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阶(256)
“有句俗语叫秋后算账。”
人世间,原谅不是救赎,愤怒才是。
陆宗域走近他,举起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说道:“关于悠瓷,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没有,只是有个请求。”沈戎意外地平静,像交代后事一样说道,“悠瓷的墓地贺安清已经挖好了,你把他的遗体葬过去,葬在唱诵班的伙伴身边,他肯定会高兴的。”
陆宗域知道,在唱诵班的几个月,是安悠瓷最敞开心扉的日子,有一群互相能守住背后的同僚,非常难得。他默许了沈戎的提议,说道:
“遗言。”
“我还能留给谁?”沈戎反问。
陆宗域将子弹上膛。
沈戎闭上眼睛,仿佛得到了解脱,说道:“到了那,我会亲口对他说。”
陆宗域垂眸说道:“你见不到他,你会下地狱。”
沈戎落寞地扯出一个笑容,几声枪响,应声倒下。
第99章 鲛鲨与鲲
“你的对手是我,郑惑。”
宋陨的军装绶带断了,挂在肩上,脸颊和脖颈有几处擦伤,伤口都不深,但渗着血。
郑惑则是嘴角出血,也比往日狼狈不少。
势均力敌的对手并不多,两人从初见那一刻起,就知道一定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而且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为一山从不能容二虎。无论是风罩内,还是遥远的风罩外,十三阶只有一个就足够了。
新娘之路已毁,风吹得花瓣漫天飞舞。因婚礼仪式,方圆两公里都清退了武装军人,郑惑和宋陨手头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肉搏。
跟随在郑惑身旁的圣地军都是高阶哨兵,放出了精神体想拖住那头鲛鲨,但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全部消灭,而那些哨兵也倒地不起,口鼻流出鲜血。
宋陨将精神碎片附着在双手,再度抓起倒地的一辆开道摩托,车身铁皮因他抓握的力量凹陷了下去,他轻松一掷。
一辆将近三百公斤的摩托,像塑料玩具一样飞出一道抛物线。郑惑一抹嘴角的血,摩托眼看就要迎头砸下,他如法炮制,掌心按地,压力使方圆五米的地面都出现了裂缝,另一手生生拽住了轮毂,顺势抡回宋陨的方向,摩托坠地爆炸。
宋陨揪着地上一个圣地军的尸体挡在面前,虽然尸体承受了大部分炸出的铁皮碎片,但也有一片巴掌大小的铁皮,深深扎入了他的胳膊。摩托车变成了焦黑色,他扔掉尸体,将上臂的铁皮拔出。
这块铁皮是弯钩形状,强行拔出来还带着肉,血突突直冒,但他就像没有痛觉神经一样,眉毛都没皱一下。
空旷的广场上,两人没有掩体,靠的是硬碰硬,只有绝对力量才能胜出。
郑惑趁宋陨处理伤口的空档,拔腿就跑。净堂出了状况,贺安清有危险,他不能在这里缠斗。
鲛鲨的进化是他始料未及的,结合之后竟然分裂出了两个头,鲲虽然也是上古巨兽,但本性温和很多,遇上鲛鲨这种凶兽,应付起来要集中十二分的精力。
而且在刚刚对峙的过程中,鲛鲨的血盆大口咬住了鲲的头部,另一张嘴撕扯着鳍肢,鲲挣脱的过程中,鳍肢被撕裂,现在还冒着精神碎片,没能自我修复。
看来被鲛鲨锯齿穿透的伤口,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本来在风的作用下,云层已经很稀薄,两头巨大的精神体在上空游走,搅动着周遭的空气,离风罩越来越近。
宋陨用尸体上扯下的军装布条系在胳膊上止血,转头只见郑惑已快跑到象牙塔下。
他生平最讨厌无视自己的人,手中聚集了精神碎片,向前一抖,那些碎片便化成手指长的利刃,朝郑惑刺去。
郑惑感受到后脑有气流涌来,跃上了塔基,再借着惯性抓住象牙塔二层的立柱,身体一荡,躲在了塔身后。精神碎片像镖一样戳在塔身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上,随后消散成了粉末。
就在郑惑刚刚喘口气时,一记重拳逼近眼前,他挥动小臂格挡,整个人被震出去,摔上塔基又滚落在地。
“不好好看着我怎么行?!”宋陨站在象牙塔的二层,掰下了一根镶满宝石的象牙立柱。
这根立柱大约有一臂长短,他紧握在手中,跳下来冲郑惑正面进攻。
郑惑抓起地上的一截红毯抽过去,宋陨向后一闪,即便是软毛布料,由于精神力的注入,这毯子也有如一根长鞭,象牙塔的塔基被扫掉了一个角,塔身都倾斜了,好在没倒。
一圈长明灯在大风的作用下仍未熄灭,还呼扇着火苗。
郑惑站起身,抽回红毯拧成一根粗绳,又是一抖,红毯尾部扫起十几盏长明灯向宋陨飞去。
宋陨用象牙棒敲落了大部分长明灯,却还有两盏蹭在了身上。
灯油是佛会特制,用上好的动物油脂,极易燃又不易灭,洒在宋陨的军装上,他的两只手臂顿时燃起了火。他却完全不在意,一脚蹬在象牙塔上,将塔身踹正,拉住了郑惑手里的毯子,在象牙塔上绕了一圈。
郑惑被拉拽过来,他从另一头将人截住,一棒打在郑惑腹部,又抓起他的头撞向塔身。
“贺平晏是不会杀贺安清的,那是他最爱的哥哥,甚至胜过于我。”宋陨对着他带血的脸,说道,“他们兄弟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不好吗?”
