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之娘子救我(74)
许西元点了一笼四只蟹粉汤包,一份大煮干丝,一杯绿茶,与白素贞桌上点的一样。吃下第一只汤包后,许西元皱眉瘪嘴。白素贞晓得,她一定和自己一样嫌汤包太腻。之后她夹了几筷子干丝,又瘪瘪嘴,颇为无奈地放下筷子。白素贞也晓得,那是因为今天的干丝有豆腥气。
许西元瞅着剩下的三个汤包,大半碟干丝发愁,自言自语一番后结账走人。
白素贞也随之结账。
跟着她一路往金山寺去,买门票的时候许西元嘀咕了几句门票好贵,简直抢钱,似乎还纠结了一下是否要进去一游。最后她道:为了白娘子,拼了,才不情不愿地买票入内。拿着门票,弹了又弹,对着门票说道:“门票啊门票,你那么贵,法海知道么?是不是他故意收贵些好去植发。”
白素贞莞尔。从前她就发现许西元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常常对着凳子桌子筷子枕头花草念叨半天,但凡有她看着顺眼不顺眼的东西,她都能与之对话,还似模似样与那东西你一句我一句,眉飞色舞。
许西元烧香拜佛时,白素贞也在大雄宝殿内朝着佛祖与观音大士拜了一拜。
一路闲逛,终于到了白龙洞外,一旁竖着白素贞与小青的塑像,两人各披着银光闪闪的披风。许西元笑得合不拢嘴,拿手机出来给拿塑像拍了几张,白素贞听到她在说,“丑得像是带鱼,也不怕白娘子半夜去找你们算账。诶,说不定故意做成这样就是为了让她们来算账。”
白素贞:“……”
白龙洞约莫有一人高,许西元探头探脑四处张望,见没有别人,便伸着脑袋往洞里瞧。洞里乌泱泱的她怎么看得清楚,正犹豫要不要看仔细些,忽然整个人软了下来失去了意识,尚未倒地,就被白素贞拥进怀里。
876年前,她的西元因为救她付出了生命,876年后的今天,她的挚爱在她怀里失去知觉。明知她活着,白素贞忍不住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温温热热,尚在呼吸,眼眸就这样闭着,似随时都会醒来。
醒来时第一眼见到她,会与她说什么?
问她是谁?还是会认出她的样貌叫她一声亲爱的,或是娘子?
无论怎样都好,她的西元活着,温软可亲地活着。
活着就好。
“西元。”白素贞呢喃着,轻抚许西元的面容,额发眉骨,鼻翼唇瓣,眼里满是道不尽的深情。
“这位小姐,可是需要帮忙?”空有好声音,却能把好好一句话说得戏谑又讨厌的,除了那个老对头之外,别无他人。
白素贞打横抱起许西元,回身望向一身灰色僧袍的法海。塔底的岁月未能消减他半分俊朗,反而使他添上一层难以言说的沧桑感,显得内敛睿智。从前他就像那柄杀死许西元的禅杖,厚重、锐利,而今倒是更像云游四方讲经说法的网红僧人。
“法海。”
“正是小僧,白娘子别来无恙否。”
“托赖。”
不知法海意欲何为,白素贞抱着许西元,满是戒备。
法海微微一笑,指向他旧日最爱的七峰亭,道:“横竖离她苏醒有些时间,不若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虽然你力气够大,抱着她三天三夜也不会累,但这里多多少少会有人经过,见到一个美人公主抱另一个美人,说不定下午你就上了微博热门。你无亲无故没甚可在意的,就是不知道你怀里的人,愿不愿意和你一起上热门。”
又是微博又是公主抱,从法海口中道出,听来怪异的很,看来他适应这时代适应得很好。
白素贞问他:“你与我有旧可续?”
