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14)
当初,冯教授知道他去会计事务所,却没有去券商从业后,还一阵惋惜。
因为工作在身,韩思农并不能全天作陪。武之俣白天就自己逛自己的,晚上才同他汇合。
韩思农订了太平山顶的缆车票。
下了地铁,走接近十多分钟才到中环花园道的缆车站。
抬眼望去,排队上山的人,竟一眼望不到头。武之俣调侃,排队一小时,上山十分钟。
好在太平山顶的夜景确实没有辜负这趟折腾。
晚风凉爽,拂过山下的城市灯火,港岛和九龙熠熠生辉,维多利亚港沉默地从旁穿过,宛如一道护城河。
武之俣带了一台胶卷相机,韩思农帮他从山顶各个角度拍了不少游客照。
武之俣又请路人帮忙,拍了张两人的合照。
在带武之俣观赏夜景之时,韩思农收到一系列短信。他回了其中一条。
吴葳蕤找他借钱。韩思农问她缘由,她左右言其他,只说急用。他问她数目,她一张口便是要十万港元。
韩思农起疑,断然拒绝。一是他的确囊中羞涩,拿不出十万,二是吴葳蕤要钱要得这般急,肯定是出了状况。
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晓得怎样帮她。可吴葳蕤咬紧牙关,绝不透露一字。
吴葳蕤不依不饶,问他能不能找家人借借,缓她燃眉之急。韩思农觉得这想法简直荒唐。
不多会儿,吴葳蕤的短信着陆,骂他狼心狗肺,念及旧情,也该出手相助。她怪他见死不救。
韩思农无言以对。
武之俣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关心地问:“怎么了,有事?”
韩思农摇摇头。
武之俣指指旁边的游人,笑着问:“要不要也喊一嗓子?”
人群里不时爆发出喊声,大多数是兴奋地啊啊啊,还有些这样的句子:
「Im king of the world」,「我到顶了」,「刘德华我爱你」,「我要成为世界首富」,「我要考上T大」……
有的是情感宣泄,有的是对于目标不切实际的希冀,无一例外,平等地落在这片山顶,交织出微微激昂的回音。黑夜包容一切。
“算了吧。”韩思农摆摆手作罢。
武之俣倒是很有兴趣,学着别人,将手掌拢到嘴边扩音,“明年我要赚1000万!”
两人顺着小巴路线走下山。途中,韩思农接到厉永奎的短信。
武之俣见他不时低头看手机,「公务」繁忙,便打趣,“早点儿散吧,你这大忙人,可别耽误你处理事情了。”
韩思农难为情地笑笑,“师兄,真没什么。我们去吃个宵夜,你再回酒店。”
武之俣也不见外,就说自己想去吃避风塘炒蟹。
韩思农忽然想到有家避风塘炒蟹味道不错,离厉永奎上班位置不远。
他思索片刻,对武之俣眨眨眼说:“师兄,我带你去一家吧,绝对好吃。”
厉永奎今天忙着赶案子,正在律所加班。加得气火攻心,便抄起手机向韩思农吐槽。
他和韩思农现在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关系。
他们拥抱接吻,互相纾解,就是不真枪实弹地上床。但他也不敢奢求更多,是自己先投降的,甘愿自降身价,赖在人身边。
韩思农收到他罗里吧嗦的抱怨,只回了他个悲伤的表情符号:(好了,韩思农不仅在现实里戴着面具对他,看不出喜悲。在这虚拟的电波中,他依旧藏在符号面具下,应付着他。
他们大概真是两个世界的人,没什么话要说,没什么共同语言……除了性别为男,同一间大学毕业,几乎找不出任何相似点。
可他们也有那种极为接近的时刻,汗津津的身体契合,被原始的欲望俘虏。
他记得韩思农是如何进入他,自己是如何咬着牙哆嗦个不停。韩思农按住他的眼睛,滚烫的温度就落了下来,让他不禁一抖。
从很多方面而言,韩思农都是他的第一次。所以他才不愿轻易放手。
厉永奎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
注意力却没办法再集中,他叹了口气,索性合上文件夹,起身去厕所洗把脸。
他从厕所洗完脸,走回办公室时,走道上站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他以为是像他一样加班的可怜虫,再定睛一看,竟是他熟悉的脸……
——韩思农!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韩思农同步回头,看向他。
厉永奎脑子嗡地一响,心跟着慢一拍,然后迅速猛跳回升。简直就是喜出望外。
“你怎么来了?”厉永奎深吸一口气,尽量装得镇定问。
韩思农按断电话,走上前来,伸出手,轻轻揉了把厉永奎的头发。唐突而短暂。
可隔着发丝皮肤,厉永奎已经开始发烫,耳根蓦地通红,还好暗淡光线为他打了掩护。
“我刚刚在这附近吃饭,想着你还在加班,就来看看。”
“啊,是这样啊。”厉永奎感到肩膀不自觉地在僵硬。
韩思农的威力太强了,他无处可逃。
“完工了吗?”韩思农含笑问。
厉永奎似乎就在等他问这句,迫不及待,“结束了,你等我收拾一下。”
韩思农笑起来,眼中露出很温柔的光。厉永奎承受不了这种注视,飞快转身进办公室,欲盖弥彰地收拾东西。
韩思农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抓住他正在忙的手。厉永奎怔住,慢慢拧过脸,呆呆看着他。
韩思农的眼中不仅蕴含温柔,现在又多了一种无辜的委屈,会让人情不自禁往里跳。
厉永奎紧张地咽了咽喉头。
“想不想接吻?”韩思农从容地问。
没人看嘛?555:(
第11章 chapter 9他不是在征求意见问「我能吻你吗」这种。他只是轻松地引诱你,让你承认,你对他有欲望。
“不要在这里,这里是办——”厉永奎的后半句还留在喉咙里,韩思农已经松了手。
“逗你呢。”韩思农轻巧地说,“怎么?你当真了?”
话落,他眯着眼睛笑了笑,没半点伤人的自觉。
一次又一次,他还要再上多少次当?厉永奎怎么会不明白,可越抵抗越深陷。
“你无不无聊?”厉永奎用手肘轻轻撞开韩思农,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
韩思农很无所谓地耸耸肩。
出了办公大厦,走上街道,微风迎面,空气里聚起小小的漩涡,从耳畔流过。
这是港岛最好的季节。没那么冷也没那么热。
“吴葳蕤最近有联系你吗?”韩思农忽然问。
“什么?”厉永奎正在走神。
“没什么……”韩思农把话题扯开,“这几天有个师兄从内地过来,陪他玩了阵儿。”
“呃……”厉永奎等韩思农接下来的话。
“他问我想不想回内地。他刚买了家工厂,很缺人手帮忙,想要我过去帮他重整一下财务部门。”
厉永奎停住脚,面色不虞,“什么意思?告诉我这些……你指望我说什么?”
“随便聊聊天嘛,你不用搞得如临大敌。”韩思农继续往前走,声音就落在后面。
厉永奎盯着他高挑的背影,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什么决心似地开口,“韩思农——”
韩思农回过头来,街灯照着他的脸,他整个人就浸在逆光里。
“你的人生跟我没有关系,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你也没想要我管,你做的决定是我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影响的吗?”
韩思农笑了下,光把他的笑容照得模糊。
“那如果我邀请你一块儿回内地,你愿意吗?”
“什么?”厉永奎怔了一瞬,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你、你说什么……”他慢慢松开拳头,继续追问,“韩思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韩思农并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可他的确很少流露真情。大学那会儿,不少人评价他,挺好,就是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