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染山河(120)
“别跟着我碍事。”
聂小缺把脚丫子一跺,气势汹汹的说:“不跟着就不跟着,你以为我喜欢跟着吗?而且,这一次不是我要来,如果不是陪你谁想来这儿喝酒买醉啊?”
聂小缺说完就走了,可他那方向也不是去卧岫庄的,项羽没理,赶着就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这个项羽还真是公子哥,说翻脸就翻脸说走人就走人,还真把自己当他的奴才跟班了,本以为这项羽是个好爽跟别人有些不同的贵族子弟,可看起来也是一样,只是自己之前看瞎了眼才会跟他交好!聂小缺想着越来越气愤,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项羽的种种不好,可这一路走下来街上的灯火少了,他这心火也小了。当下这时候不早而且自己身上没什么银子,不好在外面留宿,还是回去好了。聂小缺想了想,还是往卧岫庄去了。
“这不是洵师兄吗?”聂小缺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虽然隔得有些远而且他还穿了件与平日不同的衣裳,但对洵尚熟悉不过的聂小缺还是认出了他,“这个时候他怎么不呆在庄子里,反倒跑这儿来了?”
怎么这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在外头偷偷养了大姑娘吧。聂小缺想着立马起了歪心思,或许他跟着还能发现一些洵尚的秘密抓住他的小把柄让他之后在庄子里多罩着自己呢?聂小缺想着就乐开了花,也就跟着洵尚一起去了。但这路子走下来越来越偏僻人也越来越少,聂小缺不禁心里面发毛。正是他想放弃的时候,才见着洵尚终于停下步子来,走近了一间房舍,而出来之人在外头看了又看,似乎在防着别人跟踪。
“洵尚这样子可不像是偷了人,他到底在干什么?”
聂小缺想着也偷偷靠近了这屋舍,这时,里面隐隐约约的传出了人声,但聂小骨缺也听不大清楚。只是其中有个声音聂小缺觉得很有印象,等了一会儿,大概是里面之人走得离窗边近了些聂小缺才听清一点他们的谈话。
“大王,我已经在庄子里做好了准备。”
“嗯,阿衍呢?”
这回答的是洵尚,“他受了伤,但在洛铭跟厉楠远照顾着,应该没事。”
“洛铭他们怎么想的?”
“他们,应该已经确认了赵衍赵大人就是当年失踪的萧默珩。”
萧默珩?赵大人?聂小缺在外头听得心惊肉跳的,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称赵衍是赵大人,就是说赵衍是官府中人,而且洵尚还说了‘大王‘二字,难道他现在面前站的是一位君王,会是齐王吗?
“你的身份可有被人发现怀疑?”
“回大王,没有,洛铭跟厉楠远等人都没对卑职起疑心,只当我是从临淄来拜师的。”
“看来,三年前的你这步棋我是没下错,可你在卧岫庄呆了这么久,可会对门中之人有什么不忍?”
“卑职一直记得自己身为秦人,自然是要对秦国对大王忠心一致的,卑职身受皇恩绝不敢有二心,请大王放心!”
洵尚是秦人,他是为秦国效命的,也就是说他是秦人派来的细作?这怎么可能?聂小缺吓得不敢出声,而在这时候他才想起,那‘大王’的声音,竟然像极了赵玦,难道……他就是秦王吗?那么,他跟赵衍来卧岫庄就是别有所图,根本不是像自己跟项羽想的那样了?真是可恶,他们无心中竟然帮助坏人进来了,这想法让聂小缺出了一身冷汗,看来他们是要对卧岫庄不利啊。
“好,洵尚,你回去之后必须在这几天做好准备,要随时留意洛铭等人的动向,还有赵衍的安全,等这边陆离准备好了,我们就马上动手。”
“是!大王。”
不行,他必须回去告诉项羽,告诉大师兄还有师父他们,绝不能让赵衍他们得逞!想到这里聂小缺轻手轻脚的,想偷偷溜走,但这步子一迈开他就觉得后颈一阵疼痛,自己也就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劫难将至(二)
这里是,卧岫庄吗?赵衍看着眼前熟悉的庭院,这里像是洛铭第一次教他弹琴之时的地方,就在藏书楼后面,他怎么到这儿来了,刚刚不是在跟项羽还有聂小缺一起喝酒说话的吗?管不了这么多,赵衍往前走了走,恍惚中看到前面有三个人影。
那是……洛铭跟张良吗?还有一个穿了身水色长衫的少年,他安静的坐在两人中间,正在仔细的烹煮着面前的茶水,看他浅笑燕燕的,眉目甚是温和,即便只是远远的看着也能让他安心下来。赵衍一时惊讶,难道……这个人就是嬴政心心念念的萧默珩,就是张良所说的二师兄?想到这里的赵衍更加好奇的往前走了走,这时,萧默珩正好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了看,赵衍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那人好像是在看着自己,又好像只是在单纯的出神。不过,这样冗长的对视下倒让赵衍看清了这人的相貌,以前宫中从没有这人的画像嬴政也不多说这人的容貌,赵衍只是听李西垣说过,萧默珩是个长得格外淡雅的读书之人,要说五官也说不上是那么的精致出众,但看着就是让人觉得舒心就是让人想把目光多停一会儿,仿佛只要这样看着他,世间的那些烦忧跟尘俗都能洗去不少。赵衍以前是不信的,但此时看来他才知李西垣没有一点夸大。这时,那人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茶水分别递给了两人,赵衍这才明白,他们是看不到自己的。
“师兄,你说,十年之后我们会在何处,会在做着些什么呢?”
