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有兔(254)
慕广寒:“……”
邪魔歪道起身,邪魅一笑。黑色金底外披,一头墨色长发披散,得意洋洋:“说吧,什么事?”
慕广寒来找有能伟大的异世魔尊大人,就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解了‘浮光’药效。让他干脆重新彻底记起一切过往。
那日,走入月神庙,是因为他心有迷惘。
而迷惘,很多时候只是因为害怕。
害怕想起一切,害怕面对痛苦,结果反而让燕止受伤。
这不好,他不想没完没了。
干脆彻底想起来,彻底面对,彻底解脱。能有多痛?早都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他发誓绝不让这个事第二次梗在他和燕王之间。
纪散宜闻言,沉吟片刻,“其实吧,此事本在我寰宇,也并非难事。”
“只可惜,那浮光解药中的一味的药材,在你们寰宇并不生长。”
“不过嘛~”他话锋又一转。
“也并非是全无办法。”
第114章
那日,纪散宜虽在府邸,他家那只狐狸却不在。
荀青尾毕竟与某邪魔歪道不同,对这方寰宇中之事,还是要上心许多。早在晨露熹微时,就颠颠地陪洛南栀一同去处理调配军粮的繁琐杂物了。
直到中午,二人才姗姗回来。
就见日头晴好,纪散宜悠悠然正在院子里晒药,而慕广寒则独自抱双膝,坐在一边墙角阴暗处发呆。
荀青尾:“???”
他歪头不解,蹦蹦跳跳至纪散宜身旁:“怎么,散宜这是有仇报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反将阿寒弄自闭了?”
纪散宜闻言轻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岂会同他一般计较?不过是告诉他,那浮光忘情药禁锢记忆,其实只在服药人罢了。还是他自己跨不过心里那坎、不愿记起!何时能彻底对往事释怀,自然也能重拾记忆。”
“是他自己听完以后,一上午蹲在那发呆,试图‘释怀’的。”
荀青尾:“……啊?”
慕广寒“释怀”了一整个早上,并无任何收获。
傍晚时分,霞光如绮。他视察军营,再次登临城墙。
城墙之下,洛水长长蜿蜒,宛如一条熠熠生辉的银色的丝带滋养着江南的沃土。水路轻抚南越锦绣山河,又往尽头无边无际的方向蜿蜒而去。
而水的尽头,隐于云雾缭绕之间不见之处,正是七年前一切发生的地方,南越王都陌阡城。
晚风烈烈,微凉拂过耳际,吹散心头一些思绪。
“若能对前尘真心释然,便能忆起一切……”
怪不得,有关楚丹樨的那些旧事,在他上次离开月华城后,便也再没有褪色。
“可南越旧事,我明明,也释然了。”
他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又下定决心不怕面对任何前尘真相。自然欺骗也好、背叛也罢,他也都能全盘接纳。
甚至,他还自认为能兼顾保护燕止。不让旧事恩怨沾染他分毫。
他都已经想开成这样了。
这难道,还不算释然吗?
……
可事实就是,上苍似乎并不认同这算释然。
慕广寒也很无奈,回家路上又游魂一样独自散了一会儿步。
犹记离开纪散宜住所时,狐狸送他,在夕阳下笑盈盈道:“城主,既做不到释然,那便不如静待机缘吧。”
“说不定,机缘先到,就想起一切了呢?”
“……”
结果,他散了个步未等到机缘,思绪却是全飘向了另一件心事——如何哄好燕王。
有人还在家跟他生闷气呢!
犹记《论策》一书写,哄人之道在于“因地制宜、投其所好”。慕广寒细思深以为然——如梳头、剪发、做好吃这类日常讨好,固然能体现心意,却不怎么合燕止胃口,自然哄不好。
他得想想燕止喜欢什么才行。
或者,燕止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慕广寒倒是知道。燕止喜欢他聪明、喜欢他强大。
于是剩下的思路就十分顺畅了。
慕广寒回到院子,只见燕王正在灯下展着竹卷替他批阅洛州事物。瞧他进来,燕王抬了抬眼皮。
西凉王矜贵,自然是不会说出“还知道回来”这种话的,但表情明显是那么个意思了。
慕广寒讪讪。
继而赶紧移至床边,掀开红色的锦被。拍了拍,神秘兮兮地示意燕王过去。
燕止:“……”
两人挤在棉被之下,一如当年北幽躲在红盖头下时一般。
燕止:“躲起来干嘛?”
“也没什么。咳,就是担心,万一那姜郁时又弄出什么新本事,能避开纪散宜的反制,窥伺咱们的一举一动……”
虽然,那多半是不可能的。
慕广寒专程问过纪散宜,得到的回答是天眼之术消耗极大,本就不可能经常开启。加之姜郁时早已强弩之末、法力耗尽,亦再没有开天眼的余力。
同时,纪散宜还纠正了慕广寒一直以来的一个错误观点——
姜郁时弄出天裂,不是因为他实力强盛。
实际正相反,是因为他力量已近耗竭,才会不择手段以逆天阵法献祭四地百姓,只为借用寂灭之月的力量在天上弄出一道时空乱流的口子,借乱流中一些异世污浊之力,勉强维持他最后的法力。
而为以防万一,纪散宜还应慕广寒的要求,在洛州月神庙中弄了一些铃铛,当做探测物。
万一天眼再度启动,铃铛便会蜂响。
但后来,那些铃铛都未曾有过动静。
而时至今日,双方决战格局已然明朗,南越整装待发,姜郁时再看或不看,已没有大的影响。
但慕广寒还是觉得,他今日想出来的大胆变计,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是这样……”他贴近燕止的耳畔,耳语了一番。
南越原本的策略,是先攻西凉水塔,攻破后留下西凉赵红药等人严防死守,再前往东泽风塔。
“但我后来想着,既然……反正最后还是要被迫分开,不如索性分兵到底。”
“你带兵,直取西凉。而我直接前往东泽。二人一东一西同时攻塔,定能让姜郁时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就不必留三方势力严防死守,等着姜郁时挑选进攻哪一边。而只要留南越火祭塔一处严防死守,其他战场直接从被动转向主动。倒是换成姜郁时陷入两面夹击的绝境。
“……燕止?你觉得如何?”
慕广寒真心觉得,这计划虽不过是原计划的一点微小调整而已。但这微妙的变化却足以彻底扭转整个战局,堪称神来之笔。
然而,他自信满满。被子中的燕止却沉默了。
“……”
“怎么不说话?”
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慕广寒脑子赶紧飞速思索刚才所言的每处细节,难道有哪里错了?计划不够周详?
不应该啊。
那为什么,燕止如此安静?
“我……”
燕王的沉默让人不安。
慕广寒吞了吞口水,心虚道:“我,当然也……不想跟你分开。”
“但顺利的话,最多也就分开大半个月。待其余军马集结完毕,我们便可共同北上,与姜郁时决一死战!”
他真的想来想去,除了这个变计之中二人会分开行事之外,实在想不出有哪里不好了!
可按说,燕止不该会因为这些事情……
等等,真的不会吗?
慕广寒突然惊觉,决战在即,如果到最后无法彻底阻止姜郁时的阴谋,决战之时可能就是他的献祭之日。
本来余下在一起的时光就未必还有几天,而他还想着分头行动!
燕王听了,能是什么感受?
他忽然间,脊背都有些微凉。好几次,燕王骂过他没心没肺,他以前并不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