郑惑挣不开,索性用头撞向他,两人均是眼前一黑,各自分开,抓在象牙塔一侧。
“贺平晏疯了,你以为真是因为我吗?”郑惑吐了一口血水,说道,“我十五年都没有出现,这期间在贺氏身边的的人是你,逼疯他们的人也是你。”
“要不是我,他们贺氏早就被内阁废掉了!”宋陨低吼道。
郑惑感受到了他的焦躁,头顶上那双头鲛鲨不断追着鲲撕咬,现在不光是鳍肢,连尾鳍都受了重伤,他反而镇定地说道:
“要不是你,贺平晏不会变得那么偏执,要不是你,贺平晏早就爱上了他的哨兵,放过了他的皇兄!”
“你懂什么?!”话音刚落,宋陨一脚踹断了二层塔身,连带塔尖都倒塌在地,象牙摔成大块大块的,各种稀有宝石从上面脱落,他胳膊上的火灭了,军装烧没了大半,皮肤上都是血。
“你恨贺安清,其实只是恨无能的自己,要怪就怪你只会一厢情愿用暴力拴住贺平晏,不然你们已有结合之实,他怎么会更爱别人?!”
郑惑彻底激怒了宋陨:“你住口!”
随着这声怒吼,他将手里的象牙棒直直捅入了郑惑的左肩。
棒身没入一半,从后背穿出,郑惑翻身一跳回到广场上,差点跪下。他喘着粗气,徒手将露在外面的部分掰断,两截原本洁白的象牙棒掉在地上,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而他仔细看了下宋陨,只见对方受伤的皮肤正以飞快的速度痊愈,只剩下未擦干净的血。
再抬头,鲛鲨被鲲撞到的腹部,本还流着一道精神碎片,现在那道痕迹也越来越浅。
郑惑心道不好,大概是净堂中贺平晏已经掌握了主动,才会源源不断输送精神力给宋陨。
“你看到了。”宋陨扯掉了挂在胳膊肘的一截军服袖子,露出了健壮的肌肉:
“平晏会结束这一切,他才是能引起变革的福音者,在新的秩序形成之后,你只会成为祭奠过去的替死鬼,而贺安清则会日日夜夜陪伴在他弟弟的身边,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伸出五指,对着象牙塔作抓握状,精神碎片形成无数条蚕丝般的线,包裹住塔身。郑惑后退一步,他看准时机拉着丝线用力一拽,整座塔被从底座上拔了下来,朝郑惑倒去。
轰隆一声巨响,偌大的象牙塔碎成齑粉,腾起一阵白烟。
同一时刻,净堂中,也是白烟四起。
洁白的降佛佛像倒塌成石堆,佛头滚落一旁,撞倒了放屠刀的供桌。大理石石堆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一只布满灰尘的细瘦的手,贺安清知道那是辛沙,跟那个能模仿声音的人一起,都被埋在了下面。
刚刚贺平晏用精神力毁掉了佛像,趁着众僧人和尊者在净堂内释放不出精神体,他操纵精神碎片将这些人杀害。因为用了切割的攻击方式,场面更加惊悚,零落的四肢,以及从中间截断的尸体,内脏流了出来,还有更不幸的,头被劈成两半,脑浆混着血迹,让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