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跳(153)
宋城还是之前演出时那身打扮,穿着图案张扬的T恤,胸前挂了个夸张的人脸挂链,张着大大的眼睛瞪着蒋怀中。
宋城两手插兜,上下打量他几眼,缓缓地笑了:“蒋老板,自己扫地?要不要帮忙?”
第192章 妹妹的番外——疤,月光
赵鹏的案子刚被移交过来时,陈月有所耳闻,只是为了避嫌而未多加过问。
直到开庭前两天,蒋安怡从法国打来电话:“小月,你一定要去旁听。我说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从实习算起,陈月已经进入司法系统多年,尤其擅长经济案件,一下子就看穿是怎么回事:“是你捣的鬼吧?”
蒋安怡一噎,随即嘴硬道:“这不叫捣鬼,又不是我逼那垃圾贪污,都是他自己选的。”
别看蒋安怡总嫌自己哥哥行事严厉刻薄,可她做起事来偏偏又像极了从前的蒋弼之。
她确实没有逼赵鹏,她甚至待赵鹏“很不错”,在赵鹏穷困潦倒之时对他有“知遇之恩”。
自那件事之后,赵鹏因为身体残疾而一蹶不振。他当时刚找到工作,却因为表现太差没能顺利度过试用期。失业后就回到家里啃老,之后既没有再找工作,也没有谈过恋爱,在家里窝了两年,除了体重,其他什么都没增加,直到陈丽霞查出癌症。
陈丽霞精明一世,为赵家父子倾尽所有,大概从没有想过自己死前的光景会如此凄凉。
她查出癌症时就已经是晚期,治不好,倒是有种药可以减轻痛苦,只是这药不便宜。赵家父子眼神一对,对医生说:“那我们回家考虑考虑。”
等陈星接到她的电话,费了半天劲才从她模糊的口齿间听懂她在说什么。他匆匆赶到医院,看到陈丽霞已然从一个中年发福的妇人熬成骨瘦如柴的模样。
“小星……”陈丽霞伸出枯枝般的手,想握住陈星的,陈星默不作声地侧了**避开她,继续削苹果。
“小星……”陈丽霞浑浊的眼球上糊了层泪,“小星,姑姑对不起你。”她刚用了止疼药,缓过来些,有力气说完一整句话了。
陈星不吱声,将削好的苹果削成病人可以入口的薄片。
“姑姑写了遗嘱,我自己的那份,都给你!”陈丽霞喘着粗气低吼道,“一分钱都不给那两个狼心狗肺的!”
陈星放下水果刀,“爷爷奶奶当年立遗嘱了吗?”
陈丽霞明显怔住。
陈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其实他早就想问了。后来蒋弼之替他想明白了,那老房子应该是勤俭又孝顺的爸爸妈妈出钱买的,为了让老人住得安心,写的老人的名字。爸妈走了,爷爷奶奶做事向来周全,生病期间不可能一点不为年幼的兄妹着想。
蒋弼之曾经话说到一半,随后又改变主意,不想破坏他对亲人仅剩的一点美好的回忆。但是陈星多机灵啊,凭着蒋弼之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就想到全部,终于想明白大姑为什么会收养他们兄妹——并不是出于喜爱,而是因为愧疚。
陈丽霞一怔,枯黄病态的脸上五官纠结,像被拧成一团的抹布,她哭起来,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小星,我对不起你们。”
陈星站起身,“我给你找了护工,她马上过来,我先走了。”
“小星!”
陈星没有回头。
他不需要再回头看了。他的妹妹、他的爱人,所有值得他眷恋的人,都在前方等他。
陈丽霞没多久就走了,赵鹏在赵明山的催促下忙着找工作。他也算个正经大学的毕业生,可一毕业就开始啃老,几年下来哪还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专业对口的公司绝对看不上他,不需要技术的体力活他又看不上,赵明山威胁要断了他的生活费,眼看山穷水尽之际,蒋安怡以“陈月朋友”的身份出现了。
“小月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事我都知道。她那时候太小,做事太绝,亲人间的矛盾都是家事,哪能拿到外面让外人去评判,白伤感情。我怕她以后想明白了要后悔……”
陈星曾说过一句话,真正的恶人从不为自己的恶行感到羞愧。
赵鹏听着蒋安怡的话,连连点头,并欣然接受蒋安怡提供给他的工作。
蒋安怡不敢为这事麻烦蒋弼之,就去找蒋怀中。蒋怀中在娱乐圈一直混得不错,往公司里插个人不算大事,只是蒋安怡后面的要求有些麻烦。无奈蒋怀中小时候得罪过她,算是被她捏住七寸,不得不听令行事。
赵鹏打着关系户的名号,一进公司就是领导,没多久就学会了滥用职权。
诚如蒋安怡所言,她从来没有逼赵鹏贪污。她只是给他权力,让他经手许多钱,再带他见识上流社会的声色犬马,此人便不辜负她期望地落入陷阱。
从一开始的几千块,到后来的上万,赵鹏尝到甜头,以为发现公司管理的大漏洞,拿起钱来越发胆大,直到贪到令蒋安怡满意的数字。
“被告人赵鹏,男,生于……判有期徒刑十三年。”
陈月起身离去,有些后悔听了蒋安怡的鼓动过来一趟,觉得很浪费时间。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私企贪污案,没什么旁听的必要,她手头还有要紧的案子,有这时间还不如用来工作。
尽管她心情坦荡,可再见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还是让她有了些心事,以至于地上有块砖凸起来,她没有及时看到,踉跄了一步。
幸好她已经习惯了穿高跟鞋,下一步就保持住平衡。
这一刻她意识到,那件久远的事之于她,就如刚才那块凸起的地砖之于她的脚,都已经被她甩在身后。
脚尖磕上去确实疼,踉跄那一步时也确实心惊肉跳,可也仅此而已。她稳住重心,继续前行,而那块砖只会留在原地,不能再继续伤害她了。
以前在陈丽霞家,她想替哥哥分担,想学做饭,结果第一次炒菜就被迸溅的热油烫了手。
之后她过了很久才敢再点火,并且直到现在她炒菜都会非常小心,生怕再有水滴进到油锅里。
那件事,和那滴热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不同。
疼痛的记忆依然在,手上留下的那个小疤也依然没有完全消退,可那又怎样呢?她现在有时间的话,依然会去彭阿姨那里,和彭阿姨一起挤在小厨房里做饭。她如今已经会炒很多菜了,厨艺甚至不比哥哥差多少。
她拨通蒋安怡的电话:“你以后不要搞这些没用的事,好好做你的毕设。你不是说你们学校严进严出吗?还想不想回国了?”
