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106)
只是难免,心中不太痛快。
他舀了一勺豆腐脑入口,柔滑绵软,星点的肉末在舌尖辗转弹跳,好喝是好喝,只可惜有些发腻。
正如这世间情爱,过密就生腻,少了又不解饥渴,想把握标准十分为难。
沧玉喝完了豆腐脑,倒是冷静许多了,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又将手擦得干干净净,平淡无奇又游刃有余地问道:“我方才的模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玄解沉吟道,“只是有些莫名其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白朗秋的气。”
“是么?”沧玉点了点头,缓缓道,“我知道了。”
他也不说自己知道了什么,好像就单纯问了这么一嘴,并没有非常在意的模样。
大概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沧玉很快又开了口:“我并不是生白朗秋的气,只不过不希望你与凡人走得太近,你年纪尚幼,有些事许是不能做的,你却不明白,我又未能预料,容易惹出乱子来。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不曾听辞丹凤说么,各方都已开始招兵买马,我们不必牵连其中。”
这话听来十分义正辞严,苦口婆心,颇有道理。
可见恋爱偶尔会使人失智,却会让妖智商上升。
市井喧哗热闹,这会儿街道上渐渐人多了起来,他们说话很是方便,毕竟耳聪目明,互相都听得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可是店家摊主与客人却未必在如此嘈杂的情况下听得清他们在交谈些什么。
沧玉这话说来无波无澜,看似毫无半分私心,绝口不提他们昨天跟舒瑛的来往,双标到瞎子都忍不住叫骂,是极明显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一行为。然而玄解无动于衷,只是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好。”
若是玄解反驳,那倒还好了,沧玉至多生气片刻,回味过来反而欣喜。
可他听到这句应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知道自己喜欢玄解又如何,这个薄情相的青年在妖族里才是个半大郎君,什么都不明白,说好听了是合法正太,说难听了是诱拐小朋友,倘若沧玉真是如此不明不白地与玄解交往了,八成往后磨合要伤心,说不准回到青丘还要被春歌等狐打爆脑壳。
当初容丹尚小,还可用半妖偏向人来解释,倘若再加个玄解……
沧玉摇了摇头道:“罢了,你将方才的话都忘掉,我不想拘着你,你想认识什么人,尽管去,只是不要出手伤人,倘若有什么麻烦,只管与我来讲就是了。”
“好。”玄解又应道。
沧玉忧愁不已,正要起身付钱时,见着个小丫鬟拎着篮子走来,各大摊主与她十分熟悉,纷纷嬉笑着打过招呼,皆问道:“白爷今天要些什么?”
他不由得看了过去。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那丫鬟倘若只是来买东西的, 沧玉倒不会惊奇,偏偏没那么简单。
那篮子上盖着一块沉沉的青布,那丫鬟掀开一角,摸出个纸团来,对着摊主认认真真说了一句什么,那摊主就会意地拿出食物递到她的篮中,丫鬟就将纸团留给了摊主。
倘若那是菜单,完全没有必要一个摊子一张纸条得给, 此刻摊子不算太忙,摊主跟他妻子正在聊天。因为桌椅不多,有些人干脆是站着吃的,同样闲聊近来的事, 沧玉就站起身来招呼了一声,不为付钱,只为八卦。
摊主立刻擦了擦手跑了过来:“有什么吩咐?”
“店家,我瞧那姑娘一路在发纸团买东西, 并没有给什么银钱。”沧玉很有心眼,更懂得话应当如何圆滑地讲,“这样的情况, 你们这儿的官府不管吗?”
那老摊主本来听此话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抓了抓自己的围裙, 刚要开口, 结果看着沧玉直指那丫鬟, 脸上的紧张神态顿时一松:“我还以为是哪来强买强卖的生意人, 原来客人说得是小苏姐啊,不妨事不妨事,这是我们这儿的常事的。”
“哦?她常来白吃白喝?”沧玉故作惊讶道,其实他多多少少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要么这个白爷是个大善人,颇受百姓爱戴;要么就是这姑娘给的纸团藏有玄机,只是他想知道详情,因此假装一无所知。
“哈,不是不是。”老摊主想了想道,“这事儿嘛,反正现在生意清淡,要是客人不嫌小老儿嘴笨,我就跟你说道说道。”
沧玉点了点头道:“愿闻其详。”
老摊主嘿嘿一笑,摸了摸头道:“这……这是啥意思啊?”
