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染山河(110)
“好了好了好了!”看着那人马上红了一圈的眼睛,扶苏才换了了笑脸,道:“看你这样子,怎么我离开几个月了你这爱哭的毛病还是没有变一点呢?快收收眼泪,你可是我们秦国的十八公子,才不是现在这个爱哭鬼呢。”
“那扶苏哥哥,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傻弟弟,我刚才都是逗你的,我有那么多人跟着哪儿会受什么伤呢?”
“我不信不信!”胡亥追着扶苏牵扯了好久。
扶苏知道弟弟的性子,他可是不达目地不会收手的。所以,扶苏索性牵着他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扶苏将衣服解开一看,才说:“看看看看,什么事都没有吧。”
胡亥盯着又摸又捏的,好一会儿后才破涕为笑。
“扶苏哥哥,你真的没事?”
“笑话,以我的身手怎么可能被其他人伤到?”
胡亥闻言马上满是不服的回说:“那还不是被我偷袭个正着?”
“被你偷袭?”扶苏危险的笑了笑,他不断靠近的姿势让胡亥疑惑的往后挪了挪,扶苏抓紧时机一伸手就脱了他的鞋子往他的脚心挠起来。
“扶苏哥哥,快停下停下,别挠了别挠了!”
“让你偷袭我让你还说赢我了,下次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
胡亥极其怕痒痒,这下他已经是笑得前俯后仰,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了。而这两人一下子衣衫不整的扭打在了一起。
旁边有几位新进的宫人路过,那些人似乎不太认得扶苏跟胡亥,站在廊子里就小声的议论起来:“这是哪里宫里的宫人?怎么这么……在光天化日下脱衣解带的,还滚打在一起!”
“是啊是啊,这好歹也是两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
“不过呢我听说咱们大王也是偏好男风,那个赵衍赵大人不就正得宠吗?”
“想不到这风气都盛行成这样了。”
“你们三人,在说什么?”
那三个小女子一看,脸都吓白了,原来是现在主管内宫事务的总管赵高。传说他行事阴狠为人的性情怪异,对手下犯错的内侍们从来都不留情面,这次碰上他可真是倒霉,看来这板子可是挨定了。
谁知赵高走了几步后才望向远处的两人,道:“大公子和十八公子,难道有什么是能被你们所议论不满的?”
大公子?十八公子?三人傻愣愣的互相看了一眼,那两个人竟然是扶苏跟胡亥,是大王的两个儿子!三人立即跪下,纷纷磕头认错,道:“赵总管,奴婢们知错了,知错了。”
看着她们几个开始抽着自己耳光,赵高才阴鸷的笑了笑,“你们可知道,这耳光是没法子让人闭嘴的。”
“奴婢,奴婢知错了,这次之后一定不敢妄自议论!”
“我相信你们。”赵高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可是,我不相信你们的舌头。”
“赵总管!”
“来人啊,将这她们的舌头拔了。”
“赵总管饶命饶命啊!”
那边忽然起了求饶声,扶苏方停了跟胡亥的玩笑,说:“十八弟,那边怎么了?我们去看看。”
“嗯。”
二人理好了衣物后才来到了回廊中,此时正好撞见宫人们要将那三个女子拉下去,而她们倒机灵得很,见了扶苏二人忙喊公子救命。
“赵高,这是怎么回事?”
“长公子,胡亥公子,这些人刚来宫里,没有规矩,奴才正是要带他们去学学规矩的。”
“学规矩?”扶苏看了那几人脸色惨败,吓得已经没魂了,“赵大人想了什么方法让她们学规矩?”
“这个,奴才自然有奴才法子,这下人们的事,长公子要是管了岂不是有失身份。”
“长公子,奴婢们不认得您跟小公子,说了几句闲外的话,赵总管要拔了我们的舌头,还请长公子开恩,奴婢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要拔了她们的舌头?扶苏听后一惊,这岂不是太残忍了?何况她们几个年纪尚小,看服色不过是刚来宫里的小宫女,赵高这样简直让他不能姑息。于是扶苏说道:“这三个人我留下了,我要带回自己宫里去,赵大人觉得这下我是管得还是管不得?”
“长公子,这宫里面奴婢侍从们的数目多少都是有章有典的,您这样随意拉了人回去别说是让奴才为难,就是在礼官那儿奴才也没法子交代啊。”
“你拿礼法来压我?”
“不是奴才压您,若是您这长公子变了世子,奴婢仆从也可如数增加,但您宫里现在可是满了的,要是长公子您实在喜欢这三个丫头不如就收了做通房?其他的奴才不敢做主,但这个奴才可是有法子的。”
“你!”扶苏一听更加怒不可扼,赵高这话里有话,居然暗指他对这几女子有意?他可从没想过这些淫邪之事,“赵高,你说什么?”
“奴才之意,难道长公子不明白?”
一下看这两人越闹越凶,在一边的胡亥才小声的说了一句:“赵高,我宫里还差四个处理杂事的宫人,你就把她们分到我宫里,让我来当她们的主子吧。”
“小公子?”
