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我当佞臣[重生](22)
☆、第64章
第六十五章
二月的弘城, 已然脱离了冬日的严寒,只空气中还带着微微的凉。
容晖殿中未燃炭火地龙, 简单的铺了不厚的地毯, 聊胜于无而已。
夜色已深, 这座弘城行宫中最中心的宫室却还是十足寂静,几乎到落针可闻的地步。
一直双目紧闭的男子微微睁开眼,侧目看向身侧躺着的人。
苏俨昭的睡姿一向极为规矩。
今时今日也没什么不同, 身侧的人双手规矩的放在两侧, 呼吸均匀,睡颜极是安静。
谢启定定的看着身侧那张无时无刻不令人沉迷的容颜, 许久, 才偏移开目光, 满足的勾了勾唇角。
再晚些时候, 谢启做了个绵长的梦。
他像是在迷迷糊糊间坠入了无尽的深渊,骤然从神志恍惚的状态脱离开来,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 谢启蹙了眉看向周身的一切。
古拙大气却又不失安逸的殿宇, 几个转角处分别立了屏息静气的宫娥,偶有行色匆忙的内侍来来往往,脚步快而不乱,全然一副皇家的森严气度。
永安宫。
谢启一眼就将这座自己住了许久的宫殿认了出来, 然后奇怪的发现周围所有的内侍宫娥都像不曾看见他一样平静如初。
行礼问安半点不见,连低头回避的姿态也分毫不存。
就像他是个隐形人一样。
再说了,他不是刚刚加冠, 还停留在弘城行宫的容晖殿内,怎么突兀的就回了宫?
心头诡异的未曾生出丝毫恼怒的情绪,谢启犹疑了片刻,举步朝君王专门批阅奏折的御书房走去。
要想知道近日局势情形,非御书房莫属。
如同闲庭散步一样来到目的的门口,谢启一眼就看到了敞开的殿门中坐着的人。
那是……跟他身形相貌一模一样的人。
或者说,跟他身形相貌一模一样的谢启。
不,并非完全相同,蹙了眉半靠在椅背上的‘谢启’面容更稚嫩些,身量虽看不出来,但想来应当差他一截,倒像是一二年前的他。
倒吸一口凉气,谢启试探着踏入殿中,清晰的感知到脚底与地面相接触的触感,坐在椅子上的‘谢启’却还是半点反应也无。
确定自己不会被看见,谢启近乎嚣张的落了座,肆意的打量着坐在主位上的人。
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直接的打量自己的机会的,在‘谢启’身上自上而下的扫视过几遍后,谢启转而去想另一个问题。
眼前的这个人,在为了什么而困扰?
记忆里,在复辟之前,有苏俨昭在前面挡着,他能为之发愁困扰的事情并不太多,遑论长时间愁眉不展了。
而复辟之后,他忙着在天禄阁苦读史书学习为君之道,有了闲暇也是往相府和理政堂跑得多,甚少再来御书房。
难不成,这不是自己?
逐渐升起的猜疑尚未成型,门外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响动,有人快步入殿,像是要禀报重大事宜。
云舒三步并两步的踏入殿中,朝座上的人深深一礼,道;“禀陛下……”
“四哥怎么样了,可是安全无虞?”座上的少年急促的打断云舒慢吞吞的禀告,厉声问道。
四哥……谢烜?
谢启惊疑不定的看向这一切,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是深重。
却听一旁的云舒有些吞吞吐吐的道;“成王殿下率三千精骑给陛下贺寿,据理政堂的人说,殿下不肯卸甲城外,金陵城外已起战事。”
消息复杂多变且无可靠来源,传到尚未亲政‘谢启’耳中的自然是删减赠改过了的。
像是与他所想的全然相同,座上的人猛的睁大了眼,而后俊朗的脸上涌上几分显而易见的怒火。
“已起战事?什么样的战事,大齐军队内讧吗?!”
“苏……苏相调来了定国公手下最为精锐的崇安营,奴婢入宫时,厮杀已近尾声,成王近卫折损大半。”
啪!