“十年?”张良喝了一口茶水,好奇的问道:“师兄,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我就是想问问而已。”
“那师兄你觉得十年之自己会在哪里?”
“我?”萧默珩想了想,神色中似有一些无奈,“大概已经离开了这里,离开了齐国吧。”
“师兄,你要走?”
“我想出去游学一些时日。”
洛铭那镇定的神色中有了一丝不舍,“为何想去游学?”
“为什么?大师兄你不也是在游学的途中发现了我才救下我性命的吗?而我也有自己要做也必须去做的事。”
“师兄,如果你要走就带子房一起!”
萧默珩摇摇头,“子房,你还太小。”
“我不小了,我就快十六岁了。”
萧默珩无奈的看了看洛铭,“这是我的决定,今天也算是跟二位作别了吧。”
“那你要去几年?”
张良的这句话把萧默珩难住了,“这个,我也不知道?”
“师兄,你不会是不回来了吧?如果你不回来,子房一定会去找你的,不管你在哪里我也会去找你,而且我也一定找到你!”
赵衍觉得这话格外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总有一天,不管那是什么时候,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回来。所以在那之前,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这是谁的声音呢?赵衍脑中混沌,就是想不起来。
“只有等你,等所有人都已经快忘记赢景臻的时候,你才可以回来。”
“那还能回到大王的身边吗?”
“我必须这样做。如果还想让你回来,还想你往后一直留在我身边,我就必须这样做。”
“就算是忘了秦王忘了一切,也一定要记得我!”
秦王?这个声音,难道是大王?赵衍觉得迷惑,为什么他会听到嬴政的声音,他不可能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而且这个声音很是年轻,听起来就像是那人少年的时候。赵衍慢慢觉得,这些记忆不是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萧默珩,属于那个早就死去的嬴景臻的。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看到听到这些?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在赵衍脑中出现。
“是又怎么样?你的母亲陆姬,还有你的哥哥成蛟……他们都是是我杀的又怎么了?可至少我留下了你!”嬴政一把钳住了景臻的双肩,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憎恨,也不再辩驳什么嬴政只是几近失控的吼着:“难道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多……我做的还不能让你满意吗?就为了两个早就不存在的死人,那两个早就在你生命里消失的人,现在你也要来反对我吗?就像那个贱人一样!”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你到邯郸到咸阳不就是为了见我!现在,你居然还问我是谁?”
邯郸……秦国?
“难道你还不认得这里了吗?你看,这里的摆设陈列甚至是这里的每一草木,都和当年你走的时候毫无差异!嬴景臻,难道你已经把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玦,嬴政,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赵玦?这些都是什么?
“自从在邯郸军营看到你,自从见面的那一刹起,我就认出了你。所以我才会甘愿陪着你逃亡陪着你拼杀陪着你救赵国的公主!甚至还可以陪着你去杀我自己……”
这是陛下的声音,他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心痛这么悲伤呢?心口就像是有块石头压着,怎么也透不过气来。
“死,又有什么难的呢?不过是我的一句话。但即便是死,你嬴景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可惜啊,刚才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萧默珩,你赢不了我的。”
“景臻,是我错了我错了!景臻……”
这一声回荡在周围,他不禁想着,萧默珩,嬴景臻,还有赵衍,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真的就像是洛铭说的,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这不可能……不可能!
“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你再回去再怎么寻找也见不到他们了,怎么师兄连这个都不明白吗?为什么你还要去白白的送上自己一条性命!”
这个又是……张良的声音?不过这声音青涩得很,必然是那人年少的时候,如今的张良说话沉稳镇定,哪里会是这样的方寸全无呢。
“师兄,你问我怎么了?应该是我要问师兄你怎么了?这才短短的几个月啊,为什么你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口口声声都是赵玦赵玦赵玦,赵玦他是谁啊,他比得上我比得上养你教你的大师兄吗?”
“那个赵玦……他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是不是?”
“之前是大师兄,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赵玦,难道师兄对每一个搭救自己性命的人,都是如此感谢报答的吗?”
这一句句一个个名字的都让赵衍困惑不已,眼前有些断续的场景闪过,有些地方他认得但有些半点印象也没有。
“子房……”赵衍有些惊讶,他竟然在无意识无叫出了这个名字,他唤张良为子房?他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把自己当成了萧默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