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我当佞臣[重生](12)
虽然弄不清楚那位大长公主为了什么要刺杀当朝右相,他也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任桓要在苏俨昭手里出了事,和盛大长公主第一个怀疑的定是他吐了口实,而非自己府中出了差错。
届时家人挚友,断难保全。
而眼前这一位,试探出了他幕后的主使之后还耐心的站在这,显然是另有所图。
犹豫良久,他苦笑了一下,缓缓道;“任小侯爷是襄阳侯与大长公主的幼子,苏相贸然动作,就算大长公主与当上不甚亲近,襄阳侯也不是易与的,苏相考虑清楚了?”
襄阳侯手里握有兵权,虽然不能跟眼前这位手里的中央军兵符相比,也足够让不少人忌惮了。
“这话说的,差点被人设计了刺杀,本相不直接与宗室之人计较。就用任桓为码邀大长公主一见,这也不成?”即便身处地牢深处,跟阶下之囚交谈,苏俨昭说话仍是温文有礼,瞧不出半点急躁来。
和盛大长公主是女眷,于公于私他都没有理由去往公主府,只能从更好拿捏的任桓处下手。
无可反驳的理由……程翊的眉睫颤了颤,不再纠结,单刀直入的道;“苏相想要什么不妨直言,只是程某年过弱冠却一无所有,除了这一身武功,只怕也给不了苏相什么。”
他到底没想通,明明差不多的年纪,眼前这位地位钱权皆不缺,而这些都是他没有的。
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武功,对上普通玄卫或许占些先手,在适才走远的萧澈手里却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苏俨昭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你之前在栖凰阁留下的弓/弩是精心改良过的,射程非同一般,至于那只落在了本相车驾上的箭,所淬剧毒也是天下罕见。头一次刺杀未能功成,还当物尽其用才是。”
苏俨昭想着令泽居书案上那只淬了毒的箭羽,眼底罕见的露了点笑意。
“行刺?”程翊不可思议的抬起头,颤声道。
不管眼前的人想叫他对谁出手,成与不成,于他而言都不是一件美差。
金陵这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掺和的越多,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就越是渺茫。
/
九月初一,大朝。
齐朝自开国以来,就没遇上几个勤政的君主。
日日天不亮就起来早朝的事情干不出来,倒是将前朝三日一次的小朝会推到了五日一次,至于文武百官悉数到齐的大朝,则只在每月初一举行。
这也是变法施行后的第一次大朝。
谢烜身着衮服坐在御座之上,垂眸打量着下面。
今日苏俨昭来的早。
他今日穿了一身正经的丞相朝服,宽袍广袖,腰间却换了赤色的锦带,配上将养了月余后终于不再苍白过头的肤色,终于显出点人间的烟火气来。
此刻正整个人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白皙的指尖无意识的点着椅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烜不由的又想起十来日前的那一场醉酒。
中秋之夜花好月圆,他不是没动过以武犯禁的念头。只是因为太了解,知道一旦出手就势必不能挽回,届时只怕是大军哗变不死不休的局面……
当然,也未必能得手就是了。
还是稳扎稳打,步步蚕食的好。
厚重的冠冕挡住了面部的情绪,谢烜一面放心大胆的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召人来永安宫更理直气壮,一面漫不经心的听着朝会。
照例是各地的收支情况跟大事禀呈,禀呈完各州府的近况再议朝中大事,话题不期然的又转到了变法上去。
照例是沈居抢先出了朝班,想要先定基调。
“禀陛下,变法在京中推行的十分顺畅,各府邸封邑金秋税赋的三成多数已然递交了户部,朝中依例要给予的爵位封赐名录已然誊抄过了,请陛下御览。”
说着从袖中取出本薄薄的小册来,递给朝堂上负责转呈的内侍,由那内侍又转交到谢烜手中。
谢烜接过来随手翻了翻,跟预计中并无太大出入。
沈居提出的给勋贵家中次子以爵位稍作补偿,只对没落氏族有着不小的诱惑。对原本就门第煊赫的名门望族,则不足为道。
以襄阳侯府为例,长子为襄阳侯世子,次子承袭和盛大长公主爵位,将来亦封列侯。
定国公府亦是一样,苏俨敛长子袭国公爵,次子则早早有了苏俨昭挣来的封荫,小册上连名字都没留。
耳边争辩又起。
“在京中推行顺利,是因为沈中书与高额驸喋喋不休的功劳,云州一地试点,似乎效果不佳。”出身的是站在武官一列的襄阳侯任琦,京中自德王以降,数他对封邑赋税上缴最为肉疼。
将原本秉承的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抛之脑后,一句话似讽还嘲,意味悠长。
此言一出,不少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去瞧殿中唯二坐着的人的脸色。
明眼人都看的清楚,京中变法推行顺利,沈居跟高润离强硬的手段只占极小的一部分,倒有大半这两位悄无声息的支持或是默许。
苏俨昭垂了眼帘不语,倒是谢烜有些诧异的问;“云州怎么了?”