‘谢启’随手从桌案上抓起一个茶盏,狠狠的砸向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
碎片飞溅间,伴随着少年夹杂了些寒意的声音。
“苏俨昭欺人太甚!”
毫不压抑的话语远远传了开来,吓了本就战战兢兢的云舒一跳,险些跳将起来去捂座上人的嘴,却没那个胆子,最后却也只得低低说了一句。
“陛下当心隔墙有耳。”声音低沉,像是穷途末路的无奈。
视觉带来的冲击尚未完全消弭,眼前的场景就突兀的消失了。
再次出现的是金玉为土珍玩乱掷的奢豪屋舍,形态仪式却与大齐宫城大不相同。
谢启左右打量了好一会,才从记忆中寻找出模糊的印象。
这是……和盛大长公主府。
远处人声喧沸,他所处的地段却是极尽清幽安静,像是天然的密谈所在。
一身正装的‘谢启’跟和盛大长公主谢莞缓缓走来。
与早前见到的不同,此时此刻的‘谢启’好像成熟了些,面容依旧有些稚嫩,却不是早前喜怒尽数形于色的模样了。
谢莞则恰好是记忆中最盛时的模样,盛装华服,举手抬足间气势十足。
“成王谢烜一事,陛下如何作想?”谢莞温和的笑,说出的话却直入心扉。
“谢烜意欲谋反铁证如山,是朕早前误会了丞相。”
‘谢启’平静的面容上不辨喜怒,让人琢磨不透。
“铁证如山苏相让理政堂的人呈的那些东西当真可信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成王谋逆,陛下尚未亲政,如何处置也当事前知会一声。苏相一言不发径直调来崇安营剿杀亲王亲卫,更在京都外妄动刀兵以致流血漂橹,陛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
意味着三尺青锋终日悬于颈上,意味着宣政殿上俯瞰终生的位子随时能被人予取予夺。
良久,‘谢启’轻轻笑出声,眉目温和润泽。
“姑姑觉得,朕当如何做?”
“太/祖建国之时曾留下一支奇兵,唤作玄卫,其中多是武功高强的能人异士,持玄字令可调动。昔日先帝骤然薨逝,此令便落在了我手中,如今陛下已渐渐长成,我便将它交付于你,希望陛下好生加以利用。”
轻巧的令牌落入少年掌中,被得到的人珍而重之的收起,视线在空气中稍加碰撞就各自收回,像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朕知道了。”少年低低应了一声,听出话中深意,眼中却不曾蕴藏了分毫的杀意。
场景再转。
谢启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已过而立的男子。
又一个‘谢启’
原本年轻的面容骤然成长起来,多了分岁月沉淀的韵味,以及难以言喻的怅然。
有人将一摞奏折悉数捧了进殿放在桌上,引得座上的人偏了头看过来。
“又是催朕立后的?文武百官都太闲了吗?全数留中不发。”
‘谢启’的目光只在奏折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而后便毫不留情的移了开来。
殿中伺候的人未及说话,远远地,就能听见有惶急的马蹄声传来。
一封封奏报打破了宫中长久以来的平静。
“报!西戎王孟邦撕毁两国盟约,起兵二十万与我朝宣战!”
“报!西戎分兵攻打延州安阳、顺壹两城,安岳关告急!”
“报!延州防线全线溃败,昕王殿下奏请朝廷速速派兵驰援!”
从养尊处优少年天子成长到而今年过而立的青年,除了心性上的磨砺,谢启并未得到太大的长进。
至少,还不能从容镇定的面对一场倾国之战。
直到,得知理政堂决定出的主帅人选。
“为什么偏偏是丞相去?朝中武将无人了吗?”
他有些声嘶力竭的吼,神色间流露出不自知而局外人都能明显察觉的担忧。
“陛下是怕臣拥兵自重吗?”
