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又玩脱了(302)
正在和花魁玩耍的山本突然觉得背上一寒,失去了兴致。朦胧之中,仿佛有双来自深渊的眼睛在注视着他,催促着他开启百物语。
从脊椎漫上的战栗是如此鲜明,又瞬间消失,山本迟钝地不明所以,却听从了直觉。
沿着甲板的楼梯下到船舱,即使外界还有天光,也不影响这里的黑暗。
一根根蜡烛摇曳着,烛光映出一张张怪异的脸,乍看起来,就像是妖怪那般。
人群整整齐齐地聚集着围成圈,有商人、有官员、有纨绔、有僧侣,花魁们也在其中,而在圈的中央,是个雕刻着百鬼夜行图案的茶锅,模样看起来很古老,和这个场合出乎意料地相衬。
埃兰一眼看见其上聚集着的“畏”,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
由因怪谈而聚集在江户城中的“畏”溶解制成的茶,喝久了就会带上妖怪的特征,难怪人群里有的人长得不怎么正常,尤其是组织者山本。那茶想要煮出来,必然和怪谈有关,而它的味道想必好喝得令人欲罢不能,经传是得到了一切的男人才能品尝的味道,让人如同大权在握美人在怀,飘飘然熏熏欲醉,正因为此,才能为区区一个木材商人网罗到“贵客”。
简单地说,会上瘾。
如果将这种茶和怪谈的扩散连接起来,就能解释得通了。宾客中的三教九流,想必很乐意做这个顺手人情。
霸者之茶吗……
突然想拿它和罂粟比比。
在以往的世界里,黑暗神当然收集过许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包括各种毒品,所以要不要用呢?埃兰蠢蠢欲动。
百物语开始了。
讲述起怪谈的第一个人丝毫不知道他方才躲过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讲起了一则关于冤魂的怪谈,然后吹熄了蜡烛。人们轮流讲起准备好的故事,人类看不见的“畏”汇聚,茶锅上雕刻着的百鬼图案发出了光,气氛阴森而诡异。轮到山本的时候,他不出所料地虚构……或者说创造出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妖怪。山本美滋滋地喝着霸者之茶,沉浸在茶水带来的雄霸天下的豪气之中,画出了他心目中的蜈蚣妖怪。
宾客和花魁们纷纷出声赞扬,一副很捧场的样子,过不了多久,这个怪谈便会传播出去,化为实质,随着亲眼见到蜈蚣的人、被蜈蚣咬死的人的出现,“畏”会聚集起来,变成真正的、无可抵挡的恐怖!
山本志得意满。
“为什么停下了?”
追捧之中,清冷的声音如同划破冰面的匕首般响起,不满之意显而易见,讽刺道,“这样也叫‘百物语’?”
“你懂什……”
急于拍马之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发声之地看去,骤然失语。
不知何时,他们之间,坐了个少年郎。
乌发如同山涧的泉水般柔顺地披散着,跪坐的姿势使得发尾触到了地面,又在地面铺开,犹如上好的丝绒;他的面孔白皙,在烛光下显出玉一般的质感,俊秀的容颜中带着说不出的鬼魅之气,漆黑的眼睛就像是浸在白水中的黑珍珠,天光下应是动人的,可此时,却令人毛骨悚然。
刚开始有这么一个人吗?他……真的是人吗?
位置离少年近的人冷汗涔涔,险些被脑补吓尿,顾不得起身,连滚带爬地就要爬开,但很快动弹不得。
一位非常注意形象、爱臭美的纨绔子弟心中淌下热泪。换个坐着或者站着的姿势都行啊,为什么偏偏定在了这个爬的姿势?求再给我半盏茶的时间整理形象啊!
