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染山河(75)
越姒姜往后一退的赞道:“公子殿下,身手不错!既然你这么倔,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听越姒姜这么说,围上来的第二拨人便换上了钩刺,赵衍到底只有孤身一人,不管他再怎么英勇,武艺再怎么卓越也敌不过这里的两百人。稍有不慎,那绳索上的钩刺就刺进了他的琵琶骨中死死扣住了血肉,但让越姒姜不解的是尽管如此这人的动作还是没有变化,只等着他的力气尽了,血流干了,他们才抓住机会的制住了他。
压住心中的震颤,越姒姜走到他面前,说:“你不仅身手像嬴政,就连这脾性也像,还真是被他一手*出来的孩子。”
赵衍抬头看了这人一眼,他觉得越姒姜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听她的语气,之前应该和陛下有些纠葛。
“带下去!”
“是!”
这天快黑了,他们也该回去了,越姒姜正在给杜晋包扎伤处。
“别乱动,这伤药是我常用的,你将就着用一点。”
“在下能用到公主殿下给的东西怎么是将就?”
越姒姜最后在那纱布上打了个结,依然冷言冷语的说道:“走,回去。”
“看来在下真是无能,如今豁出了性命也不能像子房兄一样让公主温柔以待。”
“我跟子房相识数年,是生死于共的好友。”
“那在下已经跟公主共过这么多次生死了,怎么还没能成为您的好友呢?”见越姒姜有些犯难的皱起了眉,杜晋才连连*的说道:“罢了罢了,我不开个玩笑,公主何必当真?”
“不是我不把你当好友。”
“哦?那是什么?”
“而是因为……”越姒姜闭上眼睛,正竭力抑制着渐起的情愫,“我之前的挚交好友,他们除了子房以外都死了。”
“所以公主是不敢把我杜晋当朋友了?”
“我……”
“放心放心,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赖在公主你头上,都说祸害遗千年,像我杜晋这样的人还有好多年可活了,恐怕你死了我还没死呢!”
越姒姜有了些笑意的摇摇头,“你这人,真不知道公子怎么会这么看重你。”
“这下问得好,公主你这人也不讨喜得很,可我杜晋为什么也是这么看重你呢?”
越姒姜再迟缓也听出了其中意思,她脸上一红的斥道:“军中不许妄言!”
瞧她这窘迫的样子杜晋早在心中笑开了花,但他明面儿上还是绷着:“是是是,属下僭越僭越了。”
他们两人之后快马加鞭的回到了秘营之地。
张良和高渐离终于来到了魏国的中牟城附近,听说这儿昨天有一场恶战,虽然秦国得到了城池但也只是一座被烧得干干净净的空城,没有粮食没有俘虏没有任何补给,那辛眦还赔上了秦国的近六千精锐骑兵。但魏国这边无疑损失更大,姬将军和他的近八千将士如数殉国,跟着中牟城化作了灰烬。只是可惜了,这一出以城为饵的请君入瓮没把辛眦诓进去,他的这一条计谋算是输得彻底。这时他已经循着记号找到了越姒姜等人的藏身之处,可就是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子房!”首先发现他的是杜晋,那人笑呵呵的,一过来就挽住他的脖颈,道:“你小子总算回来了,公主担心着呢。”
张良清了清嗓子后,杜晋才发觉站在他身边的高渐离,“这是?”
“是燕国的高渐离高先生。”
“高渐离?”听张良这么一介绍,杜晋才瞪大了眼睛的惊叹道:“您就是当年太子丹身边那位琴剑双绝的高人?就是荆轲那个挚交好友?”
“嗯。”
“在下杜晋,赵国人,这些年听惯了您的大名,没想到还能有幸见着真人啊!”
“这位言重了,高某不过山野粗人,不值挂念。”
“不粗不粗!先生您这身长八尺的,我家公子见了一定会……”
“杜晋!”张良捅了他一下,“别让先生在外头说话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几人进屋后见了越姒姜,交代下来张良才知道他们此番活捉了秦国的长公子,这也算个不小的收获吧。而面对高渐离,大家一点也不见外,大大方方的就在他面前谈起军机策略来,高渐离从话里头听出了门道。这位女子叫越姒姜,是昔日的赵国公主,而她和杜晋都听命于赵国二公子赵嘉。关于这个赵嘉高渐离也是有所耳闻,邯郸城败后他带着赵国的几万残兵逃到了代郡,之后一年里销声匿迹的,直到一年多前才发布檄文自立为代王。
秦国曾派人找了他多次,但这个赵嘉行踪不定,又替身诸多,秦国几次暗杀都没有逮到真人,看来这赵二公子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一年多里,赵嘉的人在韩国故地和魏国频频活动,常以小股兵力扰乱秦军打游击战。虽然没什么实质成果,但这些人就像滋扰在嬴政耳边的苍蝇一样,打不死也抓不着,让人好生心烦。
“既然你们在商议军机之事,高某不便旁听。”
“诶!”张良阻拦道:“先生不用回避,我们相信先生。”
“我不会听命于赵嘉,你们凭什么相信我?”
“凭您也跟嬴政仇深似海啊!”
