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佞臣(ABO)(71)
也可能是因为她不是乾阳君,自己不能标记别人,但是又自小被当乾阳君养的,深受时下的浪潮影响,有时卫初宴会想,也许赵寂之所以爱咬她、会因她身上的印子而高兴,其实应当是因为,她无意识间将这当做标记了。
是的,一种另类的“标记”。
乾阳君通过“标记”来与坤阴君确立关系,一个乾阳君可以同时拥有无数个坤阴君,而坤阴君一旦被标记,却就像是完完全全地属于了这个乾阳君一般,不仅不能同时再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甚至于,此后的十几年来,也一直要带着这个标记生活。
这种情况下,若是双方真心相爱也就罢了,如同卫初宴的爹娘一般,她爹喜欢她娘,甚至不惜入赘,他们感情好,家中仆人从未对爹爹有一丝的不尊重。
而还有很多人,他们听了父母的命令,娶了或是嫁了陌生人,就此被捆绑在一起度过一生,这对于乾阳君没有特别大的影响,但对于坤阴君来说,无疑真的是一辈子了。
所以,虽然赵寂偶尔会这样使小性子,但是当她明白过来那背后的不公与不安,就很难再对赵寂的任性举动产生多大的恼意了。
兀自思考着,赵寂又递了一瓣橘子过来,卫初宴抬头看她一眼,雾霭沉沉的眼眸中又是从前赵寂所看不透的那种光芒,她不喜欢卫初宴偶尔的这种眼神,于是将橘瓣扔进嘴里,手上还沾着果汁,就跑去捏卫初宴的脸,成功弄得女人皱了眉,眼神却清澈了许多:“好啦,你别生气了,我当时是下口重了些,我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
她举起一只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青稚脸上透着一股认真:“真的,我认错,你不要生气啦。”
卫初宴被她逗笑,又因她真的想要发誓而立刻将她的手打掉:“谁会信你了。”
赵寂说的轻巧,可她知道,赵寂这咬人的习惯一时半刻是改不了了,天上有鬼神在看,这个誓,她还是不要让赵寂发出来的好。
知道她不生气了,赵寂见好就收,乖乖地在一旁看她忙碌,过了一会儿,又听卫初宴道:“你方才未做掩饰,其他人想不到,不过那个侯永眼光很毒,可能是看出来一些什么了,今夜得派人去监视,等到我脸上这印子消了,我去见一见他,探探他的虚实。”
话语之中,似有埋怨,赵寂当做没听出来,冲着她甜甜一笑:“这也无妨,不过是些猜测罢了。即便闹到我父皇那里,他应当也不会管这个事情。”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宫城的方向:“你该不会以为,我父皇后宫就全是坤阴君吧?”
第九十一章 不可抗拒
听了赵寂的话, 卫初宴有些疑惑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略略沉吟, 而后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有些事情, 原先她不去想,如今赵寂将那层膜捅破,那些东西便自然而然地进入了脑海里。
是的,其实文帝后宫也是有乾阳君的, 只是都没有封号,如同隐形人一般,所以也让人重视不起来。
其实也不止是文帝这一个皇帝,似乎大齐开朝以来, 皇帝们便有这方面的风气, 这些, 大臣们平素当做看不到,只要帝王别将之摆到明面上来,不要冷落各个家族放在后宫的人, 不要明目张胆地为乾阳君封位, 对于后宫之事, 大臣们素来是很“宽容”的。
当然, 这其中也有勋贵之间也流行此风的原因在。
有些人有权,有些人有钱,有些人两者皆全。处在这个程度,玩腻了坤阴君,总有人会去尝尝鲜, 有些人尝过便忘了,有些则真的喜欢上了这一口......谁又能说得清呢?