消息刚到金陵不久,遇上谢烜这么个看折子不勤的,消息比寻常臣下还不灵通些。
当下就有人如数家珍般的将云州发生的诸多事情一一说遍,也不知是不是沈居得罪过的,说的详尽也还罢了,还添油加醋唯恐不足。
“胡言乱语!事态哪有如此紧急,莫要危言耸听。”沈居耐不住,出声斥责。
一身冷笑。
“沈中书敢说一句,协阳一地没有民声鼎沸险些激起民愤,卫陈侯世子没有抬棺府衙之外,寻朝廷要个说法?新法违背民意扰乱勋贵,实在不宜施行。”
“那是他们阳奉阴违,非朝廷本意。变法初期自是艰难险阻,可只要一力推行,定可见卓然成效。”沈居斩钉截铁的反驳,语气十分坚决。
御史大夫陈晨轻咳了一身打断争论,提醒道;“沈中书是不是忘了,新法如今只是试行,以金陵、云州为范以窥后效,若是效果不佳,断然不能定为国策。自然更谈不上一力推行这一说。”
沈居还要说话,却见敞开的殿宇大门处匆匆奔进一个身影,刚一进殿门便双膝跪地,将手中捧着的东西高高举起,朗声道;“禀陛下,云州急报!”
一时间众人皆侧目。
每月初一才举行一次的大朝十分正式,除了文武百官要悉数到场,无故不得缺旷之外,还有着诸多讲究。
譬如要正衣冠肃仪容,若有衣衫不整发须潦草被人拿住了错处,甚至可能直接以藐视君王之罪罢官下狱。
又譬如……非大事不可中断,无特殊情况也绝不允准有人擅自入内。
谢烜蹙了眉,命人将那一份奏疏呈上来要亲自翻看。
苏俨敛偏了头去看他兄长,却见苏俨昭的目光亦同殿中众人一样凝视在谢烜的手上,面上殊无表情。
他能做到给陶懿一定的助力,或煽动协阳百姓,或帮助卫陈侯世子给云州太守施压,或提供瑞王的喜好情报,却独独谋划不成事情的发展走向。
因地制宜的事情,隔了大半个齐国就不好胡乱插手。
眼见着谢烜的脸色越发沉下去,苏俨昭突然闭上眼,不太想看接下来的场景。
啪!
不甚厚实的奏疏封皮被狠狠砸下又滚落下台阶的声音。
良久,像是有人终于鼓起勇气去拾那份奏折,哗哗的翻动声后,颤抖的话语响起。
“朝中督查与瑞王有隙,误燃牧阳粮仓,疑有民变?”
