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51)
齐发股份全面过户的那天,韩思农走出办公大厦,天色已暗,路灯渐次升起。
nf他好像又瘦了些,呢子大衣裹住他,只靠一副还算大的骨架撑着。
他没有坐车,独自走了很长一段路回家,街上灯火拉出他孤孤冷冷的身影。
完成联锡股权的收购后,要开始推进下一步骤,进行资产置换。牵头人依旧是冯峰。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就跟地球自转一样,无论谁来插手,都改变不了自转方向。
有个词描述如今的悦达更为贴切,那就是「势不可挡」。
这天,司机休息,韩思农自己开车,经过城市中心。齐婼浅来电话,让他去超市捎买点日常用品。挂了电话,几分钟后,短信又叮了一下,想必是她列出的清单。
韩思农依言去了超市,他站在冰冻冷柜前,忽然发起了呆。
五芳斋的粽子已经不如当年那般难买,只在门店销售。现在,冷冻包装的品牌粽子,在大商超很容易就能买到。
唾手可得。
于是,再没人会去珍惜,以前的滋味了。
他思忖了一下,掏出手机,拨号。
响了很长时间,对面才接起来,似乎还有些气喘吁吁。
“你在哪儿?”韩思农问。
对方迟疑了一下,“我刚刚在跑步,怎么了,有事吗?”
韩思农目光落在冰柜起雾的玻璃上,平静地说:“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韩思农驱车去城西,厉永奎买下了当年住的、离韩思农尤其近的那间公寓。
晚霞布满天空,玫瑰色,是一种温柔静谧的美丽,很适合当作任何爱情电影的背景点缀。
厉永奎晒着晚霞,站在阳台上,看见韩思农的车驶进小区,然后注视着他从车上下来,进入楼道。
不到五分钟,电铃响起。
厉永奎有些雀跃地去开门。
韩思农提着一个塑料袋上来,厉永奎有些诧异。
“给。”韩思农伸出手。
厉永奎虽然莫名其妙,还是接住了。
韩思农沉默着换鞋进门,厉永奎瞟了眼塑料袋里的内容,陡然凝固。
“还给你了。”韩思农站在他身后说。
厉永奎额头的青筋直跳,胸腔泛酸闷涨,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给他的是什么
——五芳斋的粽子。
如今随手可得,不必再大费周章去托人代买。
他的心意,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有这般廉价,韩思农的举动,难道不是在羞辱他吗?
“你——”厉永奎被噎住,暗示自己冷静,才能顺利呼吸。
韩思农似乎没想等他说话,反而是自顾自道:“我一直都很想相信你,真的,我认为你是对我最忠诚的……”
厉永奎还傻愣愣地拎着袋子,听见这番话,表情由愠怒变得迷惘。
“我只想知道一点……”韩思农声音更沉了些,面色几乎称得上冷峻,“你有没有哪怕一秒,心里存过这样的想法,想要伙同其他人,架空我?”
晚霞走了,夜晚降临。
厉永奎皱了皱眉头,被袋子勒住的手指,微微感到发麻。
在安静很久后,他才知道开口问:“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大家要是有海星,可以投一投给我吗,谢谢谢?
第39章 chapter 37
厉永奎说完这话,就怔住了,他思考得很费劲,根本闹不清楚,韩思农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韩思农不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能问出这种问题,想必是憋了很久,或许有了什么确定的证据。
厉永奎开始搜刮回忆。
韩思农貌似冷笑了下,“需要我提醒你吗?”
“什么——”厉永奎脑子持续发懵。
韩思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上个月27号。”
“27号?”厉永奎喃喃重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我们见凃槐那次吗?”
这个「我们」,显然是将韩思农排除在外了。
韩思农不言语,向后一靠,抱臂看他,眼神异常冷漠。
厉永奎低下头,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如果你是指我答应齐婼浅帮你拉拢凃槐,那我的确是没有跟你提前通气,就私自去做了。”
韩思农神色变软,盯着厉永奎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去把粽子放好吧。”
厉永奎就是这一点好,做过的事,绝不会否认。
他得给小狗台阶下,如果把小狗逼急了,反咬他一口,不是更得不偿失吗。
厉永奎顺从地去厨房。
打开冰箱冷冻层,久未处理的薄冰,喀拉拉掉落了下来,厉永奎稍愣,用手指划拉出一团空间,将粽子囫囵塞了进去。
他没有马上走出去,而是站在厨房门口,情不自禁重重落下口气。
他越来越看不懂韩思农,只能诚惶诚恐地服从指令,生怕自己会出什么差池。
很累,心力交瘁那种累,可他依然不愿意轻易退出。
韩思农有心伤,与他相处,必然要如履薄冰。他们如今脆弱的关系,就像被封冻在冰箱里的那层冰,摇摇欲坠,有随时需要被清理的危险。
韩思农被齐婼浅的几通电话催走。
“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在韩思农低头换鞋时,厉永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韩思农毫无波澜,换好鞋,沉默地走了出去。直至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门后,厉永奎才踱到阳台,等待他出楼道,再目送他上车。
无论韩思农对他多残酷,只要自己能够看着对方,眼底,就会不自觉流露出柔软的光。更何况,是他一厢情愿,死皮赖脸也要抱住韩思农这棵树。
他彷佛只有依附在韩思农身上,才能汲取到活下去的养分。
又是一年春节将至,悦达员工们都盼着春节假和年底奖金分红,可悦达高层,没人能展露出顺心表情。
股权过户虽然完成,可悦达理应打给对方的钱,依然没有全款到位。正如凃槐担忧的,悦达账上资金确实紧张。
齐婼浅是做好要用过桥贷撑的准备,韩思农也不反对。冯峰拿出过桥贷方案,现在就是要找能接手的贷款方。
银行,虽然利息低,但商业贷申请审核手续冗杂,批下来到帐的这段时间过长,悦达目前是等不及了。
韩思农恍然间发觉,自己竟然陷入了同当年耀敏一样的境地。
虽不至于一筹莫展,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厉永奎没有如往年那般,告假回老家,出乎意料地,他向韩思农申请,去一趟香港。
理由是,有一家港资信托机构,对悦达的过桥贷方案格外有兴趣……如若他亲自去游说,也许能达成合作。
韩思农想了想,决定同厉永奎一道去。
厉永奎讶然,站在韩思农的办公桌前,半晌才知道确认。
“真的吗,你要同我一块儿去?”
韩思农只是盯着电脑,回答地一板一眼,“是,我是集团CEO,去的话,诚意更足。”
厉永奎是得了老东家的引荐,才能搭上这条援线。这家信托基金,叫做红龙,欧洲某大银行在港设立的。
离开香港后,厉永奎并未将以前的资源搁置……虽然在实习期他的人际交往不算热络,但好歹自己也有些名头份量,金融圈里又特别讲究人情保荐,前同事们自然乐得与他保持联系。
港岛的阳光、热度,在冬天也丝毫不减,踏步在这座城,能被回忆骤然裹挟。
中环金融中心,依然威风八面,人才济济,是记忆中的样子。
厉永奎禁不住将过往,与现在做对比。
韩思农没那么多思绪,他总是觉得累,累得手指都蜷不动。
红龙团队有鬼佬,所以全程都是用英文沟通。
韩思农许久未操持英文,不免说着说着,会偶尔忘词。厉永奎便适时替他补充,这么多年过去,默契可见一斑。
红龙的纠结点,一直在可行性分析报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