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焚香祭酒(180)
郭嘉心中敲响了警音,他连忙道:“正巧睡醒……”
崔颂将目光落在手上的软罗上,一字一顿地道:“你近日头痛剧烈,正是该好生休息的时候。这不过是米粒大的小伤,何值奉孝夜半不眠,悉心照料?”
郭嘉反握住他的手,不让那只手使力,牵扯到伤处:“纵然是小伤……我总要看过,方能安心。”
说完,他用另一只手拨开崔颂额角的碎发,将它捋到耳后。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可莫要再弄伤自己。”
若是……
若是他当真……如何能安心留下子琮一人?
想到梦中的天崩地裂,他既后怕担忧,又推己及人,唯恐子琮亦遭受同样的痛楚。
崔颂感受到指尖传递而来的珍重与愁肠,好似被一支涂满糖霜的箭镞缓缓穿过心脏,还未及品尝甜味,就已被疼痛团团包围。
他倏然往前,压住郭嘉的肩膀将之按在榻上,迎着郭嘉错愕的凝视,他冷然地咬牙,却迟迟说不出半句狠话。
“郭奉孝,君之心,我之心也。此等小伤你尚且不能释怀,而你……我何尝能释怀?”
他紧紧抓着郭嘉的肩膀,指节微微泛白,
“即便此症无药可医,即便天欲予绝路,我亦要掘出一条生路,将你救出。”
“在那之前,你凡事莫要隐瞒于我,更不可轻言放弃。否则,就算你半个身子躺入了墓穴,我也要将你掘出,让你不得安宁。”
掷地有声的话语,带着某种决绝而孤注一掷的意味。
郭嘉脑中蓦然浮现梦中的画面,若有所悟地一颤,眼眸骤缩:
“不可!”
他猛地将崔颂按入怀中,哑声在他耳边道:
“不可如此!”
崔颂欲起身,却被一股巨力牢牢桎梏,只得放弃起身的打算,平复因为一口气说了一长段话而微有些凌乱的呼吸。
他躺在郭嘉的胸膛前,听着剧烈鼓动的心跳,缓缓放松紧绷的四肢。
等到二人都冷静了些许,崔颂拍了拍郭嘉的胳膊,示意他松手。
却唤来郭嘉的拒绝。
“别动,再这么躺一会儿。”
由争吵变为某人单方面的耍无赖,崔颂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就要把持不住,警告性地捏住郭嘉的下巴。
郭嘉怕他真生了气,连忙放手。
崔颂撑起身,语气异样地道:“在我醒来之前,你在对我做什么?”
郭嘉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帮你包扎伤口。”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他再次俯下身,缓缓靠近郭嘉的脸,“你好像还做了别的事?”
郭嘉沉默了须臾,叹了口气:“你真的要我回答?”
“自然……”
话未说完,郭嘉突然捏住他的下巴,仰头印了一吻。
只是蜻蜓点水般,几乎擦过唇角的触感,却让崔颂僵在原地。
郭嘉松开手,眉眼间俱是得胜的笑意:“这是子琮定要我回答的。”
如若星辰的眼眸,一扫阴霾,倒映着柔和的月光。
仿佛流淌着银色的长河,欲将他卷入其中。
崔颂望着郭嘉面上的笑,定定地看了片刻,突然翘起唇,将手撑在他的两侧,猛地低下头。
不轻不重地咬了郭嘉的下唇一口。
趁郭嘉未反应过来,他一把盖住对方的眼。
“行了,安置吧。”
等面上热度退散,他才松开手,往旁边一倒,呼了个哈欠。
“该睡了……”
第160章 暗指
第二天,崔颂顶着睡眠不佳、颇有几分惫懒的状态去了公衙。
他昨晚“成功突袭”, 并以“时候不早应该睡觉”为由, 企图两眼一闭、蒙混过关,然而后续发展未能如他所愿。
好不容易结束了闹腾, 他与郭嘉又十分顺利地……失眠了。
结果就是他押着郭嘉闭眼休息, 结果两个人翻来覆去, 怎么也睡不着。
天亮后, 他拖着郭嘉一起用了朝食,胁迫郭嘉继续休息,自己去公衙打卯。