作者有话要说: 沈居表示他还能撑半章再领盒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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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满朝哗然。
能参加朝会的都不是初入官场的懵懂新人, 自然知晓事情的轻重。
但凡事情无甚重要, 云州决不至千里加急送来急报,但凡不是火烧眉毛, 御前监决计不能放了秉告的人扰乱朝会。
拾起折子的那一位,概括的已然足够含蓄。
苏俨昭打量一眼谢烜青红交加的脸色, 朝阶下垂手而立的内侍扬了扬下巴, 那内侍会意,上前几步取了那封急报,双手呈上。
一目十行的看过一遍, 见御座上的人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苏俨昭清了清嗓子, 权当给满面疑惑的公卿们解惑;“云州奏报,说是朝中派去的督查与瑞王殿下就上缴赋税一事有了嫌疑,一时意气之下误燃了牧阳一地的粮仓,天干物燥的时节, 火势迅猛牵累甚广, 竟将今年秋收所得毁了大半。”
奏章上言之凿凿言辞恳切, 若非是早早知晓那一把火烧的大半是牧阳一地废弃的荒地与空空如也的粮仓, 连他也未必能察觉其中玄奥。
不过无妨, 金陵中谢烜对地方的掌控力度远远不够,而通晓庶务的高官又泰半瞧沈居不顺眼, 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就是发现了端倪也会权做不见。
至于云州那头,瑞王谢尧要是连自己封地上的事都能出岔子, 才叫滑天下之大稽。
苏俨敛欣赏了一下沈居微微发白的面色,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侧头去问依旧伏跪于地的驿使,问道;“如今云州形势如何?”
那驿使分毫不敢抬头,听了问话将身子伏的越发低了,恭声道;“小人来的路上,见云州百姓似乎对此事甚是愤慨,群情激奋,全赖瑞王及陶大人一力安抚,方才勉力支撑。只是……”
许是骤然面对这样的大场面,那驿使紧张到手心冒汗,身体轻微的颤抖着,说到关键处就不自觉的停滞了。
“大殿上吞吞吐吐成何体统”顾冉之平素最重规矩礼教,当下就蹙了眉训斥,只吓得那驿使浑身一哆嗦,瑟瑟发抖。
“顾太傅别着急;”苏俨敛眼角带了点寡淡的笑意,出声拦住,对着那驿使的口气温和的不像他;“别急,慢慢说。只是如何?”
好半响,那驿使终于缓过来,轻声续道;“只是协阳乃云州最为丰饶一地,经此大创单凭州内救济难以支撑,瑞王殿下启奏陛下,是否调拨财物粮食予以救济。”
“朝中哪里还有财物粮食?户部还等着云州的赋税救急,什么也拿不出来。”此言一出,旁人倒也罢了,先跳起来的却是新任户部尚书许怡。他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横眉竖目满面怨色,生怕谢烜一个顺口答应了下来。
他对成为大齐史上第一位因为穷死的户部尚书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驿使与大殿中或站或立的人皆不相熟,只知晓他一个也惹不起,闻言只是默默垂首,不敢再答半句。
偌大的宫室内涌上一段极短暂的静默,片刻后就被一声冷笑打破。
“我怎么记得,当日沈中书在理政堂信誓旦旦,说推行新法可以富国强兵,使我大齐蒸蒸日上以复昔年荣光。如今这是怎么着?户部分毫没落着,还得往外掏。沈中书知道国库里还剩多少银子吗?”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勉强克制住的议论声陡然爆发出来,安静的宣政殿里瞬时吵嚷起来。
“意外之事,如何料的准?新法在京中已取的不匪成就,不过在云州推行稍显困难些,莫要危言耸听。”
沈居连谢烜的脸色都不敢打量,身子轻微的晃了晃,勉力辩驳。
只是稍显困难而已?
新政的弊端明显到不用指,爵禄中三成上缴朝廷,有几个勋贵肯自己吃亏?
