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帝十五岁(238)
剧本一放下,妆容一卸走,现实世界里的苏沉眼明心亮,不会为故事里的任何事动容。
在这方面,似乎老导演的太多顾虑都只是虚惊一场,不值得再提。
闻长琴大概讲完第九部的梗概,先是看了看为首总导演和主演的神情,然后才看向其他人。
“现在可以提问了。”
“大家不用拘束,有什么都可以聊。”
会议厅里登时有十几根胳膊高高举起,工作会开出了新闻发布会的架势。
闻长琴神情自若,旁边的秘书紧张到疯狂敲键盘,唯恐漏掉什么记录。
“闻姐!我想问问过年补贴还是老样子吗?”
“闻姐闻姐,如果穿梭时空去救人的话,场景需要重搭吗?场上同时有两个元锦的时候,咱们用特效还是和第一部的进行剪辑啊?”
“我有个问题——那个红宝石,咱们是动真格地碾碎么?!”
前面的问题被陆续提出时,大伙儿都已经放松下来,磕着瓜子边听边笑。
但一提到碾碎宝石,人们都再度安静下来,显得有些紧张。
剧组的血珀冠……都是传家宝级别的宝贝啊。
发冠一共就三顶,其中小尺寸的一顶送给苏沉私藏了,成人尺寸的两顶都是拍戏专用,一个固定出镜,一个用来当意外替补。
在这其中,三颗宝石或是天然红宝石,或是人工红宝石,但全都纯度惊人,切割精细——价值非常之昂贵。
闻长琴轻叹一口气,点点头。
“是的,很可惜。”
她事先咨询过蒋麓,也问过好几位摄影指导。
确实需要如此,如果用别的替代,视觉冲击会大有折扣。
让美好的事物陨落如齑粉,也是世间惯常的宿命。
人们面露惊讶,开始交头接耳。
林久光对珠宝没有概念,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下苏沉。
“沉哥,人工的也很贵吗?”
苏沉回忆道:“先前定制的时候,道姐说普通成色的一克拉在两三千元左右。”
“如果是我发冠上那种鸽子血级别的,基本是四万到八万一克拉。”
林久光瞬间想到他发冠上沉甸甸的那一颗,意识到那次紧急停组的事情有多大。
“你头上那颗……”
“VVS2级别,三十五克拉,人工制造。”
苏沉抬手摸上光滑的额头,又道:“天然的那颗,现在市价大概涨到了几千万,每年的保险费都很昂贵。”
闻长琴接话道:“天然那颗我们剧组没有处置权,因为是投资方借出的私人藏品,之后要还回去。”
“那就是说,只有两颗假的可以用来霍霍,”葛导演听得心疼:“蒋麓,你这可不能再说保一条了,几颗碎完剧组得破产!”
大伙儿跟着哄笑起来,乐得不行。
一经决定,再去拍戏时人们都干劲满满,在即将结束的春天里期待着又一个春天。
明年的这个时间,可就是最后一部了!
等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想一想还有些舍不得!
六月春暖花开,剧组因为调度的问题还得拍几场雪景,得安排人在二十几度的天气里裹棉袄烘手炉,算是一种反季节受罪。
化妆师忙得抽不开人手,一上午都在给群演画冻红的脸颊和冻疮,嚷嚷着材料没准备够,叫人赶紧去仓库里取来补。
苏沉中午再过去时,看见给自己准备的狐裘感觉痱子都要捂出来了,在专用化妆间里等了很久没看到人。
有妹子拿着化妆刷在二十分钟以后姗姗来迟,推开门一看是他,慌忙道歉:“走错了走错了,我是画群演的。”
隋虹奇道:“还有多久才轮到我们?”
“您会化妆吗?”
“会一点。”
“太好了太好了,”妹子如同见到救星:“这场戏人太多了,您过来帮把手,咱们也能快点排到主演。”
隋虹冷不丁被拽走,苏沉笑眯眯挥手。
“玩得开心——”
“我要申请加班费!!”
