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之娘子救我(39)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苦苦哀求。”王氏竟一派大义凛然。
黄袍怪呸道:“我们不过一时恶念,悬崖勒马,你才是处心积虑,每日监视,若无你提供消息,我们根本没法逮到许大夫。你仗着妖杀人违反天条才有恃无恐。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歹毒的女子!”
王氏不屑斥道:“二位要杀许大夫之时可没想到什么妖杀人违反天条。”
“王娘子。”白素贞一手扶腰,孕态尽显,“我不明白,你何以要伤害我夫君?”她的一举一动均被许西元注意着,她才扶腰一张椅子就递了过来,狗腿的令人侧目。
小青扶白素贞坐下。她是不懂,为何要在这里磨磨蹭蹭。要杀一个人还能有什么原因,恨之欲其死呗。她要人死,那么她就先死,天经地义。
王氏面上浮起一抹极淡的嘲弄。许夫人不明白。她当然不明白。一个得尽人间万般好的妖又如何能明白她一个凡间妇人的苦。
她与许大夫琴瑟和鸣。而王大郎稍有机会便拈花惹草,最终色迷心窍,死在恶鬼手里。
许大夫对她呵护备至,哪怕与友人纵情喝酒亦按时回家。许大夫身边围绕那么多美貌的妖,他从不为所动。起初她对许西元轻浮的态度嗤之以鼻,但在日久的监视后她却发现许大夫从不逾矩,与那些个妖也毫无暧昧举动。都说妻子有孕,做丈夫的必然耐不住需要出外寻花问柳,许大夫从不留宿娼家。
王氏原先只为别人留意许西元的举动,到后来反而是她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留意。奈何她遇不上这样的男子,又听说了许夫人是妖。她怎么甘心让这样的人落在妖精手上。
“许夫人,你永远不会明白。”而她也无意使她明白。“许大夫见死不救,我为夫报仇。”
为夫报仇?居然扯到了仇。许西元怒道:“我到时王大郎已然咽气,何来见死不救!”
王氏呵呵轻笑:“你夫人是妖精,妖精那么厉害,为何就不能施法救我夫主。”
“王娘子。”白素贞道:“生死有命。即便我身通玄术,亦无法改变王大郎的寿元。”
王氏还要辩说,程青檀忽然道:“王娘子真爱说笑。你若真记着你家王大官人,又怎会在守孝期内与那空行和尚修起了欢喜禅。”
王氏色变,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懊恼,又是惊怒,面上像打翻了整个染坊的大染缸似的。她起初面红耳赤,之后面如土色,牙缝里勉勉强强挤出“妖言惑众”这几个字。
“哦?妖言惑众?”程青檀嘴角微勾,露出一丝近乎冷漠的笑意。“秀峰寺空行利用行法之便,行荒淫之事,奸□□女,和他修欢喜禅的又何止你一人。”说吧,她一起上扬,面朝门外,悠悠地问了一句,“我可有胡说?”
白素贞到时就已觉察到外头有人,待程青檀说出空行的名号,她不禁吃了一惊。更叫她震惊的是,空行一身玄袍,带着极重的煞气走了进来。他面容冷酷,先是责怪地瞪了王氏一眼,随后朗声道:“既然来了,都藏着做什么?陈道兄,杨道兄,还有……法海师兄。”
此话即出,许西元、白素贞、小青三人均感诧异,而吴九娘与程青檀面不改色,显然是早已知晓。
胡龄长与黄袍怪则各自心惊,枉费他们的千年道行,竟连外头藏匿了这许多人都不知道。
法海还是那般俊美如玉,听得空行道破他的行藏,大笑一声,莲步踏入,进到房中,道一声:“许施主别来无恙。”随后,他淡然的目光扫过其余众人,道:“好重的妖气。”
许西元嘿一声笑说:“可不就是,忽然好重的骚气。”
另两人皆着道袍,许西元一眼就认出,这两个道士便是前阵子到保安堂跟她说家中有妖的那两位,上真观门下陈元一,杨元二,不知搞得什么玄虚。这两人资历尚浅,同被叫破,还有着几分悻悻然地尴尬。
热闹的一夜,普通的王宅,竟藏着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都眼睁睁看着许西元被抓到此地,看着她险些丧命于王氏之手。
莫不是他们都在等待,等待许西元被那两只妖杀死,之后呢?之后白素贞会如何?无可奈何地回山修炼?忍无可忍地杀死行凶者?