“……”
沧玉被豆腐脑呛住了。
“哎,客人你咋了。”老摊主急急忙忙要伸手去扶沧玉,又怕自己一双手弄脏了他的衣服,一时在原地团团乱转,神情比方才更紧张,“不对啊,豆子都已经磨碎了,按理说不会卡喉咙才对。”
玄解走过来给沧玉顺了顺背,一只手贴着他胸口支撑,平淡道:“他的意思是你直说就是了;他喝太急了,不关你的事。”
沧玉伸手示意自己已经好了,玄解这才坐了回去。
这才叫老摊主才舒一口气,看沧玉的确神情如常,既不需要请大夫,也没有立刻要见阎王的准备,下巴微微一抬,指着那姑娘说道:“那是小苏姐,是白家的大丫鬟……两位应当是外乡人,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啊,白家自打换了现在的白老爷做主,那是修桥铺路,还时不时给我们这些小摊小店出些主意……”
老摊主嘴巴果然笨,他满面崇仰之情,最终说来道去,竟然只有这么几句话。
“哦?出些主意?”沧玉又问道。
老摊主点了点头道:“是啊,就好比拿小老儿这摊子来说吧,我家卖得最好的就是这豆腐脑,本来那石磨折腾得不够干净,后来白老爷给了我张图纸,让我递给城东铁头家,让他们帮忙打造,还跟小老儿说,这豆子该怎么泡,该怎么洗,磨出来的才好吃。”
嚯,这哥们是个杂学家啊。
“这些技艺,寻常情况下应当是不外传的吧。”沧玉若有所思道,“他怎舍得就此告知你们。”
“可说呢,谁说不是啊。”老摊主一拍大腿,“要不怎么说白爷神仙下凡,菩萨心肠呢,您说说看,这样的好人来买吃的,我们怎么敢要钱,要是昧着良心收了这钱,不得回家就挨天打雷劈了嘛。”
正说着,摊子后头冒出老板娘的脸来,怒道:“老头子!还不快来帮手!”
老摊主仰着脖子应道,又躬下身来与沧玉跟玄解赔了个笑脸道:“哎哎,二位慢吃,要不要加点什么?”
“不必了,店家忙去吧。”
沧玉问清楚了来龙去脉,怎会故意耽误人家做生意,于是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放这店主自己忙去了。不多会儿那丫鬟的篮子已经半满了,她走过来后,老板娘给她打了满满一碗的豆腐脑,又撒了层厚厚的肉末,帮着放进她的小篮子里,那丫鬟同样掏出个纸团,又口述了一遍,跟老板娘所说的果然是与厨艺有关的细节。
“这县城不太小,姓白的大户人家应该没有多少吧,”沧玉把玩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那正在低头整理篮子的丫鬟,对方轻轻将青布重新盖好,防止热气逃出,似是感觉到了来自他人的视线,抬起头正与沧玉对上了眼睛,不由得两颊飘红,羞答答地走了。
这事儿引得一旁站着喝豆腐脑的客人哄笑起来,他们看起来多是相熟的,七嘴八舌地与那小苏姐笑话起来,有大胆些的,连“思春”二字都说出口来了。
那姑娘牙尖嘴利得很,并没叫人看笑话,倒是将几个大男人讽刺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转过头来看向沧玉时,又变得羞赧了起来,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姿态,接下来的步子都轻飘飘如一阵云般挪开,身形倒是颇为漂亮。
沧玉收回目光看向了玄解,轻声道:“你觉得呢?”
“这些东西很难得吗?”玄解看向了空空的碗底,神态有些许困惑,似乎不太明白这件事到底对凡人意味着什么,他抬起头来轻声道,“这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为什么你跟那个店主都那么惊讶?”
啊,又来了。
沧玉的小玄解课堂又开课了。
我为什么会喜欢玄解,这只异兽简直能自如地在四岁跟四十岁之间来回切换,虽说他已经四百多岁了。
“人生百载苦乐,其实许多人甚至活不到一百年,三十、五十,六七十,还有些人活到六七十岁时都已经糊涂了。”沧玉要玄解把手伸出来,他捏着对方的手指数数,在掌心轻轻写了个死字,“倘若他们离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下了,他们所拥有的那些东西自然也都不存在了。”
玄解静静道:“我知道死是什么。”
死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无论多在意、多担忧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地抛下,就像白维岳那样。
“你瞧,倘若凡人里只有一个人知晓如何生火,他有一日突然死了,大家就要继续习惯黑暗。”沧玉轻声道,“但这是他的本事,谁都不能强迫他说出口来,然而……然而难免可惜了,不是吗?也许他的儿女并不想学,他又不愿意告诉别人,这是没办法的事,却是憾事。”
这叫玄解一下子明白了,他回过神来对沧玉道:“就好像你一样,对吗?你可以教我,也可以什么都不教我。”
“对……”沧玉叹了口气,不太想跟玄解计较他们之间的教育问题,就不能放过他吗?他又不是专业培训出来的。
虽说玄解并没有什么讽刺的意思,但是沧玉想到了自己的教育历程还是难免觉得脸颊有点火辣辣的。
沧玉没太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放在玄解的掌心里,而是耐心解释道:“许许多多东西,是靠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的,人与妖不同,他们只有这些许的光阴,因而无论这位白爷是谁,他的所作所为都值得敬重,我方才惊讶,是因这样的人总是很少的。”
“……”玄解忽然想起了昨夜饮酒时白朗秋黯然的神态,皱着眉问道,“既然是很好的一件事,为什么很多人更期望读书来得到所谓功名?”
沧玉对这个事儿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当初他们跟谢通幽玩的时候,多多少少有接触过这一方面,这种事其实说起来很复杂,不外乎四个字——“玩物丧志”。
不过看玄解说功名这两个字,简直像是看二次元生物说出了三次元的世界,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其实此时对各大学派已算较为宽容的,可科举做官仍是最主流的途径,这些技艺的确很有用处,推广起来能造福很多人,这位白爷不光是在美食方面有心得,按照摊主的说法,他应该还是个很好的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