他的呐喊丝毫传达不到埃兰的心中。
于面带恐怖、奔逃着的“雕像”的背景中,少年的身影愈加诡谲,莫测的力量在船舱之中不紧不慢地流动,山本听到少年淡淡的声音,“离一百个还早。继续吧。”
山本想说什么,却见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看了过来,于是失声。
同一时间,不知多少人产生了和少年“对视”的错觉,他们很快发现,除了怪谈,嘴巴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有某种奇异的力量阻挠着思维,很快,他们忘记了其他,专注地讲述起来……
埃兰托腮。
不论是在原世界千万年的体验,还是在青行灯的百物语中的经历,都告诉埃兰:他不适合讲故事。
准确地说,复述别人讲的故事是没问题的,但要他将见闻总结成一个故事,或者自己原创一个,听的人不是云里雾里就是觉得干巴巴想睡觉,几乎从无例外。当年吟游诗人·埃兰找不到听众时,曾经对着菲尔讲了半个月,后来光明神睡了个高质量的好觉,两年没听见信徒的祷告。
火大。
黑暗神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
参加百物语的人,肚子里的故事有多有少,水平更是参差不齐,埃兰听着听着,就打乱了顺序。
“你说。”
“轮到你。”
蜡烛吹熄一圈后,少年不再开口,他操纵着火,谁眼前的蜡烛被点燃,就轮到了谁。
起初,人们多少有些恐惧,到后来,不知是否听得高兴,被“冻”住的人得以行动,大伙的恐惧之心就减弱了些,怀着“即使这个少年是妖怪也是个爱听故事的妖怪,说不定不会害人”的念头,众人继续讲了下去。
高潮出现在一个花魁说完怪谈后。
“故事很棒。你想要什么?”
咦?
花魁听到少年这样问。
全场都因为少年许久之后的出声停顿了一下,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影像。
在、在和奴家……说话吗?
花魁颤抖得抬头,将视线投向少年,却见那双原本缺少人气的眼眸此时正温和得瞧着她,和着俊秀的脸庞和繁复华贵的衣着,整个人就如同京都来的贵族公子般风度翩翩。她只见过一次那样的公子,但即使是真正的贵族公子,似乎也及不上少年的魅力。
埃兰:Cos阿爸中。
花魁的脸悄悄红了。
她想了想,鼓起勇气道:“……大人,奴家想要一个发簪,可、可以吗?”
少年语声带笑:“伸出手来。”
花魁依言而行。
仿佛凭空出现,镶嵌着璀璨宝石的饰品落在她的掌心,精巧华美的工艺远超这个时代,在仅有些许微光的黑暗中、在柔软的丝绒上闪耀着稀世的光芒,呈现出朱鸟敛翅的姿态。
“这、这!”
女人们的眼睛全都长在了上面,男人们也不例外,任是谁都能看出,这发簪的价值连城。
又一道烛光亮起。
“轮到我了吗?”
被选中的男人迟疑着说道,脸上已放出光来。
船舱的气氛,慢慢变了。
“大人,我想要一把锋利的刀。”
“自用?”
“是。”
优雅华美、尺寸合宜的大太刀出现在青年的眼前。
“尊贵的大人,我希望得到能够令容颜永驻的良药。”
“即使它会减少服用者三分之一的寿命?”
“没问题!”
哦,看来不是自用。
小巧的瓷瓶出现在中年人手中。
一个个要求得到满足,尽管过了好几天,也只有三个人得到奖励,但所有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此时,他们已经不认为这是一场祸患,而是为这奇遇振奋不已,绞尽脑汁地想着新奇有趣又恐怖的故事,期待着眼前的烛光亮起。
作为东道主,山本五郎左卫门当仁不让地负担起了大家的衣食住行,心中苦涩。
倒不是因为少年鸠占鹊巢。
早在被自己创造出来、听命于自己的妖怪假作仆人上来更换食物与水时告诉他看不透少年、只能感觉到其十分古怪起,山本就放下了动武的念头,这一舱的人中,可有不少是实现他野心的关键,如果让他们受伤离心,实在可惜。
何况,万一少年模样的妖怪拿他开刀呢?
