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我当佞臣[重生](19)
云亦简直没眼看他家陛下满身都冒粉红泡泡的模样。
从那日不知怎的生生耽搁了回宫的时间之后,谢启就通身处于一种空前兴奋的状态下,可惜满宫里也没几个够资格分享他心中喜悦的。
这股兴奋无处发泄,就持久到了一种相当严重的地步。
具体表现?
譬如他家陛下现在只要单单看着苏相,其他什么也不做,就能傻笑上好一阵子。
转眼间就到了举行会试的所在,车辇刚一停下,谢启也不要人去搀。相反,他身子矫捷的跳了下去,朝正要下辇的苏俨昭伸出手。
随行的人不认得谢启,只见自家主子一路上与他亲厚,便也不敢拦,只沉默的看着苏俨昭无奈的摇了摇头,下辇之时却还是给面子的撑了一把。
“陛下不怕被人认出来?”苏俨昭看了看谢启一脸小得意的样子,轻笑出声。
他本以为应诺谢启之后,这位对他觊觎已久的小皇帝会迫不及待的宣示所有权,都想好了一番拒绝的说辞。
没想到谢启倒知足常乐,在那日过后只每日得闲跑到相府或理政堂跟他相处,对公之于众一事似乎执念不深。
不过身侧这一位也不是事事省心的,譬如今日会试,分明不干他的事,偏偏要扮了门客的打扮跟着来。
明面上说是要多参与多目睹国之大事,实际上打的什么主意……
就想多赖着他一点。
对上苏俨昭似笑非笑的揶揄目光,谢启分毫不惧,笑道;“我这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顺带关注科举一事,被认出来又何妨?”
“由得你。”
苏俨昭不再搭理他,只专心致志的朝举行会试的中心处走去。
此处会试并非由他主考,因而来视察的时间并不算早,至少苏俨昭达到考场之时,会试第一场已过半。
曹胜祥远远的迎上来,一揖行礼;“见过苏相。”
谢启复辟后金陵官场清理过一遍,不少高位都空了出来,理政堂几番商议,提拔了不少官声上佳已历练数年的京官上位,曹胜祥就是其中之一。
他与苏俨昭同批进士,却到如今才崭露头角,素来谨慎惯了,见礼之后眼神十分规矩并不四处打量,让一打照面就低了头掩饰的谢启白费了一番功夫。
“曹尚书。”苏俨昭拱手还礼,目光却打量着考场周围的状况。
齐朝举行会试所在的贡院素来条件简陋,无论参与科举的举子出身如何显赫,声名远播与否,都是一视同仁。
只可人容单人转身的斗室,三天份的食水干粮,一张不知用了多久的小案。
大齐多少代贤臣良相,都是从这贡院中走出的。
粗略的打量了一遍,见曹胜祥依旧站在原地不曾动弹,苏俨昭客气的笑笑,道;“曹尚书自便,本相不过是来考场看看会试的状况是否正常,片刻就回。”
“苏相由心意行事便是,下官先去巡视考场。”听出无需陪伴的意思,曹胜祥点了点头,当即告辞离去。
一直低头躲避目光的谢启长舒一口气。
苏俨昭又在正在答题的举人中搜寻了片刻,没见到苏溢之的身影,倒也不甚在意,只偏了头朝谢启道;“昨日不是说想去栖凰阁用饭?待会陪你过去。”
对于已然认可了相互间关系的恋人,苏俨昭一向很细致。
会记得谢启或有意或无意的言行举止,尽量满足某位总是贪心不足的小皇帝。
谢启的注意力却罕见的没被美食勾的偏移开。
他看着考场中堪称简陋的条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当年璟之参加会试,也是这般模样?可你的身子……”
知道谢启在想些什么,苏俨昭扬了扬眉,随口解释道;“大齐的祖制就是这样,会试考场历年不便,也算是未来的朝廷栋梁进入官场之前必须要过的一道坎。何况但凡会试揭榜时榜上有名之人,殿试便再不会落榜,介怀这个的还真没有多少。”
话虽如此,谢启又看了一眼离的近一些的那名举人手下那斑驳的小案,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知道自己如今纠结这些也并无多大助力,他的思绪干脆发散开来,想到了其他的。
“话说回来,崇安三十一年的科举,璟之摘了会试头名,殿试时却是榜眼,那一年的状元是谁?”