苏俨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淡漠。
“不……不是,”他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瞧出眼前人去意已决,咬了咬唇沉吟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丞相保重自身。”
“恩。”苏俨昭颔首,算作回应。
站在一旁被当做空气的谢启死死的盯住咫尺之外的冷淡点头的人。
明明身侧的‘谢启’都已年过而立,论年纪,苏俨昭还要长他几岁。
可像是上天偏偏垂爱他一样,英俊的面容上几乎没留下几分岁月的痕迹,只随着时光的流逝更添风姿。
唯一的不同,就是眼前的这一位,看人看物的眼神似乎太过冷淡了。
悠远而缥缈,不曾倾注分毫情感。
两人间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谢启有那么一瞬间,希望眼前的这个人是特别的。
会透过虚无的时空,看到他站在这儿,内心惶惶而不知归处。
可是没有。
只是与人言谈间的短暂走神,几乎在瞬息之后,那人便将目光收回,继续用冷淡的语调说起了其他的朝事。
谢启的内心像被重锤击中,倏忽间碎成了一瓣一瓣的。
他的璟之,怎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焦躁难言的情绪陡然浮上胸腔,身后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心绪陡然浮沉起来。
像是骤然被抽离出来,一身冷汗的谢启猛的睁开眼,却只看到夜幕掩盖下瞧不出底色的宫殿顶部。
这是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风长月扔了1个□□~
感谢青木扔了1个地雷~
感谢“若言”“风长月”“梧桐雨”“蒹葭萋萋”“ace橙”“轻语”,灌溉营养液~
么么哒~
☆、第65章
第六十六章
咫尺之外还有着身侧人均匀的呼吸声, 不久前缠绵温存的欣喜尽数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攀满脊背的冷汗泠泠。
梦中的三个场景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放。
登基之初的猜疑忌惮, 和盛大长公主府的心照不宣, 西戎犯边时的忧惧缄默。
以及……‘苏俨昭’淡漠到极点的目光。
真实到不像话。
短短的几个梦境跟自己真实记忆中的情景反复交织在了一起, 直搅得人心神俱疲。
谢启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梦见的与自己亲身经历的,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何况, 他一直有个深埋心底的疑问。
璟之……或者说四年前大齐实际上的掌权者, 说一不二的当朝右相,凭什么对他格外青睐?
他记的清楚, 四年前雍和帝谢旻暴亡, 朝中重臣泰半同意扶保皇九子谢繗为帝, 是谁力排众议从怀恩寺里将他接出来送上了宣政殿最高的那个位置。
期间尽心辅保按下不提, 即使后来金陵失守,谢烜谋逆朝中洗牌,苏俨昭的位置依旧稳如泰山。
可那场宫变还是发生了。
不惜背上谋逆弑主的骂名, 不惜指尖染血徒增杀戮, 只为了将他这个亲手将京城丢了的旧主又一次扶上龙椅。
凭什么?
他虽不是百扶不起的孱弱君主,却也清楚的有着自知之明,几年前的自己绝对没有让人忠贞不二的人格魅力。
遑论是苏俨昭这样的人。
窗外弯月高悬,夜色犹深。
谢启却睁眼到了天明。
晨光再一次升起的时候, 安静了一夜的容晖殿终于多了几分人气,克制的脚步声与压抑的交谈声遥遥传来,昭示了新的一天的到来。
安睡了一夜的苏俨昭准时的醒来。
他自幼体弱, 不免养的金贵些,对睡眠质量的要求尤其高。
撇开不久前那次生辰醉酒,苏俨昭两辈子鲜少有过与人同寝的经历,分明事前觉得自己定然睡不安稳,不想这一夜竟睡的格外香甜。
半坐起身子,他歪了头去看身侧的谢启,却见对方双目紧闭,一副酣睡未醒的模样。
目光在谢启紧闭的双眸处停留片刻,苏俨昭起身下了床,随手披了件外袍在身上,蹙了眉朝门外行去。
腰有点酸是怎么回事……
谢启昨日吩咐的肃清宫娥内侍,打的名头是要跟丞相彻夜探讨国事。
是以未经传召,守在门外的人不敢擅自入内,只照着早前的吩咐放了洗漱之物在内殿之外的小案上。
苏俨昭克服着体内的不适之感,细致的清理过一遍,才重新踏入了内殿。
谢启还在‘睡’。
沉默的凑近了些,直到鼻尖快要互相触碰的地步。
一片阴影骤然覆盖下来,装睡了许久的人惊疑的睁开眼,正巧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陛下睡的还挺沉。”
调侃的话语传入耳中,谢启一瞬间有些失神。
那双看向他的眼睛依旧十分好看,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眼底蕴藏的却满是笑意,全然没了梦中的冷淡。
像是过去了许久,谢启勉强回过神来,唇角勾了勾,道;“还不是因为有璟之在。”
他虽是笑着的,脸上的笑意却有几分硬挤出来的味道,连素日里最爱的相互间调侃都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苏俨昭的目光在谢启勉强勾起的唇角上停滞了一瞬,旋即不着痕迹的移了开去,在身侧人看不到的地方暗自蹙眉。
发生了什么?
