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55)
厉永奎呆滞着,也是一动不动,他反应不过来,韩思农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病了,小深。”
空气忽然像被压缩了,朝他们硕大地碾了过来。他们谁都无法呼吸。
“这次,是真的病了,以后也好不了了。”
厉永奎奇异地开始心虚,上下唇本能地抿了抿,脑子一片嗡然,却还是能听见自己在问:“什么病?这次,是什么病?”
大概,是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程度。
他们,又被类似的原因绊住。
“你知道泰勒宁吗?”韩思农惨淡地笑着问。
厉永奎茫然地摇头,隐隐嗅到不详。
“我服用药物成瘾,身体快垮了。”韩思农顿了顿,眼睛里充溢出一种吓人的底色,“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无论是Z爱也好,喝酒也好,吸毒也好,再怎么过量的刺激,我都没有感觉了。”
缩写我们心知肚明蛤。
谢谢大家有能力的话,给我点儿海星,没有海星,就来点儿评论吧,么么。
此外,这卷破镜,但是肯定会重圆的……另外,他们不会七老八十才在一起谈恋爱的,大家放心。
第42章 chapter 40
“什么,你在说什么?”厉永奎无法接受,瞪圆眼睛,他盯着韩思农的嘴,漂亮的菱形唇,总往外吐出最残酷无情的话语。
“不要对我抱有期待。”韩思农冷峻地抿了抿唇,“别想着我还能好了,我好不了的,差不多废……”
“不要——我不要听这些!”厉永奎叫喊起来,他不愿意醒,他宁愿继续做梦,梦见那个韩思农,是他的爱恋寄托,弯着眼眉,温柔地笑,喊他小深。
“接受现实吧。”韩思农转过身去,拉开距离,背对他,泯灭了最后一点儿希望。
厉永奎跨前一步,去扯那张与韩思农快要粘合一体的诊断书。
他一边扯,眼睛一边发胀,就是没有泪流下来。
哪里还会流泪,眼泪都倒灌进了身体,变成盐分,苦涩难堪。
他终于夺了过来,自欺欺人似地撕了个粉碎。
韩思农一动不动,变成一尊雕塑,把冰冷刺骨留给他。
厉永奎不介意,韩思农留给他什么,他都要。
他去拉韩思农的手,雕塑一样,坚硬、冷酷的手。
韩思农没有甩开他,即使他僭越了肌肤,传递了温度。韩思农可能真的坏掉了,比能意识到的,还要坏得严重。
“我陪你,我们去治病,好不好?”厉永奎拉着韩思农,缓缓跪蹲下来,虔诚仰起脸,再次变成信徒,用恳求代替哭泣,“韩思农,不要抛下我,我只有你了……我们去治病,肯定能治好的,国内治不好,我们就去国外……
如果哪里都治不好,你活不成了,我也不活了,我不会让你孤零零的,我陪你一起死。”
韩思农没什么反应,静默不语,隔了好久,忽然轻笑起来,然后好像很遗憾似的,摇了摇头。
韩思农身体的确抱恙,白天还要继续去医院输液。厉永奎赶他去床上睡觉,自己拉过来一张椅子,守着他入睡,直至天光亮起。
厉永奎整夜都没阖眼,他怎么可能睡得着,除非心有太平洋那般宽。他的心间,如今只有一条深涧,被韩思农凿出来的,走投无路之时,可以将自己溺死。
驱车载着韩思农去医院时,厉永奎一路忐忑。
韩思农太顺从、太安静,正倚靠着车椅走神。
太累了吧,悦达上市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压力也由他出面承担……
不仅如此,还要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挑衅、挑剔。
血肉之躯而已,哪经得住这样不分好坏的指责,无休无止的煎熬。
按照韩思农的指示,厉永奎去帮他开单子拿药,好在托了关系,能在VIP病房里挂水。韩思农躺下输液,大概是没怎么睡好,很快就合上了眼皮。
厉永奎以前见过韩思农在医院睡着的模样。
脸色比现在要惨白许多,可那时,虽害怕心疼,但至少是有期盼的,想着他会好起来,年轻就是良药和动力,恢复的资本,哪会管以后将变成怎样。
现下呢,韩思农只是看起来像个完人,内里已经苍老破败了,他无依无助地沉睡,管不了往后,看不见未来,连带着厉永奎也无依无助起来。
韩思农醒过来时,点滴已经打完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唇,一股药味从喉咙蔓延至鼻腔。
左手臂略有些麻,手背上还贴着一小截棉签上卸下的棉,抵住针眼溢血。
厉永奎恰好进来,韩思农眼神略带空洞地望向他。
厉永奎心脏乱跳,觉得韩思农目光懵懂,不像往日那般淡漠,是另一种鲜少见到的模样。
他走到床边,握住韩思农的手,“我们可以走了,你想回家休息吗?”