蒋安怡同她再三保证自己有在认真学习服装设计,又说她准备办时装展,有套衣服想由陈月来替她展示。
“不可能。我又不是模特。”
“可那条裙子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呀,叫‘月光’,我从高中那会儿就开始设想了,你穿最合适。”
“高中?”陈月皱眉。
蒋安怡在视频那头点头,“对啊,高中,我有一年的生日礼物就是要的有月光感觉的长裙,但是不太满意,觉得还是不太配你,后来我就一直自己设计来着。你是我灵感的源泉,那裙子要登台展示,当然应该是你来穿。你不用走台步,你就穿着那条裙子,和我一起在台上亮个相就可以。”
陈月无语。她始终认为蒋安怡是个怪人,说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她从高中起就有这种感觉了。
蒋安怡上高三以后,她问蒋安怡:“明年就要高考了,你还要学画画,不会耽误学习吗?”
蒋安怡听后深以为然,很快从私立高中转到艺校去了,大学也是报的艺术类。
她还问过蒋安怡:“你小时候连秋千都玩不好,怎么会游泳呢?”
蒋安怡说:“水里有浮力,游泳肯定比陆地上的运动容易啊。”
她还向蒋安怡表达过对哥哥的担忧,“你哥哥看起来太强势了,真怕他欺负我哥。”
结果蒋安怡说什么?她犹豫半天,憋出一句:“可能你哥哥喜欢被欺负呢。”
所有她觉得不可理喻的事,蒋安怡都觉得理所当然。
她觉得两人的思维始终不同频,可又莫名其妙地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事实上,除了哥哥,她也只有蒋安怡一个朋友而已。而关于那件事,她也确实只告诉过蒋安怡一人。
“小月,我也和你说一件事。我以前养过一只猫……我一直觉得我没保护好她。如果她没被送走,我觉得我也可以让她重新好起来,我不怕被她咬。我一见你,就想起我的猫,就很想保护你。”
“我记得你说你当初和我搭讪是因为佩服我?”
“保护欲和敬佩不矛盾,我不是一直向你学习吗?”
确实,蒋安怡确实一直在向陈月学习,最明显的就是她越来越不娇气了,都敢一个人跑去法国上学。
“给你当模特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把毕设做好。”
“好,那我们回头联系。”
蒋安怡放心地挂断电话。她了解陈月,陈月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说“以后再说”,就一定会同她再说,不会像别人那样敷衍她。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妹妹的番外可能也有争议,就入v了。下一篇人物浅析不入v。
第193章 人物浅析
陈星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父亲教数学,兼班主任,母亲教生物。他们都是严肃且负责的好老师,很忙,在家庭中付出的时间就会少一些。
幸好还有爷爷奶奶。在陈星的幼年记忆中,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是一样亲近的。
爷爷奶奶一直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帮忙照顾陈星。虽然爷爷是退伍军人,比陈星的父亲更严厉,但老人家都疼小孩,还有奶奶,所以陈星小时候虽然家教严格,但同时也极受宠爱。
这样养出来的小孩通常在小事上调皮,但大事上会很通事理,如果家庭没有发生什么大变动,长大后也能一直有较强的安全感,也比较容易获得幸福。
后来妹妹出生,家里的大人们将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更需要照顾的小婴儿身上,小陈星感到自己受了冷落,有些不高兴。他变得更有表现欲,努力做对的事,以赢得大人们的夸奖;他还从小妹妹身上学到一招,无理取闹和发脾气也可以换来大人们的关注。
之后他不自觉地将这一招用在了蒋弼之身上,一时乖巧得要命,一时又闹腾得不行,让蒋弼之摸不到头脑,焦头烂额。
当然并不是所有有了弟弟妹妹的长子长女们,长大后都会像陈星这样在恋爱中犯类似的错误。
陈星的反应犹为激烈,主要还是因为他后来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