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88)
韩思农放下手中的餐具,不再进食,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微眯起眼看他。
厉永奎被对方盯着,处于受宠若惊和莫名其妙之间。他在等韩思农接下来的发言,对方却迟迟不吭声。
“如果我想要月亮,你也会帮我摘下来吗?”韩思农问。
“什么?”厉永奎一怔,这算在考验自己吗?
但……这不是网上那种盛传的小女孩试探男友的弱智恋爱测试问题吗?
韩思农有这么少女吗?
“可以。”厉永奎干脆抓瞎,咽了咽喉咙,郑重其事,“只要月球可以被出售,我买得起,我就买下来,署上你的名送给你。”
韩思农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不多前仰后合。
“那你之前连天山雪都不愿意给我。”韩思农笑够了,假装埋怨,“买下天山雪,几乎把岐山的流动资金耗光了。”
厉永奎一滞,脸色不自觉犯难,嘟囔,“那个、之前我不是道过歉了吗?天山雪你最后还不是拿到手了……翻篇行不行?别秋后算账了……”
“我很小心眼。”韩思农逗上瘾了。
“那你说怎么办吧。”厉永奎自暴自弃似地抓了抓后脑勺。
韩思农目光投向室外,不知落在哪片绿色之中,沉吟了半晌,才道:“岐山以后要是去美股上市,你会助我一臂之力吧。”
厉永奎想也没想地说了「一定」。
他觉得自己在古代必定是昏君,大概就是被韩思农这种「祸国妖姬」随便吹几句枕边风,就找不着北了。
韩思农得了允诺,不明显地笑了笑,眉眼之间却甚是满意,忽而转移话题,“若恩明年会去H股吗?”
“是啊……”厉永奎耸耸肩,抬眼看他,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比划出一道无尽、永远都断不了的直线,“我和你,从来都是殊途同归。”
送韩思农回家的途中,厉永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晚的主要目的,他竟然忘了。
车一停稳,他率先跳下车,替韩思农打开车门,一只手挡在门框上端,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个……”厉永奎趁着韩思农同他擦肩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我现在算你的什么?”
韩思农的脸和身子,同时向左侧了侧,他们的呼吸便贴得极近,彷佛再近一点,就要纠缠不分。
“你从来只是我的小深。”厉永奎觉得韩思农似乎轻笑了一下,“对吧。”
厉永奎脸上蓦地有了连夜晚都遮盖不了的臊意。
韩思农再次漫不经心地套紧了他,那项圈若是自愿戴上了,便难以取下。
夏初,韩思农忽然发来邀请,问厉永奎愿意不愿意去一趟南岛。厉永奎怎么可能会说不愿意,简直欣喜若狂。
到了南岛,在酒店前台Check in,厉永奎摘掉墨镜,发现大堂里有不少晃荡忙碌的身影,统一穿着某个婚庆公司的T。
他正在纳闷,裤袋里的手机震了,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来,「喂」了一声,那边却没有声音。
“说话啊。”厉永奎有些不耐烦,眼睛还在四处逡巡。
他一手握着手机,骤然凝滞。韩思农穿梭在人群中,带着格格不入、有些嘲讽亚热带气候的苍白肤色,向他走来。
“你比我先到的?”厉永奎忘记了自己还在通话,盯着韩思农,喜出望外。
“是啊……”韩思农耳边举着手机,扬了扬眉,“一路辛苦了。”
这声音直接由听筒传出,贴着厉永奎耳畔,原来是韩思农的来电。
韩思农微微一笑,特意对着手机,打招呼,“嗨……”
厉永奎也跟着傻笑,配合他,继续讲手机,“嗨,好久不见了,有没有很想我?”
韩思农回:“有很久吗,前天我们不是还一起吃了午饭吗?”
厉永奎嗤了一声,挂断电话。
韩思农握着手机,十分无辜地耸了耸肩。
“骗骗我,也不行?”厉永奎假装置气。
“可以可以……”韩思农笑,语气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俏皮,“好想再跟小深一起吃饭!”