法海一向瞧不起白素贞是妖,同她说话基本没有好颜色,更别说拿正眼瞧她。在许西元的熏陶下,白素贞觉得法海看上许仙在前,看上许西元在后,所以横竖看她不顺眼。
“多多少少总有一些。”法海道,“白娘子勿要担心,时代不同了,建国后不许成精。若是小僧与你在此大打出手,上微博是小事,把你我抓去研究所里解剖研究才是真要命。从前刀剑无眼尚可躲,子弹炸//药可不认得你是谁。即便你我修炼几千年近乎于神,在这个时代里,也不过是洪流里的一粒恒河沙。如今这时代啊,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有此感受。”
老人遇到真困难。不得不承认,法海所言极是,勾起了白素贞心头一点惆怅,想当初为了适应这个时代还真是颇费一番功夫。
七峰亭自然不是多年前那个七峰亭,一切崭新的就好像当初那场生离死别只是黄粱一梦。
与法海相对而坐,白素贞曾以为再见他时会拔剑相向,不曾想竟如此平静。好像眼前的僧人与她没有杀妻之仇,反而是旧时一友。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法海。有句话怎么说的,如果一百年不足以消磨对一个人的恨意,那就两百年好了。近乎九百年过去,还有什么爱恨是抹不平的。
奇怪的反倒是白素贞。是什么让她876年如一日的惦念一个人?
876年,不是876天。
要说是爱,那爱的力量未免太过可怕。
法海觉得,若是有人欠了他一个亿,平摊到每天也不过是三百十二块七毛五。好吧,倘若有人欠他一亿,他大概会日夜思念一个人876年,可许西元显然并没有欠眼前的白蛇妖那么多钱。
曾有人高唱“法海你不懂爱”,乍闻此曲,法海嗤之以鼻,许仙?白素贞?都叫一个许西元搅黄了。
雷峰塔会掉下来?幸好它会掉下来。
被关在雷峰塔里,暗无天日,一日又一日的是他,不是那白蛇妖。
可对上白素贞,法海必须承认,他不光不懂爱,连野心、修行、成道、解脱,这些词一概不懂。眼前的白素贞比之当初更超凡脱俗,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只要她想,随时随地跳出轮回,位列仙班,又好似与当初没甚两样,至少她怀抱许西元的姿势,还是将之视若珍宝。
如果没有记茬,当日观音大士曾有言,倘若他日许西元想起与白素贞的旧日情分与之前缘再续,白素贞就会失去道行变成凡人,从仙入凡不过瞬间的功夫,这白蛇妖居然还希望许西元会记得她。
这样的妖精,已不光是可恶,还十分可怕。
两人对座半晌,各怀心思,不发一语,最后白素贞问道:“禅师此来?”
“小僧本就是金山寺的僧人,今天在此也是为了了却前缘。”
“哦?”他和西元有何前缘。
法海道:“贫僧降妖多年,从未滥杀无辜,西元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尽管……她总是死在我的手里,小僧心怀愧疚,直至如今,待要亲眼见她安好,我才放心。”
“有劳禅师记挂。”
又是一阵相对无言,直到许西元醒来。
许西元醒时,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像是婴儿,而这女人抱她丝毫不觉得费力。她尚未看清女人的样貌,小腹、腰间的疼痛使她惊骇莫名。
三两下撩起自己的衣服,伸手入内一通摸索,没有缝合的痕迹,没有丝毫伤口疤痕。她这才松一口气道:“肾还在,肾还在,妈妈的,吓死我了。”
法海与白素贞惊诧于她的反应。待她惊魂查探后,白素贞为她放下撩起的衣衫。法海忍耐不住,发出一阵爆笑。
果然是他识得的许西元。
作者有话要说: 西元:老娘的肾,还在……
小白:现在担心你的肾还早了一点点。
法海:朋友圈谣言看太多了吧
☆、第九十三回 结伴同行
