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48)
“大世子大军的粮草,还被他们偷了!”
“你知道他们还多卑鄙吗,他们在那连成一线的几座城上,还都放了捕鹰网!”
燕止:“……”
燕止:“如此说来,如今是洛州、拓拔部、随州合兵二十多万大军,围堵我西凉不到两万人?”
此言一出,众臣变色。
“王上,老臣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您与大世子务必平安啊。”
“王上,到时攻城,臣等死战力保,您带大世子突围……”
燕止:“如今敌暗我明,猎鹰又放不通。且不说月华城主多半已布好天罗地网,哪怕没有,四城互为依靠,一旦兵临城下,敌军便随时可与其余三城联手围剿,纵我西凉铁骑再是骁勇到时也只有死无葬身之地,如何攻城?”
“可倘若不攻城,眼下粮食顶多能吃两三天,只怕也等不及援军到来。”
一时之间,西凉众臣绝望。
燕止:“但我或有一法,能带诸位全身而退。”
……
西凉无人擅水。
可也不知为何,这燕王入水却如鱼一般,那样湍急的河道,他不一会儿就带着绳索游到了对岸。
火神殿这条路,本是洛州一条古道,只因河流改道,所以废掉。
如今,只靠两岸树木与简易绳索,西凉军在此搭起了一座桥。
只要从这桥上过去,前面便是郁山山脉旁的山石古道,再过一座遗弃的险峻废城,便能到达仪州境内。
全军渡河,众人喜不自胜。
随即轻骑一路狂奔,眼看废城就在眼前。
燕止:“……”
燕止:“………………”
师远廖:“王上?”
那座荒废百年的山间破城,竟已被简陋地新修了一番。洛州军还在城门钉了牌子。
“燕子窝。”
“……”
西凉王点了点头:“有趣。”
师远廖:“王上,您都快笑不出来了,就别有趣了吧?我们怎么办啊?”
怎么办。
燕止抬眼,只见城墙上有什么金色的东西闪耀。仔细一看,竟是他的戟。戟旁还有人正在投小弹弓玩,仔细一看,月华城主带着几个人,正笑眯眯在城楼上以逸待劳。
哦,“燕子窝”边还有两行对联小字,用纸贴的,装点很是潦草。
——旧时西凉堂前燕,如今飞入谁人家?
第24章
慕广寒从城楼上看,西凉军训练有素、反应很快。
这边“燕子窝”刚刚射下纷纷箭雨,那边西凉王果断就带领部队极速后撤。
洛州哨探小心翼翼远远跟着,探得西凉在十里开外的山间寻到了一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山隘,安营驻扎下来。
当夜。
废城之中、与西凉山隘,两边主帐之中都灯火通明。
慕广寒垂眸:“就围他们。”
烛火边桌面展开的地图上,修长手指推了一下在图上暂充军队的那枚小玉佩。他如同得胜之人落下将死敌方的最后一步棋,眼里闪动着熠熠光华光。
“全军死守不出,就这么围着,围死西凉军。”
西凉军单兵作战太强,哪怕是二十多万大军将其笼在其中,贸然出兵与之厮杀,都未必能占到便宜。
然而,再强的军队、再高的战力,毕竟都是血肉之躯。
渴上饿上他们几日,不怕他不战而降。
西凉的粮草还有两天。而比粮草更紧张的,更有一样东西。
慕广寒觉得,此时此刻,燕止应该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
犹记白天他在“燕子窝”城楼上玩射戟,从上向下看去,那白毛西凉大兔子还冲他不服输地笑而露齿了呢。
不知道此刻,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