突兀的出现,凭空燃起的蜡烛,只听故事不伤人的举动,都让山本只暗暗警惕而没有动作。
然后,少年赐下了宝物。
没错,不是“送出”,是“赐下”。
这位少年的气质出类拔萃,在他不再掩饰自身的存在时格外耀目,那是种矛盾的感觉,像是于黑暗中的闪烁的辉芒,那样的气质,即使是妖怪中,想必也是十分尊贵、首屈一指的存在。
对抗的念头至此烟消云散,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山本开始想故事。
山本对怪谈非常钟爱,脑海里不知道有多少个已有雏形的怪谈,只要稍微加工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然而可惜的是,不管他如何在心中呐喊“选我!选我!”,眼前的蜡烛都没有点燃。
山本十分哀怨。
黑暗无法阻隔神祇的视线,埃兰偶尔瞄到跟其他人比起来完全可以称为(丑)巨人的山本哀怨的表情,感觉眼睛要瞎。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
不但一点都不萌,而且让人想要立即把这污染市容的东西人道毁灭。
山本终究问了:“大人,为何总是不选我呢?”
埃兰诚实地回答了他:“你的故事千篇一律,全是无脑袭击人的妖怪,无聊。”几百年后,这种故事被称为流水账。
无脑、无聊?
山本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其他人暗暗点头。
即使看在霸者之茶和主人的身份上,他们对山本的故事赞不绝口,但实际上,的确如同少年所说,很无聊啊。没有或缠绵悱恻或爱恨纠缠的爱情,没有或肝胆相照或背后捅刀的友情,没有或感人至深或令人唾弃的亲情,没有任何前期提要,山本口中的妖怪莫名其妙地出现了,然后开始以各种方式袭击人类,再然后被袭击的人或者死了或者中毒或者……
听多了也就是那个调调。
更有甚者在心里叹气:果然只是个卖木头的商人,再怎么有钱也就那样,没有底蕴,不上档次。
埃兰没有食用仆人恭敬奉上的食水。
这个时代所谓的美食和黑暗神以往所享用的根本无法相比,从不肯委屈自己的埃兰自「半位面」中取出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自顾自享用起来。
或浓郁或淡雅的香气飘荡在几近密闭的空间中,然而没有人敢提出让他分享。
少年身上一定还有更多宝物!
众人的眼睛更亮了。
抢夺的念头一闪即没,开玩笑,要是把人吓走了怎么办?何况,这么多宝物之中,谁能保证没有对敌之物?想想看,珠宝和利剑之外,甚至有人得到了能令青春永驻之物……谁也舍不得少年离开。
神祇是不需要睡眠的,部分妖怪也是同样。
埃兰的精神让人们愈发确认了他的身份,可即使再怎么想参加这场盛宴,人类终究是要休息的。
沉稳的人能够控制住自己离席睡觉,患得患失的人却总觉得去睡觉是吃了大亏,即使去上厕所也速度飞快,直到因疲惫而贫瘠的脑海中再也没有想出一个故事,才悻悻地去补觉,花魁们更是连打理容貌都觉得浪费时间,更别说睡美容觉了。
转瞬七日过去。
吉原的花街不能一直不营业,妈妈桑来催了许多次,尽管言语客气,但态度很是焦急,花魁们恋恋不舍地离开,即使再怎么撒娇卖痴,甚至愿意拿出自己的积蓄包自己,不需要山本出钱,也没人搭理——竞争对手越少越好!
男人们“同仇敌忾”。
是的,就这么点出息。
百物语已持续半个月了。
在这段时间中,包括下船的花魁,每个人都轮到了五次以上,故事水平出众的甚至讲了十余个怪谈,治愈顽疾的药、招来财富的猫、令头脑清明的珍珠等被一一送出,其中得到宝刀的人正是求取珍珠的人,而凭着这珍珠,他能够更好地思考,少年有几次对他微笑,眼看第三个奖励在向他招手,其他人羡慕嫉妒恨之余,却因害怕浪费机会而不敢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