谢启分外好奇的望向苏俨昭,将憋了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
苏俨昭出身显贵,年少时就有赫赫才名,又与谢旻谢烜私交甚好,年纪轻轻就摘得会元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殿试变幻多端,头十名又是由帝王钦点,谁也没有把握状元之位定是囊中之物。
让谢启疑惑的是,这位艳压了他家璟之的人似乎名不见经传,至少他本人从不曾听闻过。
被提及昔年琐事,苏俨昭稍顿了顿,还是张口给谢启解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陛下才见过的。”
“恩?”谢启一句疑问未曾说完,就被远处的异动吸引去了注意力。
不远处的地方,巡逻的兵士将一个容貌平平的举子粗暴的提了出来,伴随着桌案倒地的声音。
藏于衣袖中的半截夹带被搜出来,秋日的阳光下,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分外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苏相最后的倔强消失殆尽。
以后第一次那什么……儿童车还是玛莎拉蒂,这是一个问题。
么么哒~
☆、第55章
“科考夹带, 抓起来!”
领头的军士一声厉喝, 本就注视着此处动静的几个禁卫军涌上前来将人拿了,动作娴熟的将已然搜出来的几张宣纸保留下来, 以作呈堂证贡。
苏俨昭站的远,只淡淡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不置一词。
关系到选官任官, 大齐对科考管束得尤为严厉,被抓到舞弊之举的贡生,轻则终生禁考, 重则祸连家人。
这不是比划算的买卖。
原本已远远走开了的曹胜祥闻讯急匆匆的赶来,一脸凝重。
会试不同乡试, 所要面对的试题要纷繁复杂得多,所考察的内容也绝非单纯的默记。
要是脑抽了带的是誊抄了四书五经的小纸条还好,要是带的是别的什么……
事情就大条了。
曹胜祥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人,颤颤巍巍的接过禁军递过来的染了墨迹的纸条, 鼓足勇气看了一眼。
身为会试主考, 他早就对今日试卷上的试题烂熟于心。
只这一眼, 曹胜祥身子晃了晃, 险些没当场晕过去。
谢启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 见状就蹙了眉,低声吩咐云亦;“你去问问是什么回事。”
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会试, 要真出了大的差错面上也不好看。
曹胜祥身边的人虽不认识这位永安宫的红人,却知晓云亦早些时候是跟着苏俨昭一同来的,当下不敢怠慢, 将所知的据实相告。
云亦走回来的时候,脸色跟曹胜祥差不多。
“禀陛下、苏相,曹尚书说……适才搜出的夹带,上面写了今日会试的泰半试题以及做好的论述。”
泄题?
苏俨昭皱起眉头,心中涌上些许不安来。
会试试题的编写由主考曹胜祥主持,翰林院协助。
编写完毕后则交由理政堂审阅,而后由礼部交由专人刊印,一直严密封存直到今日。
整个大齐,知晓了完整会试题目而又有人身自由的,不超过十个。
苏俨昭一面思忖着谁最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一面看着曹胜祥身边的小厮朝自己走来。
“见过苏相。我家大人请苏相移步主理此间事宜,不知苏相此刻是否便宜。”
曹胜祥是会试主考,考场出了事他要负泰半责任,现成的靠山在,自然不想独自背锅。
苏俨昭只犹疑了片刻。
朝中大事为重的想法终究占了上风,他叹了口气正要点头,却听谢启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不了,我家丞相府中还有事情要处理,此间是曹尚书主事,总不能越俎代庖。”
不想拂谢启的面子,苏俨昭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厮悻悻的走了,只觉有些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好像一向勤学上进的三好学生突然翘了课,又像是从来兢兢业业的清官迫不得已收了贿赂。
打破习惯一般的感觉。
偏偏对上谢启这个始作俑者,生不起来半分责怪的意愿。
“阿启?”简短的疑问句,充斥着淡淡的无奈。
谢启摊了摊手,事情发生的瞬间蹙紧的眉头早已抚平,语气十分自然;“事事都要璟之操心,理政堂跟曹胜祥是用来干嘛的?”