韩思农任他握着,缓慢地转了转眼珠,“不想。”
“为什么?”厉永奎略感吃惊,但心里阴暗的喜悦更甚,他急迫地抓住机会,提心吊胆问,“那……回我家,好不好?”
韩思农不说话,厉永奎就当他默认了。
进了家门,厉永奎发愁,他忧心韩思农肠胃虚弱……眼下家中实在无可吃的食物,遂决定订餐。
韩思农彷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沙哑道:“没关系,我肚子不饿,你帮我熬点粥,随便垫垫底就好。”
厉永奎嘴上应好,趁韩思农进卫生间方便,偷偷跑到阳台给秘书打电话,让他订城中最好粥店的外卖,亲自送过来。
待厉永奎折返进屋,就见韩思农站在屋中央,全身上下摸来摸去,像在找什么。厉永奎奇怪,便问,找什么。
韩思农回,手机,它今天一直没响,果然不在我身上。
厉永奎帮着他一起找,边找边问,你确定是带出门了吗。
韩思农脸色迟疑,自己好像也不太确定。
“会不会在车里?”厉永奎灵光一现。
韩思农稍作思索,笑了笑,“算了,别找了,难得清闲。”
听见这话,厉永奎静了一会儿,不为别的,就是难受。替韩思农难受,又觉得不值。
“我帮你的目的,是想替你分忧……”厉永奎顿了顿,抿着嘴,气又被提了上来,左心房无端胀酸着,“不是为了看你现在这副,拼命劳碌,好像朝不保夕的样子。”
韩思农不知何时移动了,站在光线最暗的地方,投过来一束目光,动也不动,不吭不响。
厉永奎被这沉闷又压出来一丝愤懑。
“算什么,都他妈算什么……像个小丑,吆五喝六的,以为自己人上人,结果呢,被人看在眼里,跟笑话没区别。这个世界完蛋就好了,都他妈的去死就好了……”
他抱怨这些时,尽管在笑,却狠戾而嘲讽。
“是啊,全部毁灭就好了。”韩思农无不感慨地说。
厉永奎一滞,开始一片一片碎裂,太惨淡了,他们为什么会混到如此地步。
可谁又能讲得清,这其中缘故,还有为何故将自己逼到这种境地呢?
“你不结婚吗?”韩思农失血的脸上露出笑,“小深,你真得准备等我一辈子吗?”
“是是!”厉永奎几乎要暴躁如雷地跳起来,“韩思农你听好了,你别指望甩掉我,你就算死了,也赖不掉我,别拿那种什么病啊、死的,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
你去天堂我就追你去天堂,你要是下地狱被油锅炸,我就抱着你,一起烫掉一层皮!”
韩思农仍然在笑,而且好像还轻轻叹息着。
“傻不傻啊……”
齐婼浅没料想到,韩思农铁了心般,不来联络她。三天过去,彷佛她在不在他身边,都无伤大雅。
她嘴上是爱逞能,说着不在乎,要在感情里自食其力,可结果呢,还不是患得患失,哪有一点儿潇洒风度。
跟韩思农在一起,做夫妻,可谓是一种折磨……虽然可以收获不少艳羡目光,但生活又不能靠着这些豪华空架子来维持,真是血和水往下咽,滋味只有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