燕止确实笑不出来了。
深夜,月黑风高,一骑於菟营手中火把星星点点。
那火光映照着西凉王异色的双眸,亦映照着河床被堆积的易燃物熊熊燃烧而阻断了的来时退路。
以及河床上面依旧还在嘲讽一般荡悠悠的,他们之前过河时架起来的简易吊绳吊桥。
吊桥下面没有一点水,只有余湿尚存、光秃秃的河床。
燕止:“……”
燕止:“…………”
上游,府清城。
拓跋星雨这几天,一直在奉命干一个活儿。把护城河通往原废旧河道的那段给彻底堵死,让废旧河道下游断水。
顺带着,再用粮车装上许多易燃物,把路死死堵上。
天干物燥,那火至少能烧上几日。
几日就够了。
倘若两三天吃不上饭,西凉兵至少手里还有战马。哪怕再不情愿弑杀昂贵坐骑,但被逼到实在无法时,杀马吃肉尚可多维持十几二十天。
可喝不上水,只要两三日,整个西凉军都要彻底完蛋。
……
果然,隔日清早,师远廖就带了一支骑兵在“燕子窝”下,疯狂吱哇乱叫。
那时辰甚至都没法说是清早——四更天才过不久,天都还是黑透的。大半夜的扰人清梦按说很叫人生气,但这一夜慕广寒过得倒是挺开心受用。
这么失态地跑来疯狂跳脚,可见西凉军是急了急了急了。
日出后,很快就是大热的天。
烈烈骄阳,晒得人都变形。然而师远廖就那么生生在外面叫阵叫了一天,叫得嗓子都哑了。
可惜,废城城门紧闭、拒不应战,全不理他。
第二日,师远廖加上赵红药一起,又敲锣打鼓、叫阵叫了一天。师远廖最后没辙了,竟开始命人高声朗读《月华城主风流史》。
慕广寒:“……”
这就有点过于不友好了。
他倒不是没风度,只是崇尚“礼尚往来”,提着重弓就给了对面远远一箭好招呼。
“啪”,书射穿了。
朗读声立止。结果赵红药倒好竟从怀中又拿出来一本,军队往后撤了几百米,撤到重弓也射不到的地方,继续念。
慕广寒:“…………”
西凉人是卖话本的么?
不得不说,通篇听下来,这本没被说书先生添油加醋过的正本《月华城主风流史》,写得甚至算是时间线清晰、人物丰富饱满,虽然其中也不免有一些错漏之处。
比如有些他的前任,没有被记录在册,比如贫寒出身的傅朱赢。
还有一些记录在册的,其实跟他没有必然的暧昧关系,比如纪散宜和邵霄凌。
还有同一个前任被当成了两个人拆分了的,亦有不同前任被揉成了同一个人。
总之,唉。
他倒是听得无动于衷,邵霄凌这个早在酒楼听过八百遍这个故事的人先替他恼了:“这都什么胡说八道,阿寒,放我出城!我必下去好好揍他一顿。”
慕广寒:“不急。”
对面还能叫嚣,说明他们西凉马匹上挂着的皮酒袋里,或许还剩一些琼浆玉露。又或者,已杀了几匹马,饮了马血。
“可然后呢?”
再多两天,渴得喉咙冒烟,还能说出话么?
今日口干舌燥多饮的水,都是来日要落的泪。因此,月华城主竟像是在茶楼听书一般悠悠闲拿了几包瓜子,泡了壶茶,一身月白人在城楼坐着,目光淡然而清定。
既能不费一兵一卒不战屈人之兵,又何必在乎他垂死挣扎说什么?
但邵霄凌咽不下这口气。
“瞎说,瞎说,西凉蛮夷不通文理,满口胡言!”
他一个堂堂洛州侯,在城楼上龇牙咧嘴,慕广寒扶额没眼看。
听得书上说起慕广寒与南越王的种种往事,邵霄凌:“胡扯胡扯我当年天天去南越王府怎没见过此事”。听得说起他与卫留夷的种种缘分,邵霄凌:“可一边去吧卫留夷配得上咱们城主?”
然而听得书上继续说起他如今在洛州与“洛州侯”的种种暧昧旖旎,邵霄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