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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热了他的冷血(16)

作者:芥子醒 时间:2017-09-10 22:21 标签:甜文 强强 重生 情有独钟


  他失去了最大的财产,从骑士降为平民。他不再是贵族,财路也被断掉,只好转卖家里一半的奴隶,连饭都是坐在椅子上吃。他的姓氏不再尊贵,像被潮湿锈钝了的铁块,再没有本质的亮堂。

  那个闯祸的奴隶十分悲惨,被布鲁图斯罚抽50鞭。因为家里人手不够,才勉强留他一条性命。

  赫伦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坐在栅栏上喂鸽子。

  他浅浅一笑又平静下来。冤家的倒霉使他开心了一瞬间,却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他晃着双脚,悠闲地凝视远方。浮动的白羽像水面的涟漪,鸽子不知饥饱地啄食。他的目光从蓝天白云移到鸽群,又慢慢视向鸽群旁的空地——

  在那里遗落着一把短剑。

  他的思绪飞快地倒回,追索到练剑的卢卡斯。

  强悍的角斗士年轻而威猛,使起剑来招招见血,他总是大汗淋漓,汗水跟他本人一样锋利。他的气质永远是锋芒毕露的,像他手里的利剑一样,或者说他本身正是一把磨得雪亮的剑。

  赫伦静默着,忽然有点烦躁,把玉米粒全扔了出去。

  “赫弥亚!我的天哪……”

  范妮被弗利缇娜搀扶着,一脸担心,“我的孩子,你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你最好现在就下来!”

  赫伦突然想到,卢卡斯也曾这样站在地上,大声提醒自己危险。

  他走下高台,扶着范妮走进厅殿,为她倒一杯柠檬水。

  “母亲,我想找点事情做,无论是做做生意还是别的什么。”赫伦想了想说,“我已经24岁了,或许赚赚钱会是不错的决定。”

  范妮吸口凉气,灰暗的眼睛倏然绽放光芒。她的双颊瞬间红润起来,浑身的血液似乎也活络。她大口抽着气,额前的黑曜石颤抖着。此刻病魔远离了她。

  “我的赫弥亚……”她惊喜地说,“真是神明保佑!你能够想经商赚钱真是太好了!噢……波利奥的振兴有望了……普林尼有了个上进的儿子……”

  赫伦看到她这番反应,感到有些羞愧。

  范妮亲吻他的额头,笑着说:“我会为你拉人脉的,赫弥亚。克劳狄家族有很多生意伙伴。普林尼死了,可你还有我这个母亲!我要给你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合作商,让你吸取他的生意知识!”

  “真是伟大的母亲!”赫伦笑着端起水杯,“不过您最好先喝点柠檬水,要知道我需要您长寿安康!”

  ……

  范妮很快就寻觅到合适的人选。

  合作商叫乌提斯,是个专事羊毛毯生意的高卢人,和克劳狄家族有四十多年的合作,十分值得信任。

  根据范妮的描述,乌提斯长着黑发碧眼,蜷曲的髯须特别繁密,个头比较高大,总穿着高卢人特有的长裤,不怎么爱说话。

  范妮跟乌提斯通了几次信。乌提斯友好地表示,他会在亚平宁山下迎接赫伦,亲自驾车带他去家里查货。货物是两箱羊毛毯。

  赫伦没有浪费时间。他挑选了一名老实的奴隶,由他驾着马车去了高卢。

  奔波了三天,两人抵达亚平宁山。

  溪流轻抚山涧而过,水声潺潺,像银亮的蛇蜿蜒在两山之间。邻近的青山面面相觑,背靠着绿松石般湛蓝的天空。山涧窄得只容得单人通过,山壁呈土黄色,山尖披着错落的绿树林,树林尖挑起一轮红日。

  这种美丽的色彩拼接撞进视野,伴着森林独有的清新气味。

  乌提斯等候已久了。

  他站在一块大石上,头戴黑毡帽,身穿乌黑的长袖长裤。他头顶红日,挤在土黄山壁之间,脚下是白花花的水流,像一笔极浓的黑墨洇在天地间。

  他看到赫伦的马车,灵活地跳下大石,水流打湿半条裤子。在眼前斑斓的景象中,他好象从图画里走下来似的。

  “波利奥大人。”他向赫伦俯首行礼,“我等您很久了。”