户部催的越紧,至多不过封邑百姓头上又添了三成负累,届时官逼民反,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偏生眼前这位至今兜不清,还指望着凭新法站稳脚跟跟他兄长斗法。
苏俨敛连嘲讽都不乐意了,连着往下使眼色,意思不言而喻。
有人自诩体察了上意,有人领会了自家派系的站队,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站出朝班,几乎要同时开口。
“够了。”谢烜突然烦躁的闭了眼,冷声道。
不用想他也知道下边的人想说些什么。
自古变法,无论成败首倡之人大多不得善终,这一点他早就有所预料。
只是没料到的是,结果来的如此迅疾如此直接。
幸好,只是试行。
他情不自禁的去瞧当初提出先试点云州的人,正巧对上对方平淡投射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苏俨昭垂下眼睑,默然不语。
凭心而论,谢烜这个皇位坐的不怎么样。
为君为帝,执掌天下事,是需要系统的学习和培养的。不学习也成,天赐英才跟摸爬滚打爬上来挑一个,总之不能一蹴而就。
他辅政过的帝王里面,以昔年睿宗最为看重也以未来天子为标准培养的穆宗谢旻最为出色,谢启略次三分,也是在天禄阁里看了多年帝王心术的,缺的只是实操罢了。
谢烜兵法智略上或许不差,若真论到大局权术,就明显输了一阵。
勉强说服了自己不要有太多亏欠的情绪,苏俨昭就听见不远处响起谢烜的声音。
“丞相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年轻的帝王眉眼间都带了忧愁,以手抚额语气颓然,实打实的问询。
“京中变法推行却是十分顺畅,既如此,今年秋收金陵仍以新法继续施行,来年如何再做打算。至于地方上,云州自不必提,旁的州府也不宜推行新法。”
时间充裕,苏俨昭早已盘算了个大概,郑重答道。
他自己爽快的交了三成爵禄出去,为的就是带一带金陵勋贵的风向,顺带解国库的燃眉之急,自然不会让户部将到嘴的肥肉尽数吐出。
谢烜连辨查也没有,草草点了点头,道;“就按丞相说的办,”言罢,抬首看了一眼宣政殿烙刻着繁复花纹的穹顶,更觉心烦意乱,揉着眉心道;“沈中书连日来操持朝政十分辛苦,朕体恤臣工,许你一段时日的假,回府修养身子吧,理政堂的事不必再管了。”
再清晰不过的声音传至耳边,顾不得四周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沈居蓦的软下身子,半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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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徽元年的冬日,过的格外的快。
谢启靠在暗室的角落,漠然的看着甚少开启的大门敞开一半,进来几个手脚利落的小厮将不知几日前就已全然燃尽的碳盆端走,换上堪称简陋的摆件。
幽禁的日子说好过也好过,说不好过也不好过。
最初的狂躁忧愁伤心绝望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多到不知道如何打发的时间,夜里数不完的星星,白日里准时相见的跛足老者。
他早已算不清今夕何夕,只麻木的记下每一个十日,在每一个逢五的夜晚抚摸着那一枚蜡丸,将晚膳吃的干干净净。
忍和等,成了生命中最主要的基调。
又到晚膳时分。暗室的木门照例被轻轻碰了碰,用来传送饮食的小窗被打开。
谢启连抬头的**都没有,依旧靠着墙根闭目养神。
“咳……”一声轻咳。
谢启都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只觉手臂一麻,右手已被人生生拽出半截,然后被硬生生的摆成了触碰食盒的模样。与此同时,掌心接触到一阵迥然不同的手感,像是纸质一类。
那跛足老者抬首冲他笑了笑,笑容里竟有些扭曲的意味,将手中提着的另一只食盒放下,跛着脚转身步步走远。
谢启顾不得手疼,借着未关闭的小窗外传来的微弱光亮,一字一句的辨认起来。
是夜,金陵西北角大火。
火势起于一座废弃了的宅院,自人迹罕见处蔓延开来,速度半点不慢。
“走水了!”匆忙的奔跑声越过高墙穿过,伴随着炎热的赤浪以及算不得和煦的春日之风。
身处设施完备的皇家别院,谢启却一分一毫也不曾轻松。
因为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与兵戈相接的响动,从适才火光冲天那一瞬就紧接着响起,与远处惶急的呼喊交织在一起,宛然便是他从不曾经历过的可怖场景。
暗室的门被粗暴的撞开,进来的人他全然不识,却不妨碍认出那身藏青色的袍子。
被人护在最中心的地方,跌跌撞撞的跟着往外走,不知是谁的血液染在了脖颈与衣袍上,让人真切的体验到所接触到的一切俱非虚幻。
谢启突然想起金陵城破的那天晚上。
他也是这样被人护着,从城门到了宫门,再到永安宫里,直到叛军入城……退无可退。
无半分相似的场景,全然相同的感受。
他太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滴,阿启黑化进度条已完成。请查收您的快件。
苏相:拒……拒收可以吗?