他玩着手机在化妆间里安静等待,听见背后有开门声时以为是终于到自己了,随口道:“今天的唇色要不要画的淡一点?”
身后男声从容道:“好,听您安排。”
苏沉一转身,发现蒋麓在玩桌边的眉笔,跟着眼皮子一跳。
“导演,我劝你别乱来。”
蒋麓把成盒工具拎到他面前,气定神闲地望着少年。
在剧组跑了这么多年,从小群演混到总导演,化妆工具怎么用他一直很熟。
有时候化妆师顾不过来,蒋麓顺手就把妆补了,效果自然地叫人看不出来,按理说可以多领一份奖金。
苏沉见人已经坐近了,有点局促地往后退了些,目光又落在他受过伤的那只右手上。
本来还在犹豫,又安静下来,乖乖地表示随便你。
“我左手也很稳。”蒋麓挑出妆前乳的小瓶子,眸色里泛着笑意:“不行再擦掉,行不行,嗯?”
尾音微微上挑,听得人心乱。
苏沉很难想象,这个人将来如果真成为自己男朋友,得妖精成什么样。
“麓哥,”他小声撒娇:“我怕丑。”
“不会的……”男人已经靠近过来,呼吸轻缓地落下指腹,为他上妆。
少年第一次觉得,化妆这件事原来可以这么暧昧。
当指腹擦过眼尾,指尖碰过睫毛时,他们距离近到像是可以碰到鼻尖。
蒋麓的左手果然也十分灵巧,如今也带着一层薄茧,是长年练出来的痕迹。
他拿起眉笔时,前后选了几个颜色,沾在自己的手背上,横在苏沉脸侧作颜色对比。
“选哪一种好呢……”
挑选时,男人声音低沉,听得人心口发痒。
苏沉垂了眸子,像是全程都十分配合,也可能是因为害羞,不敢再有其他动静。
柔软眉笔落在额前时,他们的眸子靠得很近。
蒋麓在凝神描画他的眉,他在静静看蒋麓的眼。
世界宁静下来,能让少年听见心跳的声音。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直到选口红颜色的时候。
苏沉唇色偏淡,平日化妆师总会选浓一些的颜色,帮他提一些气色。
蒋麓伸手挑了几种,见苏沉抬眸在望他,笑着眨了下眼。
“紧张吗?”
原本是没有的。苏沉听到这句话,反而被暗示了什么,轻轻点头。
男人的手修长干净,指甲修剪过后边缘光滑,指腹有浅淡的香味。
他伸出手,食指边缘托着他的下巴,拇指刮了一下他的唇。
苏沉像是被钉在化妆椅上,呼吸乱了却不敢动。
“好乖啊。”蒋麓笑着道,像是在奖励他的温顺:“刚好我带了唇膏,借你用一下。”
他旋开唇膏盖子,把切面贴在少年唇侧,目光专注。
微硬的触感压在唇上,完整覆盖干燥的表面,然后涂抹而过。
苏沉低低唔了一声,此刻才发觉自己似是被拽入更深的蛊惑里。
他喉头发干,像是觉得热,又抓不住想要的东西。
目光随之流露出几分无助,反而像是被欺负了。
“怎么这样看我。”蒋麓低头淡笑,选了恰到好处的色号,帮他一点点涂抹均匀。
沦陷是一种过程。像是会彼此牵拉,然后拽着对方陷入更深处,永无彼岸。
唇色渐浓的这一刻,空气也在升温。
像是夏日到了,时间也刚刚好。
抽回口红的时候,男人离他距离刚好,垂首像是要亲吻他。
年龄差距四岁,在此刻便完全分出高下。
苏沉像是已经被灰狼叼着咽喉般,仰着头怔怔看他。
蒋麓被这目光烧灼地意念更深,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不怕。”他侧过脸,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哑声道:“蹭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