听杜晋这话,高渐离才越发觉得张良和自己在易县那一出并不是偶遇,“看来各位是有心了。”
“我们的确是有心,但有的都是一颗经世济民之心!先生若不愿留下我们决不勉强,您当下就可离开。”
越姒姜说行言辞诚恳,高渐离面上竟有了笑意,他游历天下多年,还真没遇上过这种久经沙场又可比须眉的女子。
“先生不应,是默认了?”
“高某一生不认主子只认朋友,我此来魏地是因为子房,就算要走也会等子房安然离魏国以后再走。”
越姒姜闻言朝张良使了个赞赏的眼色,真不知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既然能让高渐离认他为好友。这高渐离虽冷傲不可方物,但也是个豪气无比的人,一旦他认定了张良就一定会竭力帮他,这下赵嘉想拉拢高渐离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不如高兄先跟我们去会一会这位秦国公子?”
高渐离看了张良一眼,推说:“你们此去少不得用刑罚,而渐离是个不喜刑罚之人。”
“好,那高兄在此休息,我回来再陪你品茶奏曲。”
张良等三人走出屋子后便往山中的囚室去了。
第七十一章 秦国俘虏(一)
这是赵衍第一次做阶下囚,他此时被绑在木架上,双肩还扣着入骨的铁钩,不只是衣物现在连他脸上都沾满了鲜血,之前被灼烧烫伤的双手也开始流脓发溃,已经入不得眼了。他现在脸色苍白,浑身不得动弹,但除了无力晕眩以外赵衍也感不到任何痛感,只能这样迷迷糊糊的昏睡着。外头有了声响,看来是询问他的人到了。
张良将眼前之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个透,后有些失望的问道:“你说,他是秦国公子扶苏?”
“嗯,没错。”
“姒姜,你们被秦人骗了。”
“怎么会?这消息是从中牟城传出来的,相貌特征都说得很清楚呢!而且辛眦的随身亲卫都跟在他身边,他不是扶苏又是谁?”
“杜兄,你们又不知道秦国公子长什么样子,怎么就这么确定这消息属实呢?”
被他这么一问,杜晋依旧反驳道:“那子房就见过那秦国长公子?”
“我是没见过,但我听说这扶苏今年刚过十五岁,而且他偏好儒道之学对刀兵之术并不擅长,你们再看看这一位,难道像是扶苏?而且这个人,我和高兄都认识。”
“你们认识?那他是谁?”
“在易县时秦国派人刺杀高渐离,而他就是为首之人。”
这下越姒姜才完全泄了气:“那看来,我们是白忙了。”
“也不尽然。”
“秦人是给我们来了一出偷龙转凤、陈仓暗渡的,但是这全人么……”张良小心的抬起了赵衍的下颌,道:“虽然他不是公子,但一定是嬴政身边分外亲近的近臣。”
杜晋很不服气的驳说:“你又知道?”
张良拿起了旁边的两块令牌,“姒姜,难道你忘了这是什么?”
对了!这是他们从这人身上搜出来的,其中的一块令牌和当年嬴政诓他们去咸阳宫时所用的那一块一模一样,她怎么没注意到这点呢?
“你是说嬴政准许他随意进出咸阳宫?”
“何止如此呢?用这一块令牌只能走到昊门,而这一块则是能进入内廷的东西,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啊?”见他不回答,张良才看了看他的容貌,连语声一下变得邪魅无比:“你这种人,去嬴政宫里肯定不是商讨什么军国大事,不知这长夜漫漫的,你们都会干些什么呢?不知那昏君在床上时是不是也跟往日一样呢?”
“你说什么?”
“呵,你终于肯说话了。”
“大王,他不是昏君。”
“我之前去秦国早就听说这两年来有一位赵大人深得嬴政欢心,不止小小年纪就官至给事中,而且还跟王亲一样享有几千食邑,但这人虽然得有官职但从不上朝堂议政,反而老在夜里往嬴政的寝宫跑,如果我猜得没错,阁下就该是那位赵衍赵大人了?”
赵衍移开目光,显然不愿多说一句。
“说来怪了,这嬴政既然对你这么恩宠有加,怎么会让你来这战场拼杀呢?”
“我在大王心中无足轻重,你们要想拿我当筹码就想错了。”
“我当然知道你在嬴政心中的位置。”张良目光锐利的盯着赵衍,开口的一字一句就像把把尖刀:“你只不过是嬴政的一条狗,至多是他纵情泄欲的玩物,难道,赵大人以为,我真会有用你来跟嬴政作交易?”
是啊,赵衍苦涩的一笑,就算自己身死嬴政也不会有过多的关心吧,他大可再找下一个人,来代替他心中的那个嬴景臻。
“公主……”看到此情此景,杜晋不禁在越姒姜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子房这是在干什么?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作风了。”
“少说话。”
越姒姜明白,这人在此刻一定是想起了萧默珩。
后来的几年经历的事多了,不再是她才觉得默珩对嬴政……至少对赵玦是付出了不少真心的,恐怕跟张良比起来,那人心中是更属意赵玦,而只把张良当成了弟弟。但最后默珩死在了咸阳宫,嬴政却一下将旧事忘尽的寻起了新欢。在张良看来,他又怎么能忍住心中的怨恨和不甘呢!萧默珩心里装着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