看个白龙洞能把自己看到昏阙, 醒过来的时候除了口干舌燥就是浑身疼痛, 尤其是小腹这里, 就像是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由不得许西元不怀疑自己是不是遭遇了“朋友圈事件”。
突然昏倒,觉得疼痛, 一看,发现自己一侧肾脏被人取走。不过通常这样的事件中, 当事人会被发现醒转在满是冰块的浴缸里。
许西元则不然, 她置身于一个相当好闻的怀抱, 软玉温香被人抱满怀——大概自她记事起,就没被人这样整个儿抱过。
羞耻又尴尬。
更尴尬的是, 她惊魂尚定掀衣服自摸一通才舒了一口气, 就听到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万幸的是,这笑声的来源并不是怀抱的主人。怀抱的主人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替她拉好衣服, 本意兴许是免她尴尬或是以免她着凉。
辨清笑声来源是个英俊的和尚,许西元小吃一惊。待看清怀抱的主人是个极具古典气质的美人之后, 许西元恨不得方才被白龙洞吸入钱塘江底。
在一个美人面前如此丢脸, 她何止尴尬, 根本就是羞愧难当。尤其是这美人还以一种怀抱婴儿的姿势抱住她。她坐于美人的大腿,倚着美人的手臂,一手环着美人的腰一手捂着小腹。美人的另一只手为她拉下衣服之后就搂在她的腰间,像是怕她掉下去。
与美人对视足有一分钟,许西元被她温柔、欢喜的眼眸所抚慰, 稍稍减轻了些许尴尬。
美人见她一直摸着小腹,便问她:“有何不适?”目中的关切令人如沐春风。
许西元揉揉疼痛的地方,道:“像是被鬼撞了……有些疼。”
美人忙掀起她的衣服又按又摸仔细查看,然后道:“未见外伤也未见内伤,应当无事。”
给她的素手一摸,许西元心跳加速之余,觉得自己骨头都要酥了。
脸热发昏之际,和尚揶揄道:“还不舍得起来?”
许西元悻悻然白他一眼,心道:“关你屁事。”当下利索地站起身,对美人道:“不好意思。”
美人依旧含笑看她:“不妨事。”
少有人这般作答,许西元略挑了挑眉。但见这美人盘发,露出白皙颈脖,戴着珍珠耳钉,穿灰绿色的长袖中式衬衫,盘扣处绣有一朵白色玉兰花,外头罩一件米白色的中式长款风衣,盘扣同样绣着灰绿色玉兰花,下身是一条白色直筒长裤,清一色棉麻质地。气质清雅,目光澄澈多情,她的心脏不争气地又多跳了几下。
“刚才……”
“刚才你正在白龙洞外张望,忽然晕倒在地,我见你不像是得了什么急症,便扶你在此休息。若你再不醒,我只好与……这位大师一起送你去医院了。”
许西元挠挠脑袋,憨笑道:“大概是那白龙洞有妖气……”
她瞥了听说有妖气就嗤笑一声的和尚一眼,想着在人家和尚面前说寺庙里有妖气不大好,忙说道:“也可能是我早饭吃少了,低血糖大概。多谢二位。”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许西元心里有不少疑惑,比如这娇滴滴的美人怎么能将她这样抱在怀里。这两位样貌出众的和尚与美人私下在此相会所为何事。一念之间,她已在脑海中脑补了和尚和美人的各式关系。
她自饮了一些孟婆汤后,前事不记,哪晓得和尚、美人对她熟悉万分,只凭眼神就能晓得她在想啥。
一时间,和尚发笑,美人无奈。
免得她越想越离谱,白素贞请她坐下后问道:“西……你是一人来此游玩?之后会去哪里?”
“是啊,一个人,要不是实在太喜欢白娘子也不会来这里了,门票那么贵,一点都不划算,还莫名其妙晕倒。之后,可能去焦山或是江边、北固山看看?新开发好的西津渡我还没去过,也可能直接做车去扬州。”
“你很喜欢白娘子吗?”美人笑问。
“是啊,你也是?”
“不,她喜欢许仙。”和尚故意插嘴道。
许西元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那美人辩解道:“西元,别听他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