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之娘子救我(37)
黄鼠狼精、胡龄长在内宅里笑得猖狂,丝毫不知外头已强敌环伺。而王氏则十分不耐,她一早看出这许大夫是想拖延时间,或许两个妖人有恃无恐,可她总觉得夜长梦多。
许西元见黄鼠狼精和胡龄长得意忘形,也大笑几声,笑得比他们更是大声,只是她为笑而笑,实在刻意,显得空洞。但黄鼠狼精和胡龄长不免奇怪,异口同声问道:“你笑什么?”
许西元笑道:“没想到我许西元也有今天,死了能给佛祖添堵,能让道祖放心。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通常这样的人,背后总该有点来头,你可见过那些人平白无故会惦记谁?老丈你为得宝贝,难道说有了宝物就能一步登天,逃出为我报仇之人的手掌心?还有大仙你,如来佛固然是胸闷挖涩。待他知晓是谁干的好事之后,自己碍于面子不去动手,他的佛子佛孙就找不到你弄不死你了?”
见黄鼠狼精和胡龄长若有所思,王氏忙道:“休要听他胡言乱语。”
许西元又道:“想我许西元结交妖精多时,发现你们妖精有个特质。可爱固然可爱,天真也是天真。你们再想想,三界六道那许多妖,这种让佛祖郁闷、道祖暗爽的好事,会是机密?天底下就你们知道,难道你们是偷心贼,能偷到他们的心里话?还是说,你们是他们的枕边人,什么事都一清二楚?如若不是,为何别人想不到,只有你们能想到?为何旁人不去做,偏要你们来做?会否在你们计划这些勾当的时候,身后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就等着你们动手,翘首以盼,欢欣鼓舞。待我一嗝屁,黄雀在后,拿你们去邀功。看不出来,两位仙长还倒是挺有牺牲精神的。”
她一句接一句的流利,黄鼠狼精和胡龄长是一句接一句的脸色难看。她之所言,若说虚张声势,也无不可。但句句言之在理,又是他们方才都不曾想到过的。一时间,两人倒是踌躇起来。
王氏急道:“许大夫,你还真是口灿莲花。黄仙长、胡仙长,勿要忘了初衷,二位道行高深,休要被她骗了去。需知,人最会骗人。”
许西元微笑道:“王嫂子所言甚是。二位仙长,不若我再教你们一个乖?这位王嫂子的死鬼丈夫被娇娘杀死,娇娘是鬼,法海灭鬼,说她造孽杀人,违背天条。我是人,你们是妖,妖杀人是不是也会违背天条?这王嫂子,听了空行的话来对你们循循善诱。空行是谁?别的我不晓得,就知道他见不惯妖,喜欢杀妖。他不是你们的对手没错,那法海呢?法海禅师极有原则,或许他就在外头等着你们杀我,之后再收了你们成就他的功德。二位可知,之前娇娘的死,也是因着王嫂子找来了法海。”
到这时候,王氏恨不得撕烂许西元的嘴,她从袖笼里亮出一把匕首,阴恻恻地说道:“许大夫不但人长得俊,话也说的漂亮。既如此,未免二位仙长后顾,就让我来动手。二位只需让他定在原地即可,这一点当不会难做吧。”
黄鼠狼精和胡龄长对视一眼,施个法术,叫许西元动弹不得。
王氏侧着匕首,刮过许西元的面孔,啧啧有声道:“如此翩翩少年,温柔多情,又对妻子呵护备至,不知你家娘子晓得你死了,会不会如我一般伤心欲绝。这世上,叫她哪里再去寻一个不怕妖的少年郎君。”
挣脱不得,只能立在那里,幸好嘴还可以说话。秉持输人不输阵的原则,许西元道:“妖的可怕之处在于远超常人的力量,而你的可怕之处,在于你的心。有句话说的一点不错,什么锅配什么盖,王嫂子,你与你那短命色胚丈夫真是一对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夫唱妇随的绝配贱人夫妻呐。”
黄鼠狼精和胡龄长不做声,闲闲站在一旁看好戏。王氏恼极,举起匕首往许西元胸口扎去。
一时间,许西元浑身的血液像是完全气化了,她身体发冷,四肢僵硬,只得眼睁睁看着匕首扎过来。
不是说香囊可以救命吗?难道这也有保质期?有的话未免也太短了吧。
许西元在心里哀嚎:“娘子,救命啊……”
与此同时,巷子中段保安堂内,白素贞一阵心悸,西元有难!