/
自初次登基之后一直命途多舛的新帝终于加冠,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朝中大权,大齐的官场权力分布却还维持着从前的情形。
右相苏俨昭似乎不太执着于维护早些时候言出法随的权威,十分洒脱的将军政朝务交了一半给永安宫的那位,自己却越来越往追求闲适的方向走。
而新加冠的齐帝谢启,似乎也不太介意右相曾经的赫赫声威,遇事常请示轻易不自作主张,没事还常往相府跑,活生生成了君臣相得的典范。
至于两人间真实的相处模式……局外人只能看个表皮,只有局中人才知之甚详。
日头正好,谢启迈步从相府中出来,手中捏了一块薄薄的令牌。
他甚至不知道苏俨昭察觉出来没有,从弘城行宫回来,他就有些不对劲起来。
那个清晰到极点的梦境像是堵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硬生生的堵塞在内,一日不搬开,就心梗难忍。
日常朝事可以处理,甚至偶尔的玩笑戏语也应付的来,可只要稍稍一闲下来,他就不可抑制的想起梦中的情景来。
所以他不曾拒绝适才相府的主人含笑递过来的这一块令牌。
“四年前说好的加冠之礼,本来当日便想给的,不想阿启对一些事太过急切。”带着些揶揄的话语,十足的温和。
玄字令。
梦中和盛大长公主递过来的那一块。
如果说姑母曾经拥有或本来应该拥有这块令牌,那么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令牌易主?
感受着手中有些轻薄的重量,谢启蹙了眉,往长安街的方向行去。
“玄卫总部在金陵城外陛下去过的那座别庄,主要负责的却是情报搜集与训练新人。至于运筹指挥的所在,则在城内长安街上的一所民宅,阿启这个时候去,正巧能见到玄卫首领。”
清朗的声音犹在耳边,谢启迈步进入所得地址所在的民宅,讶异的发现区别于别庄的守卫森严,这所宅院的门前门后空旷的可怕。
皱紧了眉头一路走到里间,才瞧见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
男子衣着考究身姿修长,且脊背挺直,就这么遥遥的看着,就有一种望之凛然的味道。
谢启却诡异的感觉到几分熟悉。
他几乎能百分百的肯定,这个人他见过。
就不知道是梦里,还是现实的记忆中。
只是犹豫片刻的时间,萧澈似有所觉的转了身,恰好对上谢启认真打量的眼神。
“是你?”谢启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张绝美的面容,惊呼出声;“你是玄卫首领?”
萧澈淡淡的点了点头。
多年沉浸于暗中,他正经起来还是十分有威慑力的,至少让那张男生女相的脸不再过分妖娆。
难怪……
一向府中空虚的苏俨昭会无所顾忌的纳了个男侍入府,却又坦言告知他自己与萧澈并无丝毫情愫。
既然是玄卫首领,那么梦中的自己应当是见过的了?