“你……”厉永奎无语,将话憋回肚子里。
他叹了口气,重新戴上墨镜,藏住自己的情绪波动。
韩思农伸出手,厉永奎稍愣,而后反应过来。他还能怎样,这可是韩思农的示好,不需花一秒,甚至连半秒都没有,他的本能就指引着他,比提线木偶还要自觉地,握紧韩思农。
韩思农没有以前那般抗拒肌肤接触,这令厉永奎感到一丝欣慰。
两人握了好一会儿,韩思农提醒他,该松开了。
“走吧,带你逛逛。”韩思农指向户外,日头正好,紫外线绝对可以将人烤掉一层皮,“我们先一睹为快,观摩下严英精心准备的婚礼会场。”
第69章 chapter 67
分两个会场,一个户外,一个室内,均在做最后的调整布置。
户外以白和紫为主色调,有许多真实新鲜的植物鲜花填充成一扇大到炫目的拱门。
厉永奎戴着墨镜观看,那些颜色就被过滤了一道,降了明度后,植物花朵们似乎也像没了生气不再冽滟,知道自己行将就木,人类的婚礼,成为它们的墓场。
他木然地站在阳光下,并不能体会这种世俗的圆满,只觉得无趣且无意义。
韩思农用手肘轻撞他,指了指不远处,说严英在那儿,一起去打个招呼。
厉永奎的亮相着实让严英大吃一惊。虽然韩思农提早打过招呼,会带一位朋友过来,只是没料到「这位朋友」如此出人意料。
他从上而下扫了厉永奎一圈,还算秉持风度地笑了笑。厉永奎被墨镜遮住半张脸,回了个不轻不重的微笑。
气氛有些拔剑张弩。
厉永奎决定为韩思农放下无谓的架子,滚了滚喉结说:“严总,恭喜。”
严英扬扬眉,皮笑肉不笑。有种说不上来的敷衍。
厉永奎咬着腮帮子,表情一点点僵硬。心忖,我又不是给你面子,你知足吧。
韩思农连忙打圆场,对严英道:“你先忙,我带厉总随便转转。”
两人禁不住晒,又晃回酒店行政酒廊。
“你就不应该叫我来……”厉永奎不耐烦地搅动冰饮,“我来,就是纯给人添堵的!自己还巴巴贴上去碰一鼻子灰!”
韩思农没觉得有什么,和厉永奎有关的决定,往往都是一刹那间迸发,作出选择。就像在白哈巴那次。
“严英以前其实很欣赏你,但你离开后……因为你的多次奇袭,一度忙得焦头烂额,渐渐心态就变了……毕竟你害他损失过不少钱,身价一夜之间大打折扣……”
韩思农抬眼,对上视线,笑了一下,“人要将心比心,你不能勉强他,让他宽容大度、无条件喜欢你。更何况,在我们没有拆伙前,他对你也算有义气吧,对着你哪次不是笑呵呵。”
厉永奎哑口无言。为了掩饰尴尬,他端起杯子,猛喝起来,咂了不少细碎冰块,进入口腔。
“钱钱钱……”厉永奎放下杯子,不满嘟哝,“一个个都掉进钱眼子里了……”
这抱怨有失偏颇,尽管他投资信念坚定,说到底也不过一介资本家,甚至比韩思农和严英这种做实业的更为猖狂,像挥之不去的吸血蚊蚋,吸市场的现在以及未来,才能被喂饱供足。
韩思农宽容地一笑,像是很理解似的,却问:“那不在乎钱、权的话,人还能在乎什么?”
厉永奎倒真被问住了。以自身为例,只有对上韩思农,他才愿意不顾一切将财富抛之脑后,其余时候,还真是将钱和地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盯着韩思农,韩思农笑眯眯盯着他,彷佛将他看透了。
“我说不过你。”厉永奎干脆投降,“当个有头有脸的富翁最重要了,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