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跳(138)
“……您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您其实……您当时其实是很好的恋人,认真对待每一次约会,条件那么好也不花心,从不和人暧昧,还给了我很多让我受益匪浅的建议和帮助,如果不是您的帮助,我在事业上一定没有这么顺利……”他突然想起陈星还在,及时止住对蒋弼之的夸赞,“陈管家,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蒋弼之看向陈星,“想问就问,我已经做了这个恶人,你把想问的都问出来。”
陈星近乎哀求地看着他,一直摇头,无声地央求他赶紧挂电话。
电话那头的李道安等了一会儿,“如果您没有问题的话,我就挂电话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因为类似的事情接到电话,抱歉。”
陈星和蒋弼之隔着宽大的书桌对望。他问到他想问的,知道蒋弼之没有带着别人去旅游,而自己在蒋弼之这里确实是很特别的,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轻松与愉快。
蒋弼之站起身,回到自己卧室洗了把脸,拍了拍脸颊,让皮肤多了几分血色。他对着镜子调整好面部表情,然后下了楼,发现陈星已经坐在露台上,和陈月他们有说有笑起来。
散席后,陈星去送陈月,钟乔留下善后,蒋弼之喊住他:“那些不着急收,我有些事想问你。”
钟乔其实已经看出他和陈星刚刚闹过矛盾,所以当蒋弼之问他时他也没有太过惊讶。
“你之前是不是同林医生聊起过我和陈星的事?林医生当时怎么说的?”
钟乔出于对自己职业素养的维护,先解释道:“我没有特意和我妻子说过您和小陈先生的事……”
蒋弼之疲惫不堪,“别跟我绕弯子了。”
钟乔顿了一下,“之前,我是说去年,您追求小陈先生的时候,我和我妻子,那时候她还没和我确定恋爱关系,我是把她当做心理医生来咨询……”
蒋弼之有些急了,“让你说正事!”
钟乔加快了语速,“当时她不知道我问的是您的事,只说年长又工作繁忙的男性不适合找年龄小很多的伴侣。”
“为什么?”
“因为……年龄小的伴侶如果倾向找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恋人,通常是父母爱有所缺失——当时我妻子不知道小陈先生的情况,她只是猜测,后来也验证了她的说法——年龄小的伴侣期待从恋人那里时刻得到关注,就像子女期待父母的关注一样。但是,您太忙了,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力,所以……”
“不用说了。”
“是,先生。”
可是过了半晌,蒋弼之又问钟乔:“林医生还说过什么?”
“她们那一行有规矩,不能随便用专业知识去论断身边的人……”他看到蒋弼之失去耐心的脸色,改口道:“但是小陈先生的情况很典型,我妻子确实提过几句,不过说得不多。”
说来说去,还是说到陈星小时候,因为他父母过早离世、监护人又不负责任,导致他对爱有强烈的匮乏感。这种匮乏感在日常生活中不会有太明显的表现,但会在最接近亲子亲密的成人依恋关系中展露无疑,表现出令人难以理解的粘人、敏感、多疑、情绪化等等,会令伴侣疑惑不解并且疲惫不堪。
蒋弼之听完后静了半晌,轻笑了一声,“就因为他受过苦,所以就不适合谈恋爱?我觉得这理论不对。”
钟乔语塞,想了半天才从他不完善的知识体系中捞起一星半点科学依据:“不是说不适合谈恋爱,而是说……焦虑依赖型很容易被看起来理智冷静的人吸引,反之亦然,外表冷静但内心感情充沛的人也容易被他们情感丰富的表象吸引。这两类人是天生的互相吸引,但也是建立恋爱关系以后最容易产生伤害的,对双方都是伤害……”
蒋弼之冷声问道:“你想劝我和陈星分手?”他知道两人前阵子闹别扭的事瞒不过钟乔。
钟乔顶着他不悦的视线立刻否认:“没有。只是既然您说到这里了……您两个星期前去检查过一次心脏,要不是我收到账单打电话问了一下,还不知道您身体出了问题。”
蒋弼之不以为意,“检查结果你没看吗?没什么问题,就是最近休息不够,养一养就好了。”
钟乔叹气,“您以前更忙的时候都有,也没出过这种问题。”
蒋弼之自嘲地笑笑,“看来确实是年纪大了。”
钟乔不赞成地看着他。
蒋弼之也敛了笑意,严肃道:“以后不要提这事了,更不要在陈星面前提。”他顿了顿,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声,“你不就是想说陈星因为小时候受了太多罪,心理有些问题吗?确实,谁都想找个完美的伴儿,可是人人都想要完美的,那剩下那些不完美的小孩怎么办?”
