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133)
冯修微满不在乎道:“这人还想着送信出去求救,我只能先杀了。没想到他居然就是此地的守备,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拿他的脑袋去交差咯。”
江南总兵是冯士元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忠诚自不必说,闻承暻刚到,他就利索地将虎符交了出来。
真正需要冯修微他们解决,其实只有与大族打成一片的各地守备们。
有虎符在手,他们行事倒也方便,上千精兵把门一堵,再亮出虎符和盖着太子印信的敕令,但凡有点眼色的,都会乖乖交出军权。
当然,其中不乏与士族捆绑太深,不得不负隅顽抗的。至于这些人的下场,副官手里还在滴血的包袱就是最好的例子。
努力忽视掉人头包袱带来的不适感,强行镇压住浑身的鸡皮疙瘩,施景辉轻笑着拉过新婚妻子的手,关怀道:“你晚膳还没用呢,刚才又劳累了一场,现在可是饿了?”
被他这么一问,冯修微才发觉已经到了深夜,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恍然道:“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呢!”
随即转头交代副官:“你去问问厨子,前些天做的羊血肠是不是能吃了,叫他切些来给我和姑爷下酒。”
又对施景辉巧笑倩兮:“江南人不爱吃这些,到处都买不着,我可是想死这一口了。”
羊血肠……
又看了一眼副官恨不得藏起来的黑布包袱,施景辉脸上的笑容冻住,僵硬地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冯修微浑然不觉,仍在乐滋滋的盘算:“不知道殿下睡了没有,没睡的话也给他送一盘子去。”
要不还是算了吧……
施景辉和副官对视一眼,俱是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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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修微他们出去办差,消息没传回来之前,闻承暻自然不会睡下。
此时他坐在桌前,一边看着京城送来的书信,一边等着冯修微回来复命。常喜守在旁边伺候笔墨,与在京城无二。
大雍幅员辽阔,信息传递不便,哪怕是快马加鞭,京城与江南的消息仍然有十余日的滞后。
这些书信送出来之前,京师应当还没有听闻江南的血案,因此,除了萧扶光提到罗家嫡支后人主动投效的消息给闻承暻带来了些许新鲜感之外,其他的仍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他略翻了翻,见没有自己想看的东西,遂索然无味地撂到了一边:“孤还以为能看到几个牙尖嘴利的。”
用银烛剪小心地剪掉过长的烛芯,满意地看到跳跃的烛光变得稳定而明亮后,常喜才回头笑道:“就算京城收到了消息,只怕愿意弹劾您的也有限。”
毕竟这一回太子的大方程度,连他这个跟了十几年的老人都看了心惊,那些自诩清流的家伙们得了偌大好处,闷声发大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调转枪头,替曹家他们的冤魂来声讨太子呢?
听他这么说,闻承暻也是一哂:“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孤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
看来江南其他小家族,表面上唯四大家族独尊,背地里应当也是对他们连汤渣都不肯漏给旁人的难看吃相衔怨已久。
所以闻承暻刚开了一个口子,这些人就一哄而上,风卷残云般将曹陈两家的血肉啃食得一干二净,生怕下手慢了,给对方留出喘息的机会。
闻承暻在高位惯了,并不懂这种一嗅到翻身的机会就要以命相搏的果敢狠绝,但从小黄门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常喜公公却对那些人的疯狂感同身受:“曹家在时,他们的日子虽然稳当,却是一眼就能倒头,就连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只能任由曹家人驱使。”
“如今您尽诛曹、陈两家,他们或许物伤其类,但更多的,应该是想着怎么趁此机会成为下一个曹家吧。”
“殿下要是不信,只管看接下来他们对钱、罗两家的态度就知道了。”
比起给这两家求情或者痛斥太子暴行,估计大多数人都会上书要求严惩。
闻承暻莞尔:“但愿如你所言。”
两人聊到此处,外面也传来了动静,八宝轻轻扣门:“殿下,冯将军他们回来了。”
常喜扬声道:“知道了,殿下让他们进来。”
八宝却道:“冯将军请殿下移步到正厅一叙,说是路上遇到一个人,一定要您见见。”
都这个点儿了,太子早就换了家常的衣服,冯修微倒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喊他出去见人。
常喜眉头皱得死紧,张嘴就要骂门外没眼力劲儿的小徒弟,却被闻承暻一个眼神制止了:“无妨,修微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孤出去见一面就回来。”
常喜无可奈何,絮絮叨叨地给他披上一件厚实的氅衣:“天这么冷,不好总换衣服,您就这么出去吧。”
闻承暻无可无不可,从善如流地穿好衣服后,示意常喜不必跟出来,让八宝引路,两人顶着寒风往外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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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安知州府。
此地毗邻秋浦,钱忛作为钱家家主心爱的嫡子,当然来过许多次。
只是往年每一回被奉为上宾的他,从来不曾想到,此番故地重游,自己会狼狈落魄到仿若丧家之犬一般。
还不等钱忛感叹完命运无常世事难测,察觉到不远处动静的冯修微已经转身到了他跟前,语带警告:“待会儿见了殿下,最好是收起你的小聪明,殿下最烦遮遮掩掩的人。”
钱忛苦笑,抬抬胳膊露出被绑着的双手:“冯小姐,都到了这步田地,下官哪里还敢耍什么心眼。”
冯修微冷嗤一声,懒得再理会这滑头的文人。等太子到了,她行完礼后也不吭声,施景辉只好上前解释:“殿下,此人自称是钱家长房的次子,有要事向您禀报。”
“钱家?”闻承暻目光扫向底下仍旧跪着的陌生人影,玩味道:“难道是秋浦州的钱家?”
听着头顶传来的清冽声音,知道能决定自己生死的人就在面前,钱忛紧张的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起来,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早已被他忘到了脑后,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见他这么没出息,冯修微实在看不下去,接话道:“他说他手里有钱家历年的账簿和田产册子,想要交给您。”
说着又轻轻踹了钱忛一脚,提醒这个废物;“东西呢?还不赶紧拿出来。”
她行伍出身,随便一脚出去,哪怕自认为没用什么力气,仍然足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喝上一壶的了。
钱忛生生受了这一下,咬牙忍住没有痛呼出声,用被捆住的双手从胸口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册:“这是罪臣家中田产的造册,还请殿下鉴核。”
“至于账本,因为数量太多,不便随身携带,还放在罪臣的马车里。”
冯修微接过那本册子,转身递给闻承暻,低声道:“臣这就让人取来。”
闻承暻翻开那书册,见扉页上还有钱家历代家主的花押,便知这玩意儿假不了,当下笑道:“无妨,不急于这一时。”
说罢又看向底下跪得老老实实的人,声音温和:“汝自称罪臣,想来业已入仕,如今所任何职啊?”
钱忛将头埋得死死地,高声回话:“罪臣不才,忝列秋浦州同知。”
他从小才智平平,父母放心不下,只好在家门口拣了个体面清闲的官职做做。
闻承暻笑了一声,此时倒真觉得送他出来的钱家家主是个妙人,遂道:“卿此番检举有功,区区同知之位,倒有些委屈你了。正好,江南按察使前些日子不幸罹难,孤看不如就让卿填补了这个职缺。”
“江南士族逆案,贼首曹陈两家俱已伏诛,尚有钱、罗二姓流窜在外。”
“爱卿新官上任,可得挑起肃清贼首的担子。”
第101章 江南(六)
二月廿二,春分。
昼夜平分,阳气上升,正是祭祀日神,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好日子。
按照本朝会典,祭日合该由皇帝亲自主祭,但兴平帝降旨称自己连日身子不爽,让诸臣工代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