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男妻(107)
那东西是什么,他心里已然有数了!
那边,楚暮已经顺利的偶遇到太子。
臣民遇君,当行参拜大礼。
“在下身有疾,不良于行,无法行全礼,还请太子殿下见谅。”楚暮坐在轮椅上,无法下跪,只拱手倾身为礼。
太子眼神微闪,很快爽朗微笑,手势虚扶:“今日非朝,本就不必拘泥小节,你身体不好,端坐就是。”
楚暮面目平和,俊雅清润:“谢殿下。”
太子:“不知这位——”
这种时候就该旁人上场了,陇青临相当有眼色,立刻微笑介绍:“殿下,这位就是楚家嫡长子,身染重病的那位。”
太子却似乎并没有听过:“哪个楚家?”
第77章 试探
大安国都,天子皇城, 京城这么重要的地方, 一块砖头掉下来都有可能砸中三个当官的, 每个人都有家世背景,都有说头, 太子不知道楚家很正常。
可问题是楚家不是一般的人家, 曾送女进宫伺候过先皇,如今此女年岁大了,却还好好活着,被追封为太贵人, 和其它前代宫妇一起在皇家园子里养老呢。
太子这话就有些不合适了。
不知楚家,就是不知道那位太贵人, 是不是对先帝有点不尊重?如果知道还故意问, 就是打脸了,不喜欢楚暮,也不喜欢楚家。
无论哪一种,对楚暮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楚暮却仿佛没察觉到似的, 面色沉静,眉目俊雅,气质如松如竹,赏心悦目。
太子问话, 楚暮稳得住, 陇青临却不能放任场面尴尬, 而且之前就是他答的话, 现在当然继续:“臣下只要提一样东西,殿下立刻就会知晓。”
太子似乎十分感兴趣,唇角微扬,直直看着陇青临:“哦?”
陇青临微笑:“蓝盈布。”
“蓝盈布?”太子语音微扬,“孤听说这布华美之极,制成衣服穿在身上,走动间流光溢彩,似星月披身,小姑姑很是喜欢。”
他嘴里的小姑姑,自然是当今圣上的幼妹,长宁公主。
陇青临:“殿下说没错。”
太子看向楚暮,笑意更甚:“这蓝盈布是位姓谢的商人制出,孤听闻他是一位男妻,夫家——就是姓楚。”
楚暮微笑颌首:“不错,我夫人便是姓谢,家中行二。”
陇青临:“同楚兄认识这么久,想不到有一日,楚兄竟是靠夫人出名呢。”
看着气氛不错,他适时出言打趣。
当然,这话音里有几分打趣,几分嘲讽,就是见仁见智了。
“有夫人靠,是楚某福气,求之不得,”楚暮相当直白,非但没半分恼怒,好像还相当骄傲自豪,因为这份骄傲自豪,更特别想拉对方‘感同身受’一下,“陇大人的夫人冰雪聪明,才情不输男子,近日在京城做了很多大事,颇得大家赞赏,怎的陇大人没带出来?”
不知陇家内情的人,会以为这话是楚暮有意相捧,或者纯粹是语境带到,知道的,才会真正明白微妙点在哪里。
陇青临当然不会被这样的小问题难倒,笑着看向太子:“殿下怕是不知道,我同楚大少爷算起来是连襟,他夫人和我夫人是兄妹,遂两家很是亲近,很多事都知道。”
轻轻巧巧转移话题,不但没回答夫人为什么没来,还把信息关键点模糊到两家亲近不用避嫌上——随口问候别人家夫人很不礼貌,如果是姻亲,就没问题了。
太子看看陇青临,再看看楚暮,神色上没什么变化,说出的话就有些玩味了:“怪不得你二人关系这般好。”
二人关系好么?
陇青临自是不会反对太子的话,微笑不语。
楚暮眉目低垂,若有所思。
太子……跟他想象的很不一样。
睿智,沉稳,体察入微,小小年纪已颇有城府。
短暂目光相接,寥寥数语接触,太子应该清楚的知道了一些东西,也暗示了一些东西。
可惜上辈子身体不给力,和别人周旋的精力都不够,到最后没走到台前就死了,不知道便宜了谁。要是早些与太子见一面,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陇青临轻轻巧巧把话推了回来,楚暮却没简单放过,笑如春风:“殿下说的极是,内子记挂妹妹身体,在下又与陇大人数日未见,早就想过陇府一叙,无奈连日繁忙,苦无机会,正好今日偶遇——陇大人,只怕家中要备几坛好酒了。”
“这有何难?”官场中人最善打太极,陇青临笑眯眯,“楚兄要来,我必扫榻相迎!内子年轻恋家,病了几日,越发思念兄长,想念兄长的照顾——说起来,谢二呢?怎的任你一人独行,也不相伴照顾,你这身体,他竟放心?”
楚暮面无波澜,微笑一如既往:“如我这般久病之人,最不喜欢别人大惊小怪,我这身体也没陇大人想的那么脆弱,偶尔想要独处而已,没什么不放心的。”
太子眼睫微动,一抹哀伤在眸底快速掠过。
这个表情太明显,他自己也留意到了,不管别人注没注意,要不要发问,自己先说话了:“你这话,让孤想起了大哥。他偶尔也会像你一样,想要独处,嫌别人大惊小怪。”
陇青临立刻拱手:“久病之人大都消瘦,心态相仿,有些地方比较相像罢了,太子切不可介怀自苦。”
相像?