“小青,小青,我们去找西元,她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白:谁敢动我的心肝宝贝!
☆、第四十八回 有惊无险
叶卿赶到时, 正好与俏脸寒霜的白素贞打了个照面, 他见白素贞果真是要出门的样子, 忙道:“狐狸, 那只狐狸着我跟你说,你家官人无事。”
“姐姐, 我说什么来着,就是这个叶卿搞鬼, ”小青一挥手, 一把剑指着叶卿的胸口怒道:“你把西元藏到何处, 还是她已被你杀了。”
“青娘子休要胡言,我与西元在酒馆分开之际就遭到袭击, 直到你们那只狐狸唤醒我……”
白素贞心急如焚, 哪有闲工夫听他解释,执着小青的手,对叶卿道:“这些往后再说, 眼下西元有难,我们且去寻她。”
叶卿还愣愣地阻在门口, “你有孕在身, 还是在家中候着为好。你们家那个叫程青檀的狐狸精说, 她会让西元平安回来。”
香囊在西元的身上,白素贞无需掐算就能感知到她,此刻西元应当就在左近。偏生叶卿喋喋不休,饶是她性子温和,也起了真火, 蹙眉冷声道:“强敌环伺,我怎能放心。她是我的夫君,没有等在家中让别人去的道理。你要阻我?”
叶卿道:“……不。”
小青白他一眼,白素贞再无二话,一个转身与小青化作两道流光朝巷口王宅飞去。
两人在院中落下,落地时,白素贞稍有踉跄,小青扶住她:“姐姐。”
白素贞摇头道说无事。数月不曾御空飞行,不曾运用玄术,加上怀孕的关系,有些生疏了。到凡间这段时日,数这几个月身边环绕的同类最多,也数这几个月最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凡人,哪怕她几乎每日都会纠结去留。
两人步伐不停,径自走入王宅唯一亮灯的屋子。屋外诡秘的寂静,寂静中暗藏着呼吸,白素贞焦心许西元安危,顾不得外头是否真有埋伏,直接走了进去。
这样的举动,对于一个身怀六甲的妖精来说,委实有些冒险。小青阻拦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头。
屋内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许西元胸口有血渍渗出,躲在穿着素色襦裙的女子身后,那女子的面容从未见过,气息却是有些熟悉。
是玄狐青檀。
吴九娘施施然立在门口一侧斜眼瞅着一名凡妇,另一侧是个老头儿和一位黄袍男子,若没有看错,当是猴妖和黄鼠狼精。
凡妇满脸戾气,手上握着匕首,匕首染血,方才的心悸就是因为这人意图杀害西元。
当白素贞的目光扫过王氏,王氏不觉浑身一寒,哪怕先前没有正式见过,她都知道这个透着杀气的美妇人是谁。
她不止一次在街头听到许西元眉飞色舞地说,我家娘子;她也不止一次在街坊邻里处听到别人拿他们做比较。保安堂的许大夫,年少有为,体贴妻房,不似王郎,保安堂的许夫人温婉贤淑,能医病能生娃,不像王氏。他们都说,是因为她肚子不争气,王大郎才会鬼迷心窍把恶鬼当良妇给领进门。
这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法海禅师能灭鬼,却灭不了她心头的鬼,直到她去秀峰寺上香,才有人告诉她,那个女人是妖。
呵,妖。
一个妖,把人迷得神魂颠倒,一个妖,比凡人更像凡人,一个妖,竟还怀着凡人的孩子。
王氏不懂,许大夫因何不怕妖。妖,如吴七郎,如胡龄长,如黄袍郎,哪一个是善类?