跟三年前刚登基那会比,经历了许多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谢启已然有了长足的进步。
至少瞧地明晰朝中局势,也明白一派平和下波诡云谲的算计。
见苏俨昭摇了头满脸无奈,谢启勾唇笑了笑,伸手去够身侧人的衣袖,声音低低的;“事情已然发生了,早一些晚一些又什么差别,左右是按不下来的,”正经不过片刻,话锋一转;“璟之方才明明答应过我要去栖凰阁的,君子一诺千金,可不能毁约。”
苏俨昭与谢启并肩进入栖凰阁大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句不太合宜却隐约贴合的诗来。
从此君王不早朝。
从前是不是也有文武俱佳英明果绝的君王,最后落了个不好江山好美人的污名。
惊觉自己升出这样诡异的想法来,苏俨昭诧异之余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两眼嘴角衔笑的谢启,暗自蹙眉。
这对象是不是反了?
好像扭转过来也不对……
早晨出来的晚,加上耽搁了一路,两人踏上栖凰阁三楼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区别于其余酒楼的灯火通明,三楼悠长的回廊上只缀了几颗散发出淡淡光晕的明珠,映衬着雅间外同样灯光不强的灯笼,散发出一种幽禁雅致的氛围。
小厮笑着引路,行到天子二号房门前,正碰上紧闭的雅间门骤然开启,衣着精致的男子从里面出来。
栖凰阁素来是来往无白丁的所在,谢启还摸不准苏俨昭对将事情公之于众的态度,甚是忌惮遇见熟人,下意识的低了头不去看。
怕什么来什么,擦肩而过的瞬间,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
“兄长?”
谢启稍稍抬头看了一眼苏俨敛熟悉的身形,差点没一口血给吐出来。
早晨遇见曹胜祥也就罢了,新任礼部尚书还没见过他几次,加上也不太敢细看苏俨昭身边的人,当然能顺利的蒙混过关。
何况就算被曹胜祥认出来,除了心中存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被苏俨敛认出来猜到了什么,那可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他还在想着连锁反应具体会如何发展,苏俨敛已然将话头转了过来。
“长兄身边几时换了新人,可是容晏不得用?”目光游离了会,他有些诧异的道。
谢启今日衣着以为低调,加上他抢了容晏平素的位子,与苏俨昭挨的近,幽暗的光线之下倒也没被认出来。
察觉到身侧人陡然急促的呼吸声,苏俨昭犹疑了一瞬,而后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容晏前几日伤了腿,恰好府中进了新人,便带在身边了。”
自家兄长一向不打诳语,苏俨敛不疑有他,目光只在那似曾相识的身影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就不再纠结。
“刚入府的多不细致,还是容晏伺候的好些,待他伤好,兄长还是换回来的好。”
苏俨昭微微颔首,笑道;“是这个理,过几日便换回来。”
又应付了几句,等到苏俨敛终于回了自己的雅间,谢启已然是一副愤愤然的表情。
“下次我易了容再过来,总不能见了满金陵的人都躲。”带来的人尽数搁在了楼下,偌大的雅间里就他们两人,谢启用筷子无意识的戳了戳眼前的八宝肥鸭,狠狠道。
“你还想有下次?”苏俨昭抿了口茶,诧异的扬眉。
他本以为谢启就是一时兴起跟他巡视一次会试现场,听这话中之意,这位是想赖定了丞相府的车驾?
“不然呢?”谢启反问一句,掰着指头算给对面的人听;“撇开每月初一的大朝不算,小朝会五日一次,每次两个时辰。除开这些,璟之每日大多时间都在理政堂,等回府了宫门也差不多下钥了。十日才休沐一次,难道每次休沐咱两都在府中下棋?”
