有点难以忍受,那火焰看起来非常热切,却没有半点柴火的声音,沧玉忍不住道:“水清清在王婆婆的事上应该没有说假话。”
玄解略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沧玉,皱眉道:“你之前觉得她在撒谎?为什么?”
“你不觉得吗?”沧玉倒是颇为镇定自若,他轻轻掸去了飘落在自己衣服上的尘埃,转过头看向玄解,“她不希望我们进这个村子来,是出于好意,我能理解。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撒谎,或者隐瞒些什么事。”
玄解对人类的弯弯绕绕还是所知甚少,他皱了皱眉道:“是什么引起你的怀疑?”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水清清只是个寻常的山野孤女,可涵养却是极佳,又生得美貌非常,堪比大家小姐。这些姑且不谈,就当她天生聪明又心地善良,然而她昨晚对白棉的说法让我觉得很有趣。”
玄解微微眯了眯眼睛,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她说白棉古怪?”
“是啊,你想,水清清说起白大叔时非常憧憬,说到那贪酒又撇下老娘不管的王大叔时都能体谅对方种种不易,她这样的女子,是绝不会轻易说她人坏话的,可她昨夜听我问起,不假思索就说白棉为人古里古怪。”沧玉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虎口,“要么是水清清不喜欢白棉,要么是这个白棉真的有问题。”
玄解略有些不解:“你昨夜不是被白棉吓到了吗?”
“你大半夜偷看个守灵的女子然后被发现,难免会惊吓到。”沧玉借着迷雾浓厚可做遮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可细思白棉并没有做过任何坏事,除了不与村人亲近,想要为白大叔守尸,几乎没有什么不合情理之事,然而水清清的家里却有一扇可以看见灵堂的小窗……”
“茅草屋不似木屋开窗那么麻烦,稍稍撑开些茅草就能打出门扇来。”沧玉缓缓道,“水清清说她连祠堂附近的村长家都不敢去,才到这个年纪,剩饭剩菜都是王婆婆于心不忍给她吃的,可见她平日在村中的日子定然不好过,起码跟衣食无忧不沾边。”
沧玉的怀疑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联系起今日王婆婆时,才一同爆发出来的。
这位聪明又有钱的王大叔是最先想要烧死尸体的人,而且他非常确定白大叔是得花柳病死的,之后瘟疫扩散,他立刻拿了东西就带着一家人逃跑了,前后才不过半个月的时光,可见对方必然提前知道些什么内情。
而且还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自己的母亲王婆婆,甚至连棉被都只给她留了一床。
如果说整个村落都死得差不多,连健康的青壮力都扛不住这疫病,那么王婆婆能挣扎着活到现在,必然定然是较迟,甚至是在前两天才得上这疾病的。
也就是说,这位王大叔根本不是因为母亲同样得了病,而是嫌弃她年老力衰,不便照顾,方才留下她的。
即便当时王婆婆已经得了病,寻常人对待亲人,尤其是将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母亲,理应是带出去治疗,起码有一点希望。
也许有人会大义灭亲,不忍让瘟疫扩散,可这位王大叔显然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他自己都应该留下来。
因为谁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得了病。
水清清既然能为王婆婆如此悲伤,足见两人关系匪浅,然而她生性温顺到对抛弃亲生母亲的王大叔都能宽容体恤,半句恶言不出,若不是当真满心怨恨,她怎可能对显然被白棉惊吓到的沧玉说白棉十分古里古怪。
简直就像是在暗示白棉有问题。
而这场疫病谁都不知道为何开始,水清清字里行间为白大叔解释,仰慕之色溢于言表,难不成是嫉妒白棉被收养,而自己却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越是了解王大叔,沧玉就越怀疑这人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