许西元握住同样迷惑不解的白素贞的手,感觉到那双温暖的手此刻和她一般冰凉。
“佛门,男盗女娼;道门,纵容行凶。好得很呐,几位,看戏不给钱的吗?”许西元咬牙切齿道。
空行冷笑不语,陈元一、杨元二讷讷不知当说什么好。
法海居然语作诚恳道:“得闻许施主有难,贫僧来了,只不过不如程娘子出手快捷。”
许西元道:“我与大师非亲非故,不敢劳烦。”
陈元一道:“这孽畜所言皆是胡扯,我等奉命下山寻此孽畜,幸而未造成大祸。我等需回去复命,改日许大夫得闲,可至上真观寻我。”
许西元冷笑:“寻你做什么?我看起来像赶着投胎的样子?”
陈元一道:“许大夫说笑了。”
真是几个烫手山芋,怎么做都不好,更因法海的出现,愈加混乱。许西元捏捏白素贞的手,之后双目一闭,假装怒急攻心的样子昏了过去。
白素贞连忙扶着她的身子,免她倒地。她不甘地垂下脸,过一会儿又抬起头。“既然诸位都已现身,那就把各自门下带回去好生管教,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我先带西元回家,你们最好希望她平平安安没有事情,否则......哼。”言罢,又向程青檀与吴九娘道谢后,与小青一起带着许西元离开。
原以为还有一番冲突,谁知白素贞会轻易退让。空行、陈元一、法海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当然晓得许西元是真晕假晕,可晕倒之事,均出乎他们的意料。这许西元,比想象中的难以对付,难以操纵。
☆、第五十一回 回家睡觉
回家不过眨眼, 许西元觉得自己不过转了个身的功夫, 就已出现在保安堂里。都是自己人, 她当然不用继续假装晕倒, 白素贞仍环抱住她。
小二黑满脸关切。
叶卿错愕随后惊喜,小青则没好气地瞪着叶卿。“你怎么还在!”
叶卿不会与她计较, 见到许西元完整的出现——哪怕胸口有血渍,他心上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怎么说许西元都是因他所邀出门, 若有个三长两短, 白素贞不找他拼命怕是也不会有好脸色给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落在保安堂里, 关切,空洞。一时间竟没有人想要回答他。
回到保安堂许西元这才真真正正松口气, 今夜已用尽她此生的勇气, 此刻整个人都是软的。白素贞晓得她的状况,没有松手,也不管叶卿, 施个眼色给小青,让她准备些热水以供洗浴消乏。
小二黑晓得她们一贯作息, 回来只见叶卿独自在保安堂中, 晓得白娘子亲去寻人, 便先去烧水备着。随后就看着叶卿,他也像小青一般,觉得许西元未归与叶卿有关。眼见白素贞要用水,就先一步说道:“热水已经备下,我去准备。”
白素贞急着扶许西元回房看她胸口伤势, 叶卿尴尴尬尬地杵在保安堂里,许西元拍拍白素贞的手示意她停下,对叶卿说道:“叶兄,恕我腿软失礼。方才被猴妖、黄鼠狼精和一个疯女人抓走,幸得青檀、九娘与我家娘子及时搭救。那二妖一人有备而来,酒馆的老头就是猴妖所变,你可有恙?”
