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秦帝国教书的日子(21)
嬴政并没有着急去见秦王,反而安分的负责起自己的手里的水利工程。如今是夏日,趁着不到秋天农忙的时候尽快将该有的都完工。
嬴政监工当然不会像顾衍那样宽和,好在随着水渠和水骨龙车作用被宣传,百姓们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怨声载道。嬴政又一次体会到了宣传的作用,原本像他这样的催促工期又要求严苛,服徭役的人就算不会说出来,但私底下肯定会抱怨的。
可命人打探后,劳工们竟然都在传春季建了水骨龙车的地方浇水多么方便,今年收成肯定好的话,个个都像在秋收之前尽快建好,好让自家的地能享受上着奇怪的机器。
嬴政看劳工们如此热情高涨,觉得工作量还是太小——只是挖水渠和组建水骨龙车有什么难的?于是缠着正专心编写幼儿识字教材的顾衍画了和水利相适应的另一件东西。
于是,在秋季来临之前,咸阳城外的村里各地拔地而起了另一种东西,水利磨坊。
可惜的是,嬴政还没来得及拉先生去看看自己这两个月努力的成功,秦王的旨意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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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其实,嬴政是去和秦王谈过关于纸的事情的,但可惜的是两人谁都没说服谁,最后还是将问题搁置了。
嬴政在水磨坊建成后又进宫见了一次秦王,回来后倒是说秦王似乎被说服了,顾衍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可,内侍官的传令却是——
“王太孙政,年岁稍长,当择名师,不日回宫以博士教之。”意思是,顾衍被解雇了。秦王给他留足了脸面,没有直说是因为他做的那些奇技淫巧怕教坏嬴政——虽然可能已经教坏了。
电光火石间,顾衍忽然想起嬴政几次前往游说秦王,而纸张的生产贩卖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他甚至开始编纂幼儿识字教材。也就是说他们的计划秦王默许了,可为什么在这时候卸掉自己的任职?
宣布完诏令,内侍官就走了,而顾衍看了眼嬴政,眼睛稍微恢复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目盲时不能从他脸上得到的信息,如今也能模糊的看到。嬴政神色平淡,没有自己忽然换老师的暴躁和愤怒,也没有自己办事不利的懊悔,更没有吃惊。
看来,是他和秦王有了什么默契。
顾衍神色平淡,笑着问嬴政,“所以,秦王是打算将我留给你?”这是历代王的对属意的继承人的安排,留下能用的老臣,将能力优秀或者适合未来发展路线的人才雪藏,让新秦王对其伸出橄榄枝,收拢人心。
将年轻的人才雪藏还有个好处,这些人身处乡野绝不会搅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夺权乱政里,他们绝对干净。
秦王这是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啊!这么着急给嬴政储备人才,毕竟嬴政前面还至少有两任秦王,没有预知能力的秦昭襄王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都很短命,而自己的曾孙年少便要顶起整个国家。
所以才会将自己支走,好让自己不会被明显不是明君的安国君和不知底细的赢子楚折腾。
如果嬴政知道顾衍这样想,一定会嗤笑他的幼稚,不过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是这样没错。所以当顾衍透露出这样想法的时候,他默认了。
秦王给的整备时间不短,顾衍这个空里的里正位置让给了嬴政,自己彻底成了白身。一时间,有些感慨。
“先生,这是何物?”
