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94)
见他如此大公无私,闻承暻暗自失笑:倒是难得见这小纨绔对美人也如此严格。
言语间,沐昂之已领着人搜查完毕出来复命,萧扶光这才示意太子可以进去了。
跟在他身后走进这个小小的院落,看着当中匍匐跪迎的浑圆身影,闻承暻唇角的笑容有些凝固——
这个,就是扶光他所仰慕的对象?
难怪他要说孤瘦得不成人样了。
其实就这个样子,孤应该也可以……
算了,孤不可以。
第69章 小狗
太子问讯周皓卿的时候,萧扶光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这些话他昨日都听过了,现在再来一遍,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直到太子问周皓卿能不能拿出凭据的时候,他才感兴趣的坐直了身体,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周皓卿跪了快小一个时辰,早就有些摇摇欲坠,听到太子问话,也只能勉强支撑起身体:“学生斗胆请借文房四宝一用。”
事关机密,不好让外人进来,于是便由常喜取了笔墨纸砚过来,亲自放在周皓卿身前。
虽不清楚常喜的身份,但仅凭他能留下来这一点也能推测出此人必定是太子心腹。周皓卿不敢再劳动他,自己研好了磨,将纸平铺在地上,就用这个别扭的姿势将就着写了几个字,双手捧着纸张举过头顶,常喜连忙接了过去,递到太子面前。
萧扶光好奇的探过身去看,见上面写着“左仆射臣曹平芳跪”几个字,不过是常见的奏疏落款而已,他兴趣寥寥地坐了回去:“这能算什么凭据?周先生不如再好好想想。”
闻承暻却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变了脸色,起身走到堂下之人身前,问道:“这的确是曹平芳的字迹,但天下见过曹相手迹之人何其多矣,仅凭一笔相似的字迹,还不足以让孤相信你的说辞。”
周皓卿头埋地低低的,只能用余光看到一点太子的袍角,见太子质疑,他心里却愈发平静,回道:“曹平芳昔年好酒,十年前就因为饮酒过度中风,后经名医医治,虽看起来与常人一般无二,却无法做写字操琴这类精细之事,他一向自负,耻于对外自曝其短,便将此事瞒了起来,除心腹外再无一人知晓。”
“当时学生为其代笔已有些年岁,字迹已经练得十分相似,且一贯驯顺听话,已得了曹平芳信任。他生病之后索性便将各种需要亲笔写的文书都交由学生处理,因此,这十年间,除了奏疏,曹平芳与族人的往来书信,也俱由学生代笔。”
“曹平芳为人谨慎,学生每次代笔,都要他亲眼盯着写完,就连我房中字纸,他也常常命人翻看。但他不知道的是,学生自幼就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
“十年里他让学生处理过的东西,都牢牢地记在我的脑海里,一星半点儿也不敢忘却。”
萧扶光瞪大眼睛,十年前的东西都能记住,难道六槐先生就是传说中的超忆症?
他担心周皓卿吹牛坑了太子,干脆将暗戳戳知道很多东西的系统叫唤了出来:【小美小美,六槐说的是真的吗?】
宿主越来越不装了,小美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它纠结地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萧扶光的问题:【是真的,周皓卿幼年即有神童之名,不然也不会被曹家人盯上。】
居然真的这么牛?
萧扶光看向六槐的眼神都变了,凑过来和太子咬耳朵:“臣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实话,殿下不妨让他默写曹平芳以前的奏疏试试。”
闻承暻已听到他询问附身的妖物,虽然不清楚那妖物的回应,但光看萧扶光这反应就能猜出个大概,便颔首笑道:“你说的很好,就这么办吧。”
萧扶光见状,忙过去扶起跪了好半天的六槐先生:“待会儿那可是个大工程,先生您还是坐着写吧。”
萧扶光原本是想着意思意思搀扶一把,谁知周皓卿跪久了双腿气血不畅,竟然一个踉跄靠在了他身上,那大体格子一倒过来,登时将萧扶光撞得噔噔往后退了两步,看得闻承暻眉毛直抽抽。
还是常喜过来搭了把手,两人合力把周皓卿架到了椅子上,又将纸笔拿过来让他写。
周皓卿的确不是空口说说,几乎都不用怎么思考,提着笔就开始刷刷写了起来。
萧扶光盯着他写了几行字,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太子那里有历年的奏疏存档,到时候取来一比对便知。
他一时半会儿也写不完,一群人总不能这么白白耗在这里等着,萧扶光看向太子:“殿下,臣让灶上备好了茶饭,您要不过去用一点?”