  赫伦有点诧异。他本以为乌提斯上了年纪,身材不会这样壮实。

  乌提斯吹着胡子,眼睛弯成船形,满脸堆笑。繁密的须发遮挡大半张脸,凌乱的刘海掩着他湛蓝的眼珠,有些面容不清。他很高大,孔武有力的样子,不像一个经商的老人。

  “坐上马车吧,乌提斯。”赫伦说,“带我去你家查货。”

  乌提斯一屁股坐上车板,主动夺过马鞭,嘴里哼起小曲儿。他把一条腿盘在车板上,另一条垂下来打晃,毛绒绒的脑袋左右轻晃,像是在为哼的歌打节奏。

  ——他真是个欢乐的小老头儿。赫伦想。

  “今天是火神伏尔甘节!我向您保证,您会在高卢看到不同凡响的篝火!这里有美酒,新开张的浴场干净得像打了蜡,奴隶也很勤快!”乌提斯嗓音尖嘎,把马鞭甩得嗖嗖响。

  赫伦不打算和初相识的人同乐:“我想我们还是谈正事为妙。美酒、浴场什么的,只能损害我的健康。”

  “噢……人生不只有钱与生意!美酒、洗浴和角斗会招致疾病,可倘若没了它们,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乌提斯偏过脸,那双蓝眼睛穿过发丝向后看,闪烁的精光就这么照过来,刘海也掩盖不住那团光。

  赫伦有点恍惚,这一刻他想到了卢卡斯。

  他停顿一会,说:“你真是个特别的老头儿,没有一点上了年纪的气质……”

  乌提斯捋一把胡子,哈哈笑两声,“人生应当永远年轻,波利奥大人!人们总会被皮囊的衰老误导,然后在自怨自艾中老死。没什么比这更加可悲了……”

  赫伦想了想,“但人不可能忽视自己的外表。那些说自己完全不受表象影响的人,只是装模作样罢了。你也知道,从希腊时代开始,就有虚伪的人装作洒脱。他们被物质牵绊还要做出一副精神至上的样子……”

  他顿住了,放缓语气说:“哦,我不是在说你,乌提斯。我只是讨厌那些以清高为优越的人而已……”

  “我毫不介意!”乌提斯朝马背甩了一鞭,“我喜欢听您说这些。我想……这些话恐怕您很少对别人说吧!我感到十分荣幸!”

  他提高了嗓音,“人都会衰老,皮肤都会像核桃皮那样,头发像断了的竖琴弦,嘴巴像干裂的枯叶。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您永葆青春!”

  赫伦瞧他一眼,“我母亲说你不怎么说话,总是沉默寡言的。但现在看来,她对你的认知似乎是错的。”

  乌提斯的蓝眼珠一转,“人都是会变的。”

  很快,马车就停在高卢的街道前。

 

 

第22章 小树林里重逢

  乌提斯利落地跳下车,踢走地上的沙石,扶着赫伦走下马车。

  比起罗马,高卢明显缺乏管制。街道两旁排着炭火盆,小贩将红香肠乱几刀,歪扭七八地卖着;烤饼的厨师黑黑胖胖,把大片洋葱随意一撒。

  高卢人身材高大,言行粗糙,连女人都能强悍地杀鱼杀鸡。男人们扮作火神,手执火杖,大口吃肉喝酒,相互吹牛时还骂两句脏话。蛮族的鲁莽劲儿显露无疑。

  乌提斯让车夫看管马车。他带着赫伦进入市集,要了两杯啤酒,溢出的啤酒沫糊住他的手指。

  “恕我直言,乌提斯……”赫伦瞥一眼,“我从没喝过啤酒,我的母亲不让我沾染这个。”

  “啊,我忘了!贵族们只会喝葡萄酒,啤酒对您来说是低贱的饮料。”乌提斯脖子一仰,半杯啤酒下肚,“就让我替您忍受这不堪的玩意,您高贵的胃里只能装高贵的食物!”