只有她和他才是人呐。可他见到她,只有厌恶,还有不屑。
许大夫一见到他的娘子,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哪怕胸口有血仍无损他看到妻子的喜悦。这种目光,王氏从未在王大郎的眼中见过。
难道只是因为这妖有了他的孩子?
还有这两个女娘,方才黄袍郎说她们是什么来着?狐妖。对,这两个狐狸精又为何会出手相救他?他不过是苏州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大夫,哪怕他年轻有为,哪怕他温润如玉。
王氏不禁要想,莫非这许大夫身怀异能,是妖精修炼的助力,她们帮他只是为了他的精血能成全她们的修炼。
无耻的妖,就像秀峰寺那无耻的僧人,利用她的软弱,占有她的身体,利用她的伤痛,占有她的心。在她无力反抗之时,诱她骗她,挑起她的嫉妒,她的憎恨。
王氏知道自己满心皆是贪嗔痴,可是,她怨。
怨恨,有时就像一条毒蛇,咬啮她的心,吞噬她的灵魂,因此方才她才会将匕首刺向许大夫。
就在白素贞进屋之前,王氏手里那把匕首刺出时,夹带着一道冷光。它刺破许西元衣服,扎破她的表皮,尚未及皮下一寸时,许西元就给窗外一道劲力推倒在地。
变故顿生,屋里人猝不及防。
程青檀破门而入,后头跟着吴九娘。程青檀拉起死里逃生,胸口像是炸开一朵杜鹃花的许西元,问道:“你没事吧?”言语中颇有些懊恼,都怪吴九娘啰嗦,她出手慢了,让许西元受伤。
许西元松一口气,道:“多谢娘子救命之恩。”虽说不是自家娘子,但好歹小命得救,万幸万幸。
谁知唯恐天下不乱的吴九娘却说:“青檀,你信不信,西元此时心里肯定在想,啊呀呀,为何不是我家娘子。”
青檀?许西元讶然,那只每天赖在榻上非要和她们共眠的狐狸,是一个有着闪亮眼眸的大美人。大美人眼中的关切和责怪还似曾相识。她忙辩解道:“九娘你胡说,有美人救我已是幸运,况且都是我家的。倒是你,一场朋友,你说,你是不是都在看戏。”
明知许西元不过误打误撞,被说中心事的吴九娘尴尬地暗哼一声,别过头去,凶巴巴地问胡龄长与黄袍郎,“上真观的臭道士为何要置她与死地?东璜要护着的人,你们也敢乱动?”这两句问话,将她看戏的事实表露无遗。
胡龄长和黄袍郎瞬间变了脸色,他们听过东璜的名头,东璜得道之际,他们还酸溜溜地羡慕过,原以为不过是两个小狐狸贪恋美色,谁知真的给许西元说中。能让佛祖和道祖都惦记的人,岂会少了别人的惦记。
这许西元到底是什么来头。
两人正欲求饶,就是在这个时候,白素贞和小青到了。
她们的到来,并未减弱屋里紧张的气氛。
胡龄长和黄袍郎在白素贞进门的瞬间,就感觉自己被一道真气锁住,只要稍有妄动,这看似柔弱的孕中妖精就会催动真气将他们扑杀。吴九娘不过言辞严厉,而这蛇妖则是带着凌厉的杀意。他们各个都有着千年道行,却在一个怀孕的女妖精面前露了怯。眼下许西元不过是受了小伤,还不是他们动的手,要是真死在今晚,这个蛇妖怕是寻到天涯海角都会取他俩性命。
“娘子。”刹那的静默中,许西元按着胸口,走到白素贞身边。白素贞先一步握住她的手,一边查看她的伤势一边道:“我来晚了,累你受伤。”
“我没事,稍微出点血而已,不必担心,倒是你……”许西元看着她的肚子,欲言又止。
白素贞道:“不妨事,我有道行在。”
两人你侬我侬眼里只有彼此,吴九娘和小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胡龄长和黄袍郎稍稍松口气,彼此递了一个眼色,便想开溜。程青檀踏出一步,胡龄长和黄袍郎又缩了回去。他们这才发现,这一位比之白素贞更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