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老攻,但男妈妈(272)
什么山间青松、叶上清露、初春晴雪,伸出手触到的冷风,指尖舞动的细沙和黑泥,鼻腔之间闻到的星星点点的花香和草鲜,偶尔落到脖颈之间再轻轻揉散的微雨与凉意,再平凡再微小的自然细节,都足够让我觉得欢快无比。
从前我看未知的环境是险境,可如今未知之地就是仙境。
毕竟经历了这世间最绝望黑暗的一切之后,还有什么比能跑能跳,能看能听,能闻能吃更幸福、更快乐的事儿?
现在,只需要找到梁挽就好了。
可正如罗春夏罗庄主所言,他这些日子以来越发行踪不定,就像一抹跳脱的云四处飘,任凭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想了想,决定先去棠花酒肆。
嗯……也许梁挽,或者他的朋友会在那儿等我?
半月的星夜兼程和换车换马,我终于到了明山镇。
可到了镇子上,我却发散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意味,也因为不愿暴露自己还活着的事,我不敢袒露面目,只在脸上抹了黑粉,以猪皮抹了两颊,改了五官轮廓,显得平凡了许多。
就这么乔装改容地到了棠花酒肆,我赫然发现招牌居然还在,还未见到人,眼里就被这几个大字给映得酸涩了。
踏进去,发现里面挤着几个人,却是一些年轻人,掌柜的和打扫的人也是几个生面孔,我有些不安,就悄悄退出,从侧门翻墙而入,到了院子里。
我没有试图掩饰行踪,所以落地的动静不大不小,正好引得了两个人的注意。
两道身影从厨房和内屋之中闪了出来,一大一小的两把剑从他们袖中滚剪而出,一大一小,一沉一轻,直如一条巨蟒和一条银簪似的扑向了我的身子。
而我瞬间抽出腰间的寒山玄铁配剑。
一瞬间清光骤闪了七八下!
剑尖如雨打芭蕉似的急速点拨开了沉重而弯曲的蟒剑,又一个回旋打偏了细巧而精致的簪剑,借着风速一旋,在一个人的袖角撕了一点,在另外一个人的肩膀点了一点。
两个人顿时愣住。
回头看我。
一个是池乔。
一个是卫妩。
四年不见,容颜微霜,却是风骨依旧。
我口舌酸涩地看着他们,他们直愣愣地瞪着我。
一个震惊道:“你……你这少年到底是谁?”
一个困惑道:“你……你这剑法是谁教你的!?”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做了一个熟悉的招手姿势,就瞧见其中一个人已经浑身颤抖起来,而另外一个人几乎已握持不住手中的剑。
等我把面上的伪装撕扯下来,他们已经双目赤红地扑围过来,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抱着我的手不断地颤抖,连脸上也落下滚烫的泪来。
“你……你是老板?你是老板吗!?可你的脸怎么……怎么变得这么……”
“变嫩了吗?”我无奈道,“变嫩了我就不能当你老板了?”
池乔还傻楞楞的时候,卫妩忽然惊喜尖叫道:“我就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们这几年一直不敢离开,就是觉得你还会回来!你一定会回来的……”
我与他们泪面相觑,笑颜安慰几句,只觉得心内酸涩道:“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们久等了……”
卫妩花枝乱颤地转过头去,抹了抹脸上混合了胭脂水粉的泪,池乔这个轻易不哭的汉子,此刻也难得地抛了矜持,呜咽几声,在我这个人面前哭得像座崩塌的玉山似的,最后还是我怕饭堂的人听出什么动静,才把他们叫到了房间里。
到了我的房间,我却瞧见一切布置竟然和从前一模一样,根本未曾变过,就知道是他们这四年来一直细心打扫维持,绝不肯让别人用了去,因此心中更加感动且难受。
待安慰几句,我又问:“你们能守在这儿,我实在是感激不尽。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小错在哪儿?”
卫妩激动地笑道:“小错这几年一直在寻找老板,他也每年都会回来看看酒肆,看看老板的房间,算一算,正好是半个月后!他若是能见到老板,定然是要欢喜极了!”
我心中狂喜,紧接着问了问梁挽。
可不知为何,提到梁挽,卫妩脸上的笑却很明细地淡了下去,支支吾吾起来,只说是许久没见过梁挽了。
我就看向了池乔,池乔也无奈道:“当年老板昏迷后,小错兄弟一直想单独照顾老板,但梁挽不让,他后来弄丢了老板,小错兄弟怒极了……就,就和他大打了一场。”
我惊道:“什么?”
池乔勉强笑道:“老板别担心,梁挽一直躲闪也没还手,最后小错也没下得了手……”
我松了口气,心想小错总算没有再在梁挽身上捅一窟窿。
“那这些年……你们有见过梁挽么?”
池乔道:“一开始见得比较勤,后来就……就没再联系了。”
这是什么缘故?
我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只在此地乔装改面,等了半个月左右,终于等到了小错。
一开始卫妩把他引到大堂,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小错还有些风尘仆仆的疲倦,兴奋是有,但不多,大概他只以为是新找的一种酒酿,或者是新得到的关于我的一点消息,也许这些年他已经为了很多这样的假消息而奔走了,连惊喜也变得克制了起来。
可到了后院里,当他看到我就在那颗熟悉的大树之下,一点点一道道地磨一把钝沉的剑时。
他的克制瞬间崩盘。
他的目光顿时红了。
整个人僵硬到仿佛不能动弹。
就那样看着我,好像他就能这样看上整整一年似的。
终于,他蓦然瞪了卫妩,瞪了池乔,从他们的脸上得到了肯定的反应之后,像脱笼而出的本兔一样奔向了我,跑到我勉强骤然停下,却是死死地瞪着我这张变嫩了的脸。
我只目光酸涩地看着他:“我知道我的脸变了……但……”
他红着滚烫的眼眶,哑声儿叫道:“别说了,我,我……”
三个“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完整的语句,我便再也不等他说什么,只一伸手就抱住了他,抱住了这个长大了四岁、如今显得更成熟老练的弟弟。
小错当即抱着我,不可抑制地大哭了出来。
好像几年下来积攒的绝望孤独,此刻都决堤似的崩了出来。
幸好今日算准他会来,店门都提前关了,周围的摊贩也发钱提早遣散了,不然就这么嚎啕大哭的声势,可不把附近的人和探子都给惊动了?
我心疼地摸了摸他,说:“到里面去吧……有什么到里面去说……”
小错就极力地收拢了眼泪,眼睛和挂在我身上似的挪也挪不开,就这么眼巴巴地进了我的房间,好像才回神过来。
我就和他细细说了这几年的经历,也道了歉,可小错只是忍不住,上前揉揉我的脸,惊奇道:“居然真的能变成十八岁的样子,皮肤好嫩啊……”
我忍不住咳嗽道:“别摸了……”
半个月前卫妩都摸过一遍了,还问我怎么保养的,你这让我咋回答啊……
小错立刻反应过来,收拢了不安分的手,可还是难掩激动地笑了笑,道:“聂哥几年不见,还学会害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