闻承暻自然从善如流,带着常喜施施然跟着主人家离开了,却留下沐昂之一人守在这里:“事关重大,怀侠你盯着些。”
沐昂之:……
*
抛下倒霉且饿着肚子的沐大统领,萧扶光领着太子一行人往庄子的主院走,路上刚好经过闻承暻受伤时小住过的院落,他上前将门推开,回头笑嘻嘻的:“殿下,您还记得这里吗?”
闻承暻也笑:“不敢或忘。”
他不光记得这里,也还记得当初那个明明救了自己一命,却总是动辄下跪请罪,战战兢兢像个受惊鹌鹑似的小纨绔。
萧扶光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走进庭院中,将那个木轮椅推了过来,兀自傻笑着献宝:“您看看这个,我原以为下人们会收起来,没想到一直在外面放着落灰。”
早在他被弄得一手灰之后,轮椅便被管家让人擦得干干净净,看上去仍像簇新的一样。
看到这个曾在自己行动不便时立下大功的物件,闻承暻也颇有些怀念,伸手摸了摸扶手,看着萧扶光笑:“那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
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萧扶光一愣,打个哈哈想把话题岔过去:“嗐,哪有的事,不用去衙门里点卯又不用做功课,臣不知道多受用呢。”
见他说得避重就轻,闻承暻笑而不语——
捡到重伤的太子,既要对外隐瞒消息,又要想方设法拯救他的性命,桩桩件件都是麻烦事,不知道小纨绔心里该如何惧怕担忧呢。偏生自己当时又是个冷僻的性子,不但没有好生安慰几句,还在心里嫌弃过对方坐享国帑却不思奉君。
现在想想,堂上衮衮诸公,又有谁人比得上靖远侯世子的至情至性、忠君爱国呢?
看着眼神清亮一如往昔、正在向常喜显摆轮椅精妙之处的萧扶光,闻承暻低笑了一声:世人多为流言扰,孤自诩慧眼如炬,却不想也有错把珍珠当鱼目的时候。
……
太子出来一趟不容易,就算是故地重游,也只是由萧扶光领着在院落里晃悠了一圈便罢了,一行人依旧去主院用饭。
京中权贵人家在郊外的山庄,多半是做游猎歇憩之用,因此庄上的菜肴也不像京中那般精致,更添了几分山林野趣。自打昨儿得了自家大少爷的交代,庄上的厨子便使尽了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拿手好菜,热热闹闹地堆满了一大桌子。
将太子让到主位,萧扶光毫不客气地在他左手边坐下了,热情地招呼道:“之前您受伤了吃不得发物,都没能让您尝尝我们府里的招牌菜。现在好容易得了机会,您可得赏个面儿好好尝尝。”
闻承暻看着那一大桌子菜,又想笑了——
萧扶光似乎是觉得他难得出来一趟,什么新鲜东西都想让他尝尝,所以全然不顾世家待客的体面,愣是将一张古朴方桌摆出了堆盘叠盏的暴发户模样。
这般做派,倒让他想起了冯贵妃曾养过的一只雪白小狗,每次想找他玩耍时,就会将藏好的各种小玩意儿叼出来摆到他面前,也不出声,只安静地用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仰脸望着他。
萧扶光可猜不到向来一本正经的太子殿下居然会在心里编排自己,还在乐呵呵地尽地主之谊,夹了一筷子风干飞龙脯到闻承暻碗里:“殿下试试这个,这可是去年冬天臣亲自猎到的!”
飞龙就是榛鸡的别称,这玩意儿体型小,藏得又隐蔽,一般轻易狩猎不到,都是靠陷阱捕捉为主。萧扶光在众多家丁护院的帮助下,去年也只猎到了几只,被他珍而重之的风干保存了起来,直到今天才舍得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