当顾衍将一些寓言故事写完时,眼睛又一次的堕入黑暗。他温和的接受了黑夜,并知道可能需要很多年他才能重获光明了,可一想到孩子们的笑声他便觉得黑夜并不可怕,太阳会依旧升起,而国家的未来也在欢声笑语里延申。
技术会带来的改变,他需要让孩子们先认识到。这样,未来的一切才不会有太多的未知。当思想被引导时,任何未来都是可以被预言的。
当然,不论顾衍如何解释嬴政都理解不了他的行为,没了他的理解,顾衍不得不又成了盲人。
如今收拾东西,嬴政拿着一些书房里他从未见过的甲片来,那些奇异的像是文字的东西透露着古老的神秘,他猜到是顾衍曾经说过的上古祭祀的产物,于是拿来问他。
顾衍此时静坐在书房里,他好像天生适合这样的气氛,周身是陈旧的竹简,长久不晒的霉味和浸透了的墨味。就像是从故事里走出一样。一种尘封的圣洁。嬴政皱了皱眉头,心想着要给他换一些更好的墨锭,至少让他不要再用这种东西折磨他的嗅觉。
他将手里的甲骨放到顾衍的手边,然后说,“不知先生为何有此物,我从未见过。”
“甲骨啊。”顾衍笑着,顾氏族地曾经是商的一个都城,只是千年过去那里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为平地,可毕竟不如后世那样深,随便耕作都有可能刨出一块来。此时没有什么保护文物的意识,毕竟大家在后世都算是文物了,农人们更是觉得是奇怪的硬块不予理会,顾衍便挑挑拣拣的拿了些,算作收藏。
前世没机会亲自收藏这些东西,如今倒是过了把瘾。
“这是商周时代君王祭祀后的残片,上刻都是些祈祷祭祀的问题。”因为此时各国也有祭祀告慰祖先的习惯,顾衍不需要多加解释嬴政就能理解。
“这些,都是人们曾经使用过的文字。”
如今的人最朴素的认为过去比现在要好,三代要比春秋战国好,嬴政也难逃这样的定向思维。即使顾衍用最平常的语气教导他这只不过是文字的初始形态之一,他还是热情高涨的自己拿去研究了半天。
六国文字变形严重,大篆只是它们的统称,但秦国用的大篆和甲骨文最像——顾衍怀疑是实用主义的秦人懒得再造新字,嬴政在秦篆的指引下莫名的竟然能看懂几片甲骨。
“此乃王?”嬴政最后拿着一片来向顾衍确定,不过语气倒是充满了笃定。
顾衍摸到熟悉的文字,笑着说,“是啊,此乃王。”
“倒是与如今‘王’字很像,可为何横是弯的,倒像是——”嬴政笑着说。
顾衍立刻就知道他在问什么,不外乎想知道自己心里‘帝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很正常,人的好奇心就是这么奇怪,自己明明有答案可就是克制不住的想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可顾衍并不像谈论这种话题,只是平静的说,“造字不外乎外取诸物,内取诸身,你看这‘王’字,像不像斧斤之物?”
“故,王乃征伐?”
国之大事,在祭与戎,嬴政很能理解这个造字意思点点头,然后发现了盲点,“那皇呢?”
这个问题就很捉住重点了,因为大部分甲骨都是为了商周君主祭祀和告问祖先用的,而他们被称为商王或者周王,或者帝什么帝什么——没有叫什么什么皇的。中国人的含蓄在甲骨里就体现了,很少有哪位王真的在慰藉祖先的时候将自己的名号写的很长,直到周人开始大范围做鼎,祷告的文字才变长了。
回到问题本身,那就是‘皇’的问题。顾衍当然不能直说,只是迂回的问嬴政,“那阿政想做什么?”
“王自是不行的,我大秦以破周之宗庙,若是还屈居其下便不是自谦,而是虚伪了。”嬴政认真的说,“至于帝,五帝恐也不及秦之功业。”
这是看上三皇了,顾衍轻笑着想,还没有自称秦始皇,嬴政就如此高傲,这以后可以怎么办啊!
不过是心里想想,顾衍当然不会真的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有人天生就属于历史,他们名留青史,有骄傲的资本。
“为帝为皇,当是你自悟,而非我教之。”顾衍摇摇头,笑着说。帝王总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可那不是教出来的。天生龙子,非比寻常。
“先生不愿教我?”但凡谈论到自己悟这件事,在嬴政的心里就是顾衍要转移话题了。他最善此道,可顾衍马上就要回岐山,再次见面不知到什么时候了,他想在顾衍立刻前知道在他心里真正的统治者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