是用错了言辞,还是按有指意?
楚暮眸底笑意露出几分玩味。
不管他还是太子,可都没说出这两个字啊。
……
谢庭月一路朝礼王的方向走,之前跃跃欲试的人已经铩羽而归。
比如穆家家主。
二人错身而过时,谢庭月礼貌微笑,对方亦作出了长辈样子,‘苦心提点’:“年轻人,做事当谨而又慎,骄傲太过,小心折了翼。”
不管是之前禾元奇的事,还是近来谢茹的折腾,两边都不可能有任何好感。穆家看谢庭月不顺眼,谢庭月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害怕。
他微笑道:“所以穆家主折翼了?”
穆家主灰溜溜的下场,折翼已是事实,谢庭月却连试还没试过呢,这话让人怎么接?
对方僵了一瞬,冷哼一声,挥袖走了。
谢庭月一点也不怕得罪穆家。
时日渐久,信息累积,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现在已经能摸清楚了。穆家是皇商,本身能力也足,因此产生了一定的误导方向,谢庭月以前总觉得禾元奇抱穆家大腿,陇青复靠着外家出头,实则并不是。应该反过来,穆家原本就是陇家附庸,陇家养的狗,听人指挥,指哪打哪,所以有一些行为都是陇家授意,只不过穆家主很有些本事,方才掩盖了这一切,让人以为一切都是他自身厉害。
谢庭月稍稍深想,就觉得很可怕。
两家的合作达成,有姻亲这个桥梁,陇青复的生母,就是穆家主的亲妹。陇青临与陇青复是一父兄弟,但前者是陇父结发嫡妻所生,后者乃是小妾生的。不管这个妾是良妾还是贵妾,都是妾,天生矮一头。
陇青复的贵妾娘死的早,不知道怎么死的,大好年华就香消玉殒。陇青复小小年纪被扔到祖父身边教养,话说出去好听,但他祖父人老执念深重,自己都不对,怎么教养孩子?再加耳边下人们的各种言语……
陇青复得了癔症,病情非常严重,全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成亲生子,必得关起来好生看管才行。
与穆家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结果如此,两家联盟却仍然牢不可破,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陇家珍惜这段关系,还是不愿意要?珍惜为什么不好好对待陇青复母子?穆家对于这往一切全无反应,是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对方带来的官家权势助力,未来可能会有的收益,自家人的性命就不重要了?
谢庭月心内叹息。
人性的可怕程度,他从来不敢过多探究。
相对穆家主,杭老夫人就面善多了,还拉着谢庭月的手说了几句话:“到底是老了,就瞧你们小一辈的了,你这后生倒是机灵,知道去使团套套话。”
老夫人边说话边朝使团方向看了看,眨眼示意,很有些活泼。
谢庭月被她逗笑了,扶着老夫人走到桌边坐下:“您要不要也去使团看一眼?”
老夫人唇角就耷拉了下来,哼了一声:“老身跟蛮夷无话可说,还不如坐在这里喝口水润喉。”
谢庭月看着老人小孩子似的发脾气,心说难道这赤满人得罪过她?
从杭清奚的回信,楚暮消息渠道的卷宗,他知道杭老夫人的行商风格,和做人一样,相当正派,不管什么事,大家各凭本事,你厉害,我就服,我厉害,你也得跪下唱征服,敢起歪心思,别怪老太太不客气。
杭老夫人绝对不是因为个人恩怨,个人喜好,就不顾大局的人。
如今这模样,瞧着对这互市牵头位置不大感兴趣啊……
不感兴趣,不在意,那来这里,为的是什么?
谢庭月一路思考着问题,终于走到了礼王近前。
唯恐变数太多,他行过礼,干脆打直球:“敢问王爷,那小物件可是冷松烟?”
礼王差点儿直接拽下一缕胡子:“你怎么知道!”
而且这孩子不按套路来啊!连个寒暄都没有就进了正题,是想要吓死王爷么!
谢庭月心下一松,果然,就是这个东西。
礼王一时非常激动,看看左右,又开始紧张,攥住了谢庭月胳膊:“你现在可以竞价了,小心一点,你只有三次机会!”
谢庭月垂眸:“谢王爷提点,在下明白。”
礼王的手仍然没有放开。
谢庭月:“王爷……弄疼我了。”
礼王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他,又哈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对不住了,本王太兴奋,太兴奋了!来,说说你出的价吧!”
“王爷力气好大,”谢庭月似有似无埋怨了一句,这才说出自己猜测的价格,“冷松烟,不要钱。”
之前与使团首领对话,吴奎并没有说出任何详细线索,但根据对方情绪心情猜测,很不喜欢栽下的这道坎,心有余怨,不甘且愤。冷松烟被山匪抢劫一事在场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为了使团面子,大约不会有几人敢提,不敢提,就是难度。
再加对方对楚暮的评价,话很不好听,什么烂了的疮,快死的人,没用的东西不值钱……
丢了的东西也不值钱。
何况宫里基本已经有了准信,大皇子熬不了几天了。
这冷松烟,已经没了用武之地,没了价值。
谢庭月大胆猜测,使团给出的价格,就是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