“父皇自己便是风流的性子,你瞧,他嘴上说着喜欢我母妃,但该纳的妃子、该看的宫伶他可一个都没落下。况且他自己近日正为神仙丸之事伤神,烦透了臣子对他后宫之事指指点点。若是有人拿朝政上的事来编排我,他或许会动怒,但是这种事,只管让他们去告!你且看着吧,看看是我先被父皇呵斥还是他们先被我父皇不喜。”
暖黄的灯光之下,赵寂笑容有些凉薄,卫初宴所担心的这件事,她早已慎重思量过了,正是明白自己可以做到一个什么程度,她才会在那些人面前也不怎么掩饰自己对卫初宴的在意。
那些人是卫初宴选出来的,而她想看看其中有几个是眼神明亮的聪明人,也想看看这些聪明人里,又有几个是眼亮心也亮的、真正的聪明人。
“终归不是什么能拿的上牌面的事情,日后还是低调些罢。”
跪坐在桌后,整理了一下书桌,将砚台放好,又将赵寂送她的上好墨锭收进盒子里,卫初宴看着她晶亮的眼睛,为那双漂亮眼睛里的神采而心动的同时,又担心她的锋芒露的太多了。
被说了,赵寂却反而笑了,卫初宴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好似被一团火灼烧了一下。赵寂不知她的所感,双手撑在厚重的黑色书桌上,几乎凑到了书桌后的她面前。真的很近,再近一些的话两人的鼻尖就要碰在一起了。
灼烧的感觉更强烈了,卫初宴低下头,黑发如瀑布般滑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她轻喘了一声,带着一些压抑的。
“我很高兴。”抑制不住的悸动里,她听见那个轻易占据了她全部心神的少女,笑吟吟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她于是疑惑抬头,正撞进少女月牙儿一般的眼睛里。
“你方才,只说让我低调些,却并未再说,‘我们这样不行’、‘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很高兴。”
是这样吗?卫初宴张了张唇,却发现喉头干涩的紧,赵寂发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眼儿一眯,直接凑上去,一口亲在了她的唇角——本是对着她的唇瓣的,却被她偏头躲开了——于是印在了唇角。
虽然没准确印上去,但因此而来的冲击却并未因此少上一星半点,眼睛睁大了,身体也好像变得僵硬,卫初宴定了片刻,而后像才醒悟过来一般,反应极大地往后边一缩,薄薄脊背倏然磕上了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怔怔的摸了摸唇角,那里,好似还残留着那个人微热的体温。
还有她的,清甜的香气。
夜风寂寂,烛摇影动,偷袭没有成功,赵寂懊恼地低哼一声,还想去再亲她一口。卫初宴这次有了防备,没给她亲实,撑在桌上的少女却一点退路也没给自己留,身子前倾间失了重心,陡然向前倒去,卫初宴又急忙去把她接住,不出意料地,最终将主动“投怀送抱”的殿下抱在了怀中。
熟练缠上卫初宴的脖子,赵寂坐在她腿上,稍微仰起头来,静静看着她。卫初宴被迫低头,看了她几眼,触及她眼神深处的得意时,低声抱怨道:“你怎的,都不知道羞的?”
赵寂赖在她身上,闻言忽地叹了口气:“谁叫我喜欢上一个这么内敛的人呢?你这么羞涩守礼,半点不似乾阳君,我若同你一样,要何年何月才能接近你呢?”
她说着,摸了摸卫初宴扑闪的眼睫,又是甜甜一笑:“你看,我不过是亲了你一下而已,都未亲到实处,你都不敢看我了。我难道还要奢望,你会对我主动一些吗?”
墨发红衣的少女依偎在怀里,眼中有些笑意、有些委屈,卫初宴的手指蜷曲起来,将她抱住,甜美的桃花香气于是铺面开来,她屏住呼吸,有些紧张,终究没冲动说出什么确定的话语。
看着她这个样子,若说不难过,亦是假的。但赵寂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她知道自己看上的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守礼自持是这个人的优点,也是这个人的缺点。
她有时喜欢卫初宴的这一点,有时又讨厌,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减弱她对卫初宴这个人的喜欢,一点点也不能。
“你不主动也没关系,我主动便好了。我知道你心里总是有很多事,也知道也许你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忧,但是,你看,我们这么亲近,你也没有丝毫的排斥。你喜欢我的,我知道。”
清软的声音响起在房间里,带着一些洞悉,卫初宴有种被说中了心思的慌乱,而那声音还跟着她:“所以,你可不可以别总是躲着我呢?”