听到酒馆老头是猴妖所变,叶卿脸色有些难看:“此事是我疏忽,我晓得那老头是妖精,只因那家酒馆的酒好喝故而……”
许西元道:“那酒是猴妖酿的猴儿酒,听他说珍藏多年,今次也是托了叶兄的福。”
小青一声冷笑:“可不是托了叶郎君的福,谁知他们是不是窜通一气……”
“小青。”白素贞喝止小青,不想她口没遮拦说些叶卿看上她所以加害西元的话。“西元有伤在身,方才晕倒,我要替她诊治一番,叶郎君,恕我不多留你了。”逐客之意明显。她不像小青那样认为叶卿参与其中,但西元的的确确是随他消失,因他受伤,心下难免恼恨。
许西元冲叶卿点点头表示告辞之意,她浑身乏力,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与他寒暄。
白素贞冷语,叶卿失落,道一句改日再登门探望西元自行离开。
他前脚走,后脚小青便用半大不小的声音喊:“姐姐,我先去关门,免得又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上门来。”
白素贞摇摇头,随她去了。
许西元胸口的伤势并不严重,刚刺出血,就被程青檀推开,流的血仅够绽开一朵花。然而白素贞一定要解开衣裳看个明白,才能全然放心,否则未观全程的她总觉得有所疏漏,而一个疏漏会被她加以放大想到无数个可能。许西元任她施为,眼睁睁看着她的眼圈发红,泪珠在眼眶里滚了几滚被她忍了下去,才出声安慰道:“我没事,小伤而已。”
“怎会是小伤,怎会没事?若不是青檀娘子和九娘,你可能……可能……”一个死字在嘴边转了几圈,白素贞说不出口。没有在西元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她自责;听猴妖与黄鼠狼精所言,西元的无妄之灾起因是她,她自责。
许西元握住她的手,“娘子,你看我活的好好的是不是?再说,还有你那香囊。”从怀中取出草叶纹香囊,谁知白素贞一把夺过,掷于一旁。“无用,法术不曾起作用。”
“诶诶诶。”许西元郑而重之地取过香囊,故作嗔怪道:“我家娘子给我的香囊,你怎么可以随意弃之。”
“那个香囊,为的是在危机时刻保护你,可是它不曾做到,要它何用?”
“许是我没有在危机时刻,因而它没有起作用,娘子,你能找到我,可是因为有它?”
“是。”白素贞答的不情不愿。
抱住白素贞,亲亲她的脸颊,许西元道:“娘子,因你来了,我才安心。”
小二黑就在室内,以屏风相隔,准备浴桶,注入热水。
未料想许西元这般大胆,白素贞嗔她一眼,却不舍得挣开她的抱怀。
小二黑备好洗浴的水,见两人温存,赏心悦目,也不说什么,自行关门离去。还是许西元道:“娘子,可要与我鸳鸯戏水?”
白素贞这才起身,替她取过换洗衣物,又为她宽了外衣后才下楼去。想到猴妖与黄鼠狼精的说辞,步伐沉重,小青在楼下候她,“姐姐,西元无事吧?”
“无事。”白素贞闷声道。
“总算今儿有惊无险,姐姐你也早些休息。”
“一想到西元所遭受之事,皆是因我而起,总觉得惴惴难安。”
小青搀扶白素贞去沐浴,白素贞道:“那两个孽畜的话你也听见了,西元此番遭难,皆是因我之过。许仙身亡在前,西元遭劫在后。小青,你说我听从观音菩萨所言报恩,是否做错了?”
“姐姐,许仙之死皆因他胆小如鼠。西元之事,要怪就怪那两个妖精不知所谓,怪那王娘子因妒成恨,鬼迷心窍,与你有何关系。”小青心里想说报恩之事错得离谱,但报恩一事,受菩萨指引,已是铁板钉钉,孩子出生在即,无法转圜,她又何必说这话徒惹白素贞不快。
“可是小青,道门怨我不思进取贪恋红尘,佛门盼我与西元共白首长相依,我虽不知为何,但西元的遭遇,却是因我而起。此番事情虽了,可那些有道高僧、上真道人悉数出动,我怕之后西元还会有别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