他说着说着都觉出几分凄惨来,连眼前让人食指大动的珍馐都忽略了去。
没追到前是独守着偌大的永安宫,看着御花园里花开花落,允诺之后就更惨了,心猿意马心痒难耐的……继续从前的行为。
他委屈的样子让苏俨昭短暂的静默了一瞬。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理政堂的案头堆的都是谢启名义上该处理的折子,费心操劳的最终目的都是眼前人的江山,他也许会心含内疚的承认自己是个不怎么照顾家眷的工作狂。
看着那一盘被谢启戳的不成样子的八宝肥鸭,感受着少年快凝成实质的目光,苏俨昭终究还是没捱住败下阵来。
“易容就不必了,被瞧见了……就被瞧见好了。”
左右是瞒不住的,事先有些铺垫总比晴天霹雳的好。
除了需要明确拒绝之事,苏俨昭说话一向喜欢留些余地,对待感情上的事尤其如此。
深谙个中精要的谢启闻言就笑了,眉梢眼角都染了几分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看提要有想歪的吗?面壁两分钟~
么么哒~
☆、第56章
思忖了一整天的问题得以解决, 谢启相当愉悦的用了一顿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头一次与身侧人同桌吃饭, 感觉吃的都比往日香甜几分。
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原则的苏俨昭第一次体会到眉目传情这四个字的含义。
谢启不经意间投过来的目光不带分毫刻意的感觉,相反, 是蕴藏着点点温和的注视, 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恰到好处的柔情。
让他都有几分犹疑的认为……前些日子的决定是正确的。
适逢敲门声响起,容晏推门而入, 苏俨昭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甩的远远的, 看向来人
容晏素来懂得进退,用膳的时辰没吩咐不会轻易打扰,来的这样急,定是有事发生。
会试?
扫了一眼正在斟酒的谢启, 容晏俯身在苏俨昭耳边想要低语。
知道谢启的身份, 他亦是为难了片刻, 想要稍晚些时候两人分开再禀告, 又恐迟迟不报贻误了时机。
犹豫了一会, 才不得不推门而入行下下策。
“不必了,一并说出来就是。”未及开口, 苏俨昭摆了摆手,随口道。
开玩笑,身边这小祖宗现在对情报搜集这一块越来越熟稔。退一步说, 他要是撒娇使赖非得问出了什么事,自己还能不和盘托出不成?
容晏稍顿了顿,避开谢启陡然挪移过来的目光,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道。
“会试第一日诸事已毕,可溢之公子……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说是涉嫌科考夹带。”
本就安静的雅间里短暂的静默了一瞬。
苏俨昭诧异的扬了扬眉,沉吟许久才道;“他是当场被搜出来的?”
科考之前本有搜身一说,但因为考生数量不少,要点滴不漏的搜寻到显然是不太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今晨抓到了夹带入场的举人,也不可能因此而搜寻全场,遑论苏溢之还是苏家的旁系。
除非……
苏溢之没这么蠢吧?
容晏摇了摇头,道;“不是。禁卫军搜寻了乙一考场的大部分考生,查出来几个夹带之人。大理寺的人不敢怠慢,加急审问,那几个胡乱攀咬,不知怎的就供出了溢之公子,说他也涉及此事。”
苏俨昭半点不相信苏溢之会去徇私舞弊。
他既然当日在令泽居应诺了那一句话,自然就不会自打脸面。他翻过苏溢之从前的文章,只要策论行文不大失水准,会元不定会有,一个贡士总是跑不了。
学识见识都不算差,加上背靠金陵苏家,苏溢之有什么必要去掺和夹带一事?
究竟是何人所为,为的又是什么?
秋日里的风自窗沿处吹了进来,苏俨昭克制住去拢衣袍的举动,却还是感觉微微的凉。
树大招风,本是应有之理。
/
时近午夜。
白日里一片繁华的金陵城内泰半已寂静下来,只剩下最中心的几条街道,依旧车马盈道,延续着不夜的喧嚣。
位于城东的大理寺内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监牢之内,今晨才被送进来的人被高高架在刑架之上,早已没了早些时候闭口不言的高傲,只含含糊糊的不住说着些什么。
大理寺卿于百柯眉头紧蹙,在空白地面处仅有的一张桌案旁来回走动,没有半点想要休憩的**。
良久,直到晃到守在身侧的狱卒头昏眼花的时候,他才仰天长叹一声,确认道;“确定将消息传到苏相耳边了?怎么至今没有回复?”