她眼神明亮地看着卫初宴,小心翼翼地试探,她本来是这大齐朝最尊贵的人之一,此刻却在一个臣子面前做足了低姿态,卫初宴看着她这样,忽地有些想哭。
前世资质被废、最黑暗艰难的那段日子,她没有哭过;被牵连入狱,数道刑罚加身时,她也没有哭过。
可是赵寂只是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便令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重生以来,因着赵寂太小了,她其实一直不太愿意正视赵寂对她的感情,是的,太小了,即使此刻满了十四,也即将成年了,她还是觉得赵寂太小了。
这么小,一切的情绪,喜欢或厌恶,高兴或悲伤,实则都是很容易受亲近的人影响的,她从来不觉得被一个身份尊贵的小殿下喜欢是什么值得人自豪的事情,因为她一直很担心,在赵寂的人生观念还未成熟的时候,她过早地接近了她,最后所得来的,会是虚假的爱意。
诚然,她一开始躲开赵寂,其实是因为前一世太痛了。
她曾经那么奋不顾身地去爱过这个人,可是最后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人命何其宝贵,她最后把自己的命拿来做了年轻帝王在掌权路上的垫脚石,虽然她并不为此而后悔,可是那种过早地自尘世中剥离开来的痛楚、以及和所爱的人分离的伤痛,也不会因此而减弱半分。
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她也是凡人,人是这样一种聪明的动物:被火烧过会记着远离火焰,被利刃割过会小心避开刀刃。她也是人,她当然也有这样的本能,前世受过那样的痛楚,她很难忘记。她其实也很清楚,正是因着和赵寂有了那种牵绊,才有了后来种种的艰难,也才有了最后的牺牲。如今重来一世,她若是立刻就能放下前世,毫无芥蒂地再次同赵寂牵扯在一起,那她便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有过挣扎,有过迷茫,最近,她开始重新思考起和赵寂在一起的可能来。
有时她觉得她和赵寂也许命中注定要牵扯在一起。看吧,是新的一世了,一开始她也很努力地在将自己的生活轨迹往另一条比较平静的路上拉过去,她也成功掩饰住自己的品级了,也决定不再去长安了,于是她去了榆林,于是......又遇上了这个冤家。
从再次见面的那一刻起,一切的发展便再次从她手中挣脱了束缚,变得无法捉摸了,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她终究又回到了长安,也同样与赵寂牵绊至深,她也挣扎过,但是好像无论如何挣扎,最后都反而会跟赵寂离的更近。
究其原因,诚然有赵寂主动缠她的原因,但她自己呢?若她没有给赵寂缠她的机会,若她一直能果断一点、冷血一点,难道还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吗?
最近,大概是从赵寂醉酒要求她不要娶亲开始吧,她动摇了很多次了。
其实已经打算再和赵寂试一试了。于是随之而来的又有新的问题。
和前世不同,前世的她和赵寂,是两个成年人,对待感情自有自己的一番看法,可是现在的赵寂不一样。
她还是太小了。
她一直都觉得,这么青涩的一枚果子,不应过多地吸收外来的雨露,因为,吃下什么东西,便会受什么东西影响。
说到底,她觉得赵寂还小,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而她,很担心因为自己与赵寂的亲近,而欺骗了赵寂的观感。
但是现在,这个洞察力与判断力日益出色的少女跟她说:“我喜欢你,我也愿意主动,我只求你不要总是躲着我。”
就是这句话,某种和前世有些熟悉的成熟感露出了一点气息,她惊觉,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曾经伏在她背上不安大哭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