快件自己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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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出了暗室之后的路途十分顺遂。
偌大的庭院中横七竖八的躺了满地的人, 早前被药晕了的跟身首异处的混杂在一起, 难辨生死。
容楚将长剑握在手中,一路护着谢启往外走, 缄默不语。
他不说话,被护在中心的少年便也一言不发, 只紧紧跟着前面的人一步不落, 顺便将这座幽禁了他数月之久却从未见过的宅院尽收眼底。
惊喜来的太突然,让他不得不去思忖些别的。
譬如今日的布局是否足够完善,譬如能否顺利脱身, 又譬如……
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存在。
天禄阁里与任桓云亦的笑语,少年人身上常见的骄纵妄为, 于他而言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如今他该考虑的,是怎样从谢烜那里拿回来他原有的,而后才谈得上谋取自己想要的。
夜色深沉,四周吵嚷的声息却渐渐消弭, 谢启跟着容楚越走越快, 越走越是偏僻。
金陵城中鲜少有人纵马疾驰, 一来非亲贵没有特许, 二来就算有了特许也过于惹人注目。
玄卫当然不会为了图快而露了痕迹, 而是事先挑好了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一路安排了人手接应, 确保足够安稳。
约莫快步走了近半个时辰,谢启就隐约瞧见了石城门的所在。
他抬首望了望天色,心知城门已闭, 正踌躇间,却见城楼门下用于进出的小门不知何时大大敞开了,像是无声的邀请。
谢启惊喜之余生出几分讶异来。
他早就知道苏俨昭行事缜密手中权柄不少,但却不知道能到如此地步。谢烜在位,又多了交州一脉辖制,能调动的势力势必缩水不少,就这样,手还能伸到城门城守上面来。
石城门可是金陵的门户,举足轻重的地方。
双眸里闪过晦涩难懂的情绪,谢启稍停片刻,转了头去看容楚。
被他看着的容楚注视了四周许久,方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谢启朝小门走去。
出了金陵,天大地大,就不是谢烜短时间内能排查得尽的。
临了,谢启侧目回望了身后一眼。
白昼尚未苏醒,泰半金陵人士还在睡梦中,浑然不曾察觉这一夜发生了些什么。
他弯了弯嘴角,无声的动了动唇瓣。
“我会回来的。”
远处,金陵西北角的小院里。
早前被药晕的人悠悠醒转,目光木然的盯在所见的一切上,脑海中一片混沌。半响,走失的神志终于勉强回复,一声惊呼响彻了整间庭院。
夜半时分,顾不得已然宵禁灯火寥落,一骑从小院中径直而出,飞驰向了巍峨的宫城。
几乎在同一时间,各世家负责通传消息的人都行色匆匆的出了门,各自回报主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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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破晓,白色的天幕还带着点暗色,未曾完全的透亮起来。
比邻长安街的定国公府朱红色的大门骤然间被推开,守门人打着哈欠缓步走出来,目光无意识的放远。
压了帽檐衣着低调的人出现在视野里,是同往日里一样的打扮。
大清早的来报,定然是极为重要的事,守门人收敛了心神,将人往里面领。
临迈进府门前,守门人特地看了一眼隔壁的右相府邸。
还没到相府晨起的时辰,上方高悬了匾额的大门紧紧闭着,半个人影也未曾瞧见。
报信的人迈入府门不过一刻之后,被吵醒之后满脸起床气的定国公苏俨敛匆匆披了衣袍,顾不得发冠未曾束好,就往门外奔去。
时辰尚早,苏俨敛原本做好了进卧房吵人清梦的准备,却在踏进令泽居的大门的那一瞬,就瞧见了半靠在软塌上的他兄长。
手上照例拿的是理政堂待批阅的奏折,案头抬手就可触及到的地方放了一杯清茶,几步开外的香炉里吞吐着白雾,散发出让人心旷神怡的檀香气。
而靠在软塌上的那个人,眉目间含了几分倦意,身上只搭了一层薄薄的毯子,修长的手指捏在奏疏上,注意力却明显地偏移开来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一个简单的事实:眼前的人一晚没睡。
注视着眼前的情景,苏俨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思绪在几息间已然发散开,想到了许多。
苏俨昭早在得到穆宗信重,自己手里有人之后,就将苏家一部分暗线经营交给了他,几年前不知从何掌控了玄卫,更是将苏家的情报体系尽数移交。
苏俨敛当然知道就一般的事情而言当然是玄卫的消息更精准些,但若是京中昨晚才发生的事,却未必是谁脚程更快了。
可眼下的场景……兄长知道些什么?