原本接到手头这桩案子的时候他还暗暗同情了一把曹胜祥。身为主考却连带出舞弊之事,问罪与否且不论,五年内再行升迁是想也不要想了。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同情的太早了一点。
天知道他在听到被搜出夹带的举人供出苏溢之后有多绝望。
这特么影响仕途啊……
站在一侧的狱卒打量着自家大人生无可恋的表情,试探的道;“相府还没来人回话,大人若是等不及,不若再遣人去问问?”
于百柯昔年跟着苏俨敛在刑部历练,后来又经苏俨敛举荐当上的大理寺卿,他本人虽从不结党,却已被朝中文武打上了半个苏家的印记。
这是连寻常小卒都知道的事情。
他思忖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苏相向来缜密,不曾回复就是未下定论,用不着咱们派人去催。”
话虽如此,他还是对如何处置苏溢之犹疑得很。
人都关在牢里了,上不上刑?逼不逼供?不肯招怎么办?招了又怎么办?
一团乱麻间,有身着守卫服色的人匆匆赶来,看模样就知道是来通传的。
于百柯喜上眉梢,只以为自己望窗秋水终于得偿所愿,上前几步就迎了上去,却在听到通传后惊诧十足。
“陛下?”
谢启缓步踏入大理寺的时候,早早收到消息的于百柯提早就侯在了门前。
接着大理寺门口明亮的烛光,于百柯大着胆子打量了一眼这位少年天子。
于记忆中的孱弱少年不大相同,这位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自复辟之后身高猛的窜了一截,昔日稍显稚嫩的面容也完全长开,眉目如刀削,透出一种偏凌厉的俊美,只是淡淡的望过来,就给人以莫名的压迫感。
“带朕去见苏溢之。”单纯的命令式语句,没带任何可以商榷的余地。
一句‘陛下还未亲政’堵在喉间,于百柯沉闷的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诺。”
跟着于百柯一路沉默的走了许久,谢启终于看见了苏溢之的身影。
看得出所处的监牢算得上条件较优越的,身上也无丝毫受过锤楚的模样,只人半躺在稻草堆上,面容有些憔悴。
眼见着狱卒掏出钥匙开了门,谢启挥了挥手,道;“都出去吧。”
“可陛下……”于百柯讶异出声。
要是这小祖宗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出了什么事,他才是万死难赎。
“出去。”谢启重复了一遍,目光凝在听到‘陛下’两字后陡然轻颤的人身上。
四周终于清静下来,谢启进了牢门,不甚在意的席地坐下,朝着已然悄然睁眼的人勾唇笑了笑;“咱们又见面了。”
苏溢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张脸他的确是见过的。
只是彼时眼前人自承是萧澈,当着苏俨昭的面,他也就不疑有他,只暗暗疑惑这位与传说中貌若好女的侍人并不相似。
“重新自叙名姓一下,姓谢名启,金陵人士倒是没错。”对面的人不说话,谢启好脾气的续道,没半分恼怒的意味。
苏溢之用了好半响才接受下这个事实。
强行让自己忽略掉一国之君为何要应承自己是萧澈这个疑惑,他又想到了些别的。
原来当今陛下与右相的关系当真与传说中一样好。
苏溢之自承善察人心,那日令泽居里他看的清楚,少年望向苏俨昭的目光中夹杂了多少亲近,联系到对方年纪,才会轻易的认可了谢启是萧澈的说法。
“陛下来此间所为何事?”好容易才将心绪收回,苏溢之有些疲累的道。
他虽贪图名利,到底不蠢,不会做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会试被栽上一个夹带本就是无妄之灾,于百柯虽待他客气,到底是身处大理寺的大牢之中,遑论现在还要直面天子。
谢启闻言,目光在那张稍显憔悴的脸上一掠而过,面上的情绪却没波动半分。
“你老实说,有没有科考夹带?”少年的语气极淡,瞧不出分毫偏向来。
“没有,”苏溢之果断的摇了摇头,道;“只会试之前,有人偷偷摸摸寻到了客栈,说如果愿意可以提供科考试题,我不曾接受。”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溢之的声音陡然间高了些;“此事与苏相无关,陛下明鉴。”
关键时刻他总算拎得清,知晓谢启亲政在即,君臣若因此生了嫌隙,只怕后患无穷。