“如果我是她们的主子,是不是就能让你不要拔了她们的舌头?”
这人原来是要帮扶苏?
“小公子,奴才觉得,像这样没规矩的丫头不大合适留在宫里,不如奴才让她们几个出宫去,这样既全了您跟长公子的好意又不让奴才难堪,您觉得呢?”
胡亥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扶苏,见那人点头了他才应了句‘好’。这下扶苏的火气也消了,交代过几句后就同胡亥一起往西宫自己的院宥里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少年心志(二)
这一路上扶苏都不说什么话,自见了赵高后他就愁云重重的,走着走着就一下将双手背于身后像在思考着什么。
“扶苏哥哥?”胡亥试探道:“你不高兴吗?是不是因为赵高刚才的无礼?我以后一定会说他,他不会再冒犯您顶撞您了,真的!”
“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胡亥费解的皱起了眉头,他一个还不满十一岁的小孩子,哪里听得懂这话,“是……但又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赵高他做的或许没错,他的确是按照秦法按着宫中的典章而来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生气,那是因为……”扶苏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说:“是因为觉得秦法实在过于严酷,让人于心不忍。”
“秦法过于严酷?”
“嗯。”
“那又是什么意思?”
扶苏想了想,解释道:“十八弟,如果像是你这般大小的孩子,就算是在他人瓜地中偷摘了一个未熟的瓜果也要被剁去手指。”
剁去手指!胡亥想着立刻握住了自己的双手,这些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但在宫里这么多年,他也是有不少机会看到些受刑的奴才的,那样的惨状当真惊心。
“而这一次大胜魏国,但我们却不该让黄河决堤水淹大梁城,那里死伤的百姓不下数十万,简直是让人不能入眼。”
“可是……可我听说,那是父王的意思。”
“没错。”
“那扶苏哥哥你,还是别违背父王的意思才好。”
扶苏闻言惊讶的低了头,怎么连他的小弟弟都明白这点了?胡亥脸上是一副忧色,那泛着微红的双颊让他看了不禁发笑。
“扶苏哥哥,你笑什么?我这说的不是玩笑话!”胡亥一下挡在他面前,逼迫着那人直视着自己,道:“我在宫里都听赵高说了,你这次违反了父王的意思没有去王翦将军军中,而是先去了辛眦那里跟李西垣回合,之后还在中牟城私自参战,这些虽然父王知道后没有责罚但他心中肯定是对扶苏哥哥你有些不满的,所以哥哥,这次父王回来之后还你千万别提魏国的事,别再说些让父王失望让他觉得扫兴的话了。”
“十八弟……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胡亥这人年纪小小的,可心思却跟他的稚嫩脸蛋一点也不相称,“这些都是赵高告诉你的?”
“我……”
看来自己在魏国的行踪和经历赵高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他跟胡亥讲这些,到底是有什么盘算?难道他想利用胡亥这一公子的身份给自己谋些什么益处?这孩子还小,而且之前一直心性纯直,对朝中跟军中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想不到才几个月不见他就能满口满言的说出这些话了。
扶苏暗暗拽起了拳头,开口也有些严厉:“你跟赵高,还真是走得贴近。”
“扶苏哥哥?”
“想来是我这个长兄平日对你惯得太狠疏于教导了,才会让你跟宦官小人过于亲近。”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给胡亥说话的机会,扶苏就打断道:“赵高这个人心思阴鸷难测,我看不明白,你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我知道他从小就在宫中服侍于你,但是对他,你不可以轻信,你明白吗?”
胡亥极为委屈的低下了头,脸色也一下阴沉起来,扶苏知道这人性子敏感,对自己这一通教训肯定又要多想了。于是扶苏于蹲下身子,宠溺的捏了捏他的脸蛋哄道:“怎么,哥哥才说你几句呢就这么不高兴了?我的十八弟以前不是说最听大哥的话了吗?怎么,现在你反而听那赵高的不听我的了?”
“我不是!”胡亥赶紧辩驳:“我只是害怕你被父王责罚,从三年前开始父王的性子就变得喜怒难测,我不想扶苏哥哥你老是被父王训斥。”
“我们是父子,但更是君臣,若还能被父王训诫几句我也是觉得开心的,若是有一天父王真的对我不管不问了,那我该怎么是好呢?我在这宫里还有什么呆下去的意思?”
“那时候扶苏哥哥你还有我呢!”胡亥双眼定定的看着扶苏,他的手抓着那人的腕子,力道之大都让扶苏觉得有些不适了,“父王是你的君是你该效忠该警卫的人,但我永远都只会是你的弟弟,是一个让你不用遮掩伪装之人。”
“十八弟?”一别数月,这人如今不仅仅是个子长高了,连他的举止气息间都有些不同,可扶苏又说不出是不同在哪里。
“十八弟。”像是预料到了以后的势态,扶苏蹲下身子,抚着那人的下颌,说道:“以后,就算是大哥跟父王争执,你也不要多说多问一句,只要像向现在这般呆在宫里,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