又或者,谋划了些什么?
这样想着,他一时踌躇,迈出了一半的步子就再也迈不出去。
苏俨昭早早察觉到有人进门,耐心等了半天却再没了动静,不由疑惑的抬头,道;“怎么了?”
苏俨敛猛的回过神来,迟疑半响,还是将今晨收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昨夜金陵西北角大火,牵累的却多是无人居住的荒宅。用于幽禁庶人谢启的小院被袭,负责守卫的禁军泰半被迷倒,至于未曾中药的高手,则全部折损,谢启不见踪影。就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想必此刻陛下也才刚接到奏报。”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加上深知内情。话不过说到一半苏俨敛就觉出点味来,等到说完他就差不多了悟了。
这样的行事手法实在太符合他兄长不过了。
能事先削弱绝不直接硬拼,哪怕在实力足够的情况了。
对了,行事时还附带点不可思议的心慈手软。
抛开行事手法不提,单从能力上论,幽禁谢启的地方防守何等严密,全金陵能直接将其劫走的屈指可数。
可他兄长又为了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劫人?是因为看谢烜到底不顺眼,还是纯粹的同情那位登基不到一年的小皇帝?
察觉到了弟弟的心绪激荡却无意细究,苏俨昭抬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望向皱着眉头的苏俨敛,
道;今日你只收到了这一条消息?”
眼下还不到他平素晨起的时辰,萧澈不会来令泽居,玄卫更不会来。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会儿他确实不如苏俨敛消息灵通。
苏俨敛闻言一怔,才想起那两件相较而言不甚重要的事情来,道;“陛下免了沈居中书侍郎的职,朝中惦记他的人仍是不少,御史大夫查出来他徇私包庇家人的罪过,言明过几日就要上弹劾奏疏。”
“此外,端柔长公主府邸的动向似乎有些奇怪。驸马高润离昨日出城狩猎,不到半个时辰便即匆匆回府,事后府门紧闭,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狩猎这样的事玩开了几日不会都是有的吗,半个时辰就回府,多半是出了事,只是公主府捂得严实,无从探知。
“恩……”苏俨昭听的认真,等他说完才轻轻应了一声,道;“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苏俨敛不明所以,疑惑的回望过去。
苏俨昭不答,用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画圈,自顾自的道;“高润离手握禁军兵权,位高权重,如今出了差错,定是要另外调人赴任。至于沈居,他经此一役仕途已然断送,无论御史大夫与不与他计较,理政堂日后都清净了。”
第二个圈画完,指尖指着的地方一顿;“还差个襄阳侯,他手中还有些兵权。”
苏俨敛越听越糊涂。
听他兄长的意思,是要当金陵一霸……言出法随?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理政堂差不离就是一人堂,掌管金陵防务的也是亲信。
可如今在位的是谢烜而非谢启,那是个已然主政的成年君王,若当真还如从前一般一手遮天,只怕得来的不是风光无限反倒是张催命符。
他不信苏俨昭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
“兄长到底想做什么?”隐约的猜测在心底盘桓,却始终不太肯相信。
那样的事,吃力未必讨好,危险系数还大,不得志的人赌一把倒还罢了。以他家兄长而今的地位而言,风险与收益完全不成比例。
将停滞在桌案上的指尖收回,苏俨昭笑了笑,吐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逼宫。”
作者有话要说: 畅想一下未来的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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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永安宫:
手里提了宫灯列队十分整齐的内侍第四次从永安宫侧门走过, 夜色已然完全深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