谢启却只淡淡剽了他一眼。
“朕当然知道。”
苏俨昭要想操纵科考名次,有比泄题更方便百倍的方法,譬如直接在曹胜祥那点名或者告诉他一声。
可局外人不这么想。
“你想不想全身而退,不沾染半分?”思忖片刻,谢启突然偏了头看向满脸颓然的苏溢之,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两是不是腻味太久了= =
么么哒~
☆、第57章
谢启的话让苏溢之短暂的怔愣了一瞬。
从被突然出现的禁军抓起来的那一刻, 他就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自己很难全身而退了。
泄题是真的, 夹带是真的,事前有人知会过他是真的。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 他不曾接受。
无论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一心敛财却惧怕事情败露想要拉苏家下水,还是存了心要算计苏俨昭, 于他而言都无甚区别。
苏家不蠢, 能开脱就开脱,开脱不成就行弃卒保车之事,左右他苏溢之也算不上重要人物。
总之不管外边如何斗法结果怎样, 已然进了大理寺的他都只能算是阵前的炮灰,能不能保全全看天命。
眼下谢启居然问他想不想全身而退不沾染半分?
抱着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情, 苏溢之沉默的审视了谢启许久,才笑了;“陛下有办法?”
按大齐的规矩,眼前的少年还有小半年时间就能正式加冠,而后才能执掌朝政, 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国之君。
撇开如今在朝中一家独大的那位乐不乐意交权不谈, 莫说差了半年, 就是只差一日功夫, 眼前之人照样不能对朝中之事直接决断。
谢启迎着苏溢之怀疑的目光, 嘴角抽了抽,却还是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苏溢之睁大了眼, 牢牢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屏声静气的听着。
/
令泽居;
苏俨昭半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 面前摊开了一本最新的地方奏疏,笔尖挪移,写下一行行批注。
今日是苏溢之被抓的第三日。
再晚些时候贡院之外钟声一响,就宣告了这一年会试的结束,同样,也是明日三堂会审会试泄题的预告。
苏俨敛缓步走进来的时候,恰好撞见这样的场景。
两日不曾出现在理政堂的人眉眼间是浅淡的疏懒,目光注视在手中的奏疏上,看不出半分惶急的模样。
“苏溢之都进去第三日了,兄长不着急?”自顾自的寻了地方坐下,苏俨敛挑眉道。
“有什么好着急的。”苏俨昭一份奏折批完,又换了另一份在眼前,细致的看起来。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苏俨敛无趣的撇了撇嘴,间或又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道;“兄长想知道这次的事是谁主事目的又是什么吗?半个时辰前才收到的消息。”
骤然出了这样的事,苏俨敛也曾慌过片刻,连拨的派人去查,直到收到确切消息后才平静下来。
心知自家弟弟今日是要打扰自己到底了,苏俨昭索性搁下笔,十分给面子的说出一个名字。
“陶懿?”
语气之随意,如果不是苏俨敛了解自家兄长轻易不开玩笑,几乎就要以为他是随口一说。
他瞠目结舌了片刻,才恍然道;“萧澈又快了我一步?”
自掌控玄卫后,苏家的情报势力泰半交由他掌管,苏俨昭若消息比他灵动,来源于谁不问可知。
苏俨昭勾唇笑了笑,不置可否,却将话题转了回来。
“陶懿骤得高位,府中应酬甚多,凭他那点俸禄自然扛不住,于是便想到了卖科考试题的法子。他倒谨慎,前后不过寻了十来位家中富足的举人,消息捂得十分严实,”苏俨昭用指尖点了点桌面,淡淡的道;苏溢之这个例外,不过是怕事情暴露,想拉人下水而已。好在咱们这位族弟还算聪明,没接这份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