侄子崔琰自被曹操征辟后,担任了曹操的别驾, 广泛意义上来说可以算崔颂的同侪, 在一处公衙办事。
在崔颂的暗示请求下, 曹操很宽容地睁一只眼闭一只, 把崔琰的办公地点调到崔颂的隔壁, 后来更是拆了墙,只以一条竹帘相隔。
得知此事后,崔琰面孔发青, 本就酷似教导处主任的威严面容赫然成为城内止小儿夜啼的传说。
崔颂对此亦有耳闻, 却仍每日在崔琰面前晃悠。
这一日,他办完公务, 正巧曹老板派人过来给下属送降暑福利,便让从侍撤了案牍,重新布置矮几, 招呼崔琰过来吃瓜。
崔琰以沉沉的面色闹了几日变扭,终究拿这个岁数比他小了一圈的小叔父没有办法,只能任其所为——哪怕他这几年愈发刚直,对于看不惯的人和事都敢于直谏,可对于辈分高一层的崔颂,接受儒学教育的崔琰始终存着一份尊敬之心。更何况,来自儿时的深刻记忆让他对崔颂的某些神情十分发怵,没回还未来得及劝诫,就已先败下阵来。
如今被叔父招呼,他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应声上前。
崔颂让他坐,他便在下首隔了一席的位置坐下;让他吃瓜,他便小心地挑了个最小的胡瓜,以袖遮面,缓缓地食用,避免汁水落下。
崔颂见他这副端直的模样,只觉得累得慌。
“此处仅你我二人,何必如此拘束?”
说完,似是要起个“不拘束”的头,把跽坐改成踞坐,一手撑着矮几,一手端着瓜,动作闲适而随意,仿佛现代任何一个假日歪在自家沙发上看电视的年轻青年,除了姿势更好看些,并无别的不同。
崔琰一见他这副“不端正”的模样,额头狠狠地跳了跳。
他忍耐再三,终究没忍住劝谏的欲望,将瓜小心地用手巾垫着,搁到身旁,行礼进言道:
“此处乃公衙,还望叔父……自视仪容。”
崔颂继续歪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季珪与我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不必见外的话不应该是谦辞吗,放在这种情况下合适吗?
崔琰脑海深处类似于此种语义、写满了《礼》之图文的风暴呼啸而过,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摇摇欲坠。
“请叔父端重。”
崔颂留意到崔琰语气中的忍耐,莞然而笑:“我既无抠脚之举,又无吐痰之行,如何不端重?”
抠、抠……?
即使是在脑中,崔琰亦说不出那第二个字。
他不自觉地顺着崔颂话联想到与之对应的画面,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在出现“中暑”之症前,他抖着胡,颇为痛心地瞪着崔颂:
“叔父以往虽然豁达不拘,却从未有过此等……荒唐的言行。听闻郭侯‘不治行检’,时有失仪之举,叔父与郭侯私交甚笃,可莫要受了郭侯的影响……”
崔颂此举本存了几分蓄意试探的心意,但听到自家侄子不假思索地把黑锅往郭嘉头上扣,微恼的同时,亦多了几分无言。
自崔颂当面怼了郭瀚、杨观二人,郭嘉风评被害的情况减轻了不少。然而大约是陈群与郭嘉确实天生不对头。这一世与郭嘉并未有多少纠葛,仅与崔颂有过一段共事的陈群,对着崔颂态度客气,对郭嘉就只差横眉冷目四个字了。
自然少不了历史上诉郭嘉以“不治行检”的举措。
然而崔颂细数郭嘉的言行,觉得除了在谋臣宴上摸鱼,偶尔不注重舆服之礼,喝醉酒随地乱倒,见到厌恶的人懒得虚与委蛇只保持着明面上的客气外,好像并没有特别出格的事?
在心里给自家挚友镀了无数光环的崔颂,已经只能看见郭嘉的优点,自动把以上诸行划分为“小事情”,全然没把这份廷诉放在心中。
而郭嘉,一如历史上记载的那般“意自若”,泰然若素,并不会因为陈群的三言两语而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