谢启定定的盯着那张十分熟悉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太晚有点困,先短小吧= =
要恢复记忆了~
解决掉这个剧情就差不多收尾了~
么么哒~
☆、第66章
第六十七章
眼前的人眉眼精致, 一颦一笑皆是惑人的姿态,分毫没有身为顶尖情报势力的首领且自幼沉浸于杀伐的狠厉姿态。
无端的, 让他想起四年前与萧澈的初见。
初次到相府, 踏入令泽居的门, 他最先瞧见的并非是主座上脸色颇有些苍白的苏俨昭,而是坐在琴旁,指尖不时挪移的绝色美人。
不仅仅因为萧澈那张偏惊艳型的面容, 还因为一种近乎诡异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并非与生俱来的亲切或者熟谙, 而是心惊肉跳一般的自我警觉。
就像是见到了一杯色彩艳丽的鸩酒,心头清楚那是能夺人性命的剧毒, 仍忍不住去瞧那动人心弦的外表。
“陛下来寻属下, 有什么事情吗?”萧澈挑了挑眉, 语气尽量平和的道。
初闻玄卫要易主, 他也曾旗帜鲜明的反对过,无奈被苏俨昭一句‘玄卫本就归属谢家,如今不过物归原主’给打了回来。
他跟谢启素来有隙, 如今也没打算跟眼前这位认真的打好关系, 左右他自忖武艺高强筹备完密,无论何种情形下都能保个全身而退。
谢启迎上萧澈偏冷淡的目光,不辨喜怒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变化,只淡淡的道;“玄卫部署朕不关心, 人员配置朕也不关心,甚至今后的归属……朕也不关心,”他稍顿片刻, 续道;“你若是跟惯了璟之,那以后就继续跟着璟之好了。朕只有一个问题。”
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交错,而后宛若具有多年相处的默契一样,不约而同的偏移开目光。
“陛下请讲。”听出话中商讨之意,萧澈脸上非但未曾露出半分欣喜之意,相反,有些不自觉的凝重。
“朕想知道,雍和元年皇兄暴亡之后,如按常理推算,玄字令该落在谁的手里。”
成年男子愈发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在耳里,萧澈骤然一惊,半个身子都控制不住的轻颤了一下。
齐朝的规矩,玄字令的传承只在帝王与即将继任的太子之间,若是太子或是新帝年幼难以掌控局势,则交由宗室中最年长的一位代为掌管,待新帝加冠后再行交接。
当然,这个所谓的传承规矩只在帝王与太子之间流传,至多历代的玄卫首领也知晓些皮毛。萧澈能确定,慢说站在眼前的谢启,就是当今宗室任何一人,都不会清楚此事。
可刚加冠不久的小皇帝问这个做什么?
羽翼未丰就想着铲除异己了?
像是过去了许久,萧澈有些凉薄的笑了笑,指尖微微挪动,触到了腰间冰凉的器物。
现下弄不清楚谢启的想法并不重要,他是玄卫首领,有的是法子不留分毫痕迹的套出话来。
哪怕这个人是当今皇帝。
“陛下觉得,应该落在谁手里?”像是挚友间的闲谈,随意的将问题反抛过去,眼底却夹杂着点刻骨的冷意。
谢启却浑然不觉。
他满脑子还在思忖自己为什么会对萧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本就留存不多的梦境中繁复寻觅眼前人的踪迹。
闻言也只是微微抬首,像是极随意的猜测;“和盛姑姑?”
“陛下为什么会这样觉得?”萧澈的语调愈发的冷淡,眼底的寒意也越来越是深沉,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谢启终于察觉了几分不对劲。
他短暂的将思绪停滞了下来,蹙了眉道;“朕不过问了一个问题,萧玄首倒问了许多。”
虽是调侃的语气,但他这些日子亲政理政,行事间已然自然而然的带了几分说一不二的气势。
萧澈垂下眼睑,目光游离的道;“穆宗暴亡且生前未曾册立太子,按常理推算,玄字令确实该落在和盛大长公主手中。”
谢启的心跳陡然间快了起来。
得到与预计中一般无二的答案,他却没有半分自己料事精准的欣喜。
果真如此……那么玄字令又为什么会落在苏俨昭手里?
是自己察觉不到的地方,出了什么差错?