他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生气了,竟然对钟乔进行人身攻击,“真照你说的,只有心理健康的人适合当恋人,那你肯定娶不到老婆,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打一辈子光棍。”
钟乔这下彻底语塞了。
“所以说那些东西都没用,理论是死的,人是活的。”蒋弼之这样总结道。
他不想管什么心理学,不想听那些狗屁理论,任何学说如果只能让人产生悲观情绪而非信心,那就毫无用处。
他爱陈星,陈星也爱他,这才是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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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观点:适当了解些心理学还是可以让生活变得更美好的。但是蒋叔叔说的也对,尽信书不如无书,过份对号入座反而会给生活造成负担。
182、顿悟
陈星送完陈月后回到家里,楼下没人,蒋弼之的手机被随手放在茶几上。
陈星看眼楼梯方向,犹豫地把蒋弼之的手机拿起来。
试了一下蒋弼之的生日,不对,又试了下自己的生日,也不对。
他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来,慌张不已:“我、我不是想偷看,我、我想,记一下李经理的号码……”
蒋弼之向他走来,眼神宽容而温和,没有丝毫责备。
陈星怆然低下头,声若蚊鸣:“我就是想给李经理道个歉……都怪我。”
“11235813,是一套我用习惯的数字,没有什么特别含义。”蒋弼之坐到他旁边,耐心地解释道。
陈星脑袋低垂着,小声道:“我知道,斐波那契……”他飞快地瞟了蒋弼之一眼,“你换一套密码吧,这个不安全,容易被人猜到。”
蒋弼之暗自叹气,知道他又开始转移话题了,干脆把手机拿过来自己解锁,再把手机递给陈星,“直接用我的手机给他打吧。”
陈星又飞快地看他一眼,手指停在通讯录那页,迟疑许久,屏幕黑了两次才终于拨出电话。
这一次等了许久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稍显冷淡的声音:“喂?”
陈星往日的伶牙俐齿全不见了,几乎每一个字都在结巴,“李、李经理,对不起,我、是我,陈星,我想给您道个歉,对不起,我不该、不该给您打那个电话……”
“没关系。”李道安的声音温和下来,甚至比和蒋弼之说话时更温和,“我知道电话不是您——陈管家,我们不用敬称了,可以吗?——我知道电话是蒋董打的,不能怪你,我之前也说了不合适的话,也向你表示歉意。”
陈星更无地自容了,“对不起”“没关系”语无伦次地从口中抖出来。
“蒋董能听见我说话吗?”
陈星偷偷瞟了蒋弼之一眼,见他发现自己看他,就很自觉地站起身走到一边去了。
“他……听不见。”
李道安放了心,“陈管家,你是个不错的人,我没有怪你。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有错在先,如果不是那天加班的时候一时失态被你看到,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我其实一直都很感谢你,发现我……对蒋董,又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也没有对我产生敌意,还送我去机场,我一直都是很感谢的……”
“也请你放心,我那天对蒋董,只是一时的迷惑,回到X市以后我就不会想这些了……请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打扰你们,也不会做任何逾矩的事。对于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陈星诚惶诚恐,连说该道歉的明明是自己。
李道安似是笑了一下,“陈管家,你真的不用介怀。可能因为我比你大几岁,也可能就是性格使然,感情在我的生活里只占一小部分,对我现在而言,它远没有工作和家人重要,所以,我是真的不介意,你不需要再为那通电话感到抱歉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也请你在蒋董面前帮我美言几句,不要因为以前那段历史而影响他对我工作能力的看法。”
陈星立刻说道:“他不会的。”
这次李道安是真的笑出声了,“是,蒋董确实不会。”他顿了顿,有些怅然地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些话想对蒋董说,陈管家能不能帮我转达一声?”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当然不是关于以前的那些事,我是想对他表示感谢。”
陈星忙说可以。
“谢谢。请你帮我转告蒋董,我很感激他没有因为分手的事而对我心存偏见,没有因此否定我的工作能力,我非常感激。”
陈星无从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他只是更加确定了蒋弼之的眼光真好,李道安真是个好人。
“我……”
“陈管家是不是有问题?可以问,没关系。”
陈星垂下头,陷入难以抑制的自厌中,可是他忍不住,小声地问了出来:“你们当时……真的是你提的分手吗?”说完又忙补充一句,“要是不方便的话您不用回答我。”
李道安笑了,“可以说,蒋董都告诉你了?确实是我提的……现在一想还觉得挺骄傲的。”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分手?”
“因为,在蒋董身边让我感受不到自我吧。”
陈星向蒋弼之转述了李道安的感谢,怔忡地喃喃道:“他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不介意了?”
蒋弼之谨慎地回道:“现代许多成年人都是这样吧,爱情并不是生活必需品,因为他们还没遇到非他不可的那个人。”
陈星此时很难再被他这种情话打动,依旧郁郁寡欢地垂头坐在那里。
蒋弼之坐到他旁边,手略显迟疑地放到他脑后,见他没有闪躲才放心地揉了揉他头发,陈星的头垂得更低了,将额头抵在蒋弼之胸膛上,闷声问道:“蒋叔叔,我是不是特别讨厌?”
蒋弼之又生气又心疼,有些用力地在他后背按了两下,“怎么会!”
陈星用脑门用力、顶他胸口,像跟什么较劲似的,“可是我自己都快讨厌死自己了。”
“我知道,我都懂。”蒋弼之真的懂,他也曾对陈星说过伤人的话,知道那懊悔自责的痛苦滋味,真的像有什么往心脏里扎一样,比什么疼痛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