  他飞快地喝光两杯啤酒,姿势有点粗鲁。黑密的胡须黏上了酒沫,他用袖口匆匆一抹,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街边有吹火表演。杂技演员头戴油彩面具,手拿火把,吹出艳丽的火团。乌提斯要了点松香末和火把,熟稔地一吹。

  赫伦的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火,额发也被热浪掀起。

  他惊奇地看向乌提斯。

  这个似乎浑身都长毛的老家伙童真地大笑,好象衰老的躯壳包裹着幼童的灵魂。他的长须乱颤,毡帽也是。宽厚的肩膀抖动着,整个人都处于无忧无虑的状态里。

  “您喜欢吗?”他逐渐收敛笑声,认真地问。

  赫伦本想回答不喜欢。但看到那双隐蔽不清的蓝眼睛,他还是将就地点下头,淡淡地说:“还不错。”

  乌提斯撇了撇嘴,了然地说:“那就是不喜欢咯。”

  赫伦有点惊疑,乌提斯好象很了解他。

  “我想带您去个地方……”乌提斯神秘一笑,“我敢保证,这会是您从没见过的!”

  他挽过赫伦的肩膀,热情地带他走向前方的拟剧舞台。

  人们喜欢拟剧,这是一门亲切的艺术,贵族与平民皆可消受。拟剧演员都是男性,连女性角色也是男人出演。在表演时,他们头戴面具,穿着夸张的戏服,嘴里念着台词,肢体语言极其丰富。

  为了庆祝伏尔甘节,有兴趣的围观者也能参与表演,但要经过表演师的筛选。

  一场戏已经结束,已经有观众上台争取角色。

  赫伦刚走近舞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眼尖的表演师拉了上来,指定他出演维纳斯。

  他手里被强塞了台词本,有点哭笑不得。

  这场戏是伏尔甘的婚礼,主角是伏尔甘和他的妻子维纳斯。

  维纳斯自恃美貌,清高的性格惹怒了众神之父朱庇特。因此,朱庇特将她下嫁给火神伏尔甘。伏尔甘相貌丑陋,还是个瘸腿,为维纳斯所厌恶。

  赫伦很快记住简短的台词,戴上金色的假发。

  与他演对手戏的,是一位红头发的年轻人。表演师看中了他的发色,认为他很适合火神的角色。

  演出很快开始——

  维纳斯披着橘红头纱,端庄地躺在睡椅上,五官影影绰绰的。

  伏尔甘蜷伏在维纳斯脚边,嘴里说着结婚的誓词。然后,他掀起了橘红头纱。

  他看见了一副极美的五官。

  ——只消这一眼,他就硬了。

  “世间神界,无有能与你的美比肩者!朱庇特忧虑你理所当然的傲慢,将宝珠掷于泥潭之中!我是铁匠伏尔甘,是你忠诚的丈夫。直到最后一丝烈火燃尽、铁物皆化成锈墟;直到鲜活的世间坠入昏睡、温热的生命永远冷寂。时间终堕进空虚,此爱不堕;实物终蚀为尘埃,此爱不蚀;色彩终褪为黯淡,此爱不褪!”

  他低下头,哆嗦着吻上维纳斯的手背。

  维纳斯坐起身,把头纱向前一扯,包盖住他的头。

  “悲哀已成事实,委屈如长河流进内心。我终究躲不过众神之父的力量!我掌管爱与美,却被迫嫁给不爱的人。从此,我会让真爱只有一份,却只能给一个人;我会让美遍及一切,却只有善于发现的眼才能瞧见……”

  维纳斯摘掉头纱,系在伏尔甘脖间,抬手拥抱住丈夫。

  观众们乐呵呵地拍掌,朝舞台投掷钱币和干果,这是喝彩的方式。

  ……

  表演结束,赫伦过了把表演瘾,扯掉厚重的假发。

  乌提斯一直等着他,伸手摘掉黏在他肩上的干果皮。

  他垂着头,样子有些失落。他困窘地扯了扯毡帽,瓮声瓮气地说:“您好像乐在其中呢,我真的替您高兴……”

  赫伦注视着他,忽然问道:“乌提斯,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黑色的,可眉毛是金色的呢?”

  乌提斯动作一滞,轻轻咳嗽两声,将毡帽压紧些,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眉毛。

  “我年轻时曾金发碧眼,只是现在老了,头发变成苍老的白色。您也知道,金色的染料可比黑色的贵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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