谢启心头还存着诸多疑问,却又顾忌着自己早前说过的只有一个问题,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一时间小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陛下还想问,丞相是怎样得到的玄字令吧?”出乎预料的,一向与他不对付的萧澈善解人意的开了口。
谢启一时缄默,犹疑片刻后却还是小弧度的点了头,静待答案。
萧澈眼底的寒意终于彻彻底底的凝成了实质。
指尖反复摩挲的物事已然被捂的温热,在他掌心处沉默的停留。
“丞相在睿宗时便与玄卫有了交集。后来穆宗在位时厉行新政,丞相主理理政堂,手底下缺人,玄字令是那时候暂时移交的。再后来的事情,陛下都知道了。”他简洁的开口解释,眉眼间却尽是漠然。
萧澈只大概简诉了梗概,却没将他想知道的事情说个清楚,但瞅一眼眼前人的脸色,谢启也不敢刨根问底,只草草点了头,转身就想出门。
天长日久,他总有弄清楚的一天。
萧澈看着他走出几步的背影,头偏了偏。
用□□迷晕了,再用勾魂之术套几句话,难度系数应当不大。
只是耽搁的时间,宫里的人须得应付一番。
小皇帝要真有过河拆桥的心,他就……
眼见着人就要踏出门槛,萧澈终于按捺不住,身形一晃间已如鬼魅一般行到谢启身后,指尖一扬,一片粉尘纷纷扬扬的洒了出来。
谢启只觉眼前一花,下意识的抬了头,恰好将纷扬而下的粉尘吸了个满鼻。
身量已然长成的男子骤然往后倒下,萧澈飞身上前,将人揽下,不着痕迹的往密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启身长,他又没耐心俯身将人抱起来,索性将人半拖在地面上,准备拖进密室里。
小院虽然不大,设施却完备,只要进了密室,几天之内绝不会有人能寻到半点踪迹。
正埋头打算间,小院的木门再次传来一阵开合之声。
萧澈常年习武,耳力目力均远胜常人一筹,手上的动作便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心中涌上几分警惕。
“你在干什么?”平素清朗的声音少有的带了点急躁与不可置信,自里间的门沿处传来。
萧澈看着来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一向平稳的内息顿时紊乱了起来,手中一松,心头一阵懊恼。
自己刚才动作怎么没快一点?
啪!
重物落地的声音自脚下响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明明这么正经的一章为什么我是笑着写的= =
么么哒~
☆、第67章
第六十八章
程翊眼睁睁的见着谢启头朝下的往地面上摔了下去, 想要飞身赶至却为时间所限,只能对一旁站着的萧澈怒目而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这位要是出了事, 慢说宫中朝堂, 丞相也不会放过你的。”一手扶起昏倒于地上的谢启, 蹙了眉去探鼻息。
“迷/幻散而已,不会致命。”萧澈偏过头去瞧探了谢启鼻息后松了一口气的程翊,阳光透过内室不大的小窗, 映照在眼前人清隽的面容上, 让人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如果程翊扶起谢启的动作不那么温柔的话。
偏冷淡的语调,叫人情不自禁的生出怨怼的情绪来, 程翊将已然昏迷的谢启放在旁边的小塌上安顿好, 挺直了腰背, 道;“我记得今日是玄卫交接的日子, 就算你与陛下有什么不愉快的,拖延时间也好借故推卸也罢,再不济一拍两散, 怎么就到了下迷/幻剂的地步?”
萧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不盈一尺的匕首来, 在手中反复把玩着,神态轻松,半点没有自己适才谋害了一把一国之君的错觉。
半响,直到察觉程翊的眼神越来越灼热, 才笑起来道;“因为……这位猜疑了丞相。玄卫归属于谁并不十分重要,丞相当年救过我,这些年又诚心相待, 我定然要尽己所能护他安稳,”他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游离,充斥了不在意;“只要目的达成,所用的手段与我自身的结局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程翊一窒,一时间心绪难明。
就像是身边躺了个不定时的□□包,周围唯一能称之为同伴的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含笑告诉你他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你又是从何得知陛下猜疑了丞相?此事还是报与丞相知晓再做论断,不可擅自做主。”他皱起眉头道,看了一眼萧澈手中不住把玩着的短匕,手指克制不住的去摸腰间的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