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琢玉(30)
玉绾瞥了一眼窗外,道:“您没想过,当日来报信的丫头很是奇怪么?”
秦氏回忆当天的情形,果然想出不对劲来……玉章辞之前是听张姨娘说夏氏去了很久都没回来这才去听雨轩的,按理不会吩咐丫头去给玉老夫人报信,毕竟跟子嗣有关的事,若不是咬实了,怎敢惊动老太太?而玉章辞在后来发现玉玄和夏氏在偷情,此事关系玉府和他自己的颜面,他就更不会叫丫头去禀告老太太了,那么那个丫头,到底是谁让她到花厅里来引人过去的?
正是因为这个丫头,所以导致那么多宾客都知道了这件丑闻,哪怕她想捂下去也捂不住了……可见这个丫头定然是有人故意遣去花厅的。
想到这一层,秦氏立刻追问道:“那你去查过没有,那个丫头是哪一房的?”
玉绾凝重地摇了摇头:“暗中查了,但是找不到那个丫头了。”
“可恶,用心实在歹毒!”秦氏恨恨道。
“那日是张姨娘叫父亲去听雨轩的,会不会是……”玉绾犹疑道。
秦氏立刻否决了:“不会的,张氏此人我素来知晓,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定然是别的人……”
她说着,忽然想到了玉黎的脸,立刻就一口咬定道:“肯定是玉黎那个小杂种!上次玄儿叫人把他推进照月池里,他肯定怀恨在心,借此报复玄儿,肯定是他!”
她说话时一脸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玉黎肉的表情,仿佛玉黎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全然忘了是她和玉玄欲置玉黎于死地在先这件事。
玉绾亦蹙起眉道:“但是我们没有证据,毕竟那丫头已经找不到了……”
秦氏闻言,阴冷地笑起来:“找不到正好,什么时候我去老太太那里提点提点她,只说玉黎故意败坏玉府的名声,虽然没有证据,但只要老太太起了疑心,事情就好办多了……”
玉绾听着,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说:“祖母现在也在气头上,母亲您说话的时候要巧妙些,先请罪之后再说这件事。”
秦氏露出一副阴狠又志在必得的表情,道:“这点我自然知道……玄儿不好过,玉黎这个小杂种也别想好过!”
不过第二天她到玉老夫人那里,还没开口呢,就让玉老夫人训斥了一顿,骂得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根本没机会开口提报信丫头的事。她也有些疑惑,怎么先前已经骂过了,现在老太太的火气有莫名其妙上来了?
回头一问才知道,早在她之前玉黎就已经去老太太那里诉过委屈了:
“大哥怎么能出这样的事儿呢?我今日去青桐书院,被几个人狠狠嘲笑了一番,说咱们玉府的人都没规矩没教养,乱尽人伦,与禽兽无异……我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再去书院!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那日我拦住大哥不让他去听雨轩就好了……”
玉老夫人听了之后自然气得怒火中烧……本来她心中高看玉玄一头,如今这件事出来,不是狠狠打她的脸吗?还害得她儿子都颜面扫尽。本来玉玄不争气、名声坏了也就罢了,现在还连累府中的所有孙子后辈,他们玉府以后还要不要光耀门楣了?脸都让玉玄和他娘秦氏丢尽了!
她安慰了玉黎一番,随即想着要把秦氏叫过来训一顿,正巧儿呢,秦氏就巴巴地来了,便挨了一顿骂。
秦氏得知原委,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毕竟现在提起那报信丫头的事也无用了……玉黎都说了,他也受到了别人的嘲笑,意思就是他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他怎么会去败坏玉府的名声呢?
秦氏愈想愈生气,又无处发泄,恨不得将玉黎即刻抓来活生生剥了他的皮。
……
玉黎听说秦氏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自然是浑身舒畅,当晚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碧笙和智雪还在那里议论在秦氏从竹寿堂出来的时候的样子,边说边笑,拿秦氏当乐子。不过现在在玉府里,大约也不止碧笙和智雪私底下把秦氏当乐子了吧?许多丫头婆子不过是碍于秦氏威慑,故而不敢明目张胆地说,私底下,还不定怎么拿秦氏母子取乐呢!
玉黎吃完了饭,拿着书在等下看书,正看到一半,就听齐妈妈说西府的清少爷来了。他抬头一看,果然见玉清进来,他穿着一袭烟青色的长衫,乌发半绾,眉清目朗,俊美的面容中带着儒雅和正直,他忙起了身,笑道:“清大哥你来了,快坐。”
玉清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给清大哥上茶。”玉黎说着,智雪碧笙等人都下去了。
玉清道:“不必那么麻烦,我不渴。”又看向玉黎正在翻阅的书,笑道,“你在看什么书呢?见你看得那样入神。”
玉黎把视线落在自己的书上,随即又抬起头看玉清,答道:“《战国策》,很是吸引人。”
“喜欢看《战国策》啊。”玉清眼中有些诧异,说,“这与你本人气质有些不符。”
“怎么会不符呢?”玉黎说着,随即想到自己那张阴柔如女子一般的脸,便自嘲地笑了笑,“清大哥以为我会喜欢看《涑水家仪》?”
《涑水家仪》是女子必读之书,玉清闻言愣了愣,随即蹙眉看向玉黎:“我不是这个意思,黎儿,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玉黎无所谓的笑了笑:“我也与清大哥开玩笑呢,大哥不要介怀。”
玉清闻言,却是叹了口气,又说:“最近出了玉玄那件事,恐怕你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吧?”
“风言风语?”玉黎闻言,居然勾起唇笑了,黑眸中亮晶晶的,映着烛火,像是流光一般灿烂,“这些都是真事,怎么会是‘风言风语’?玉玄敢做那种事,还怕被人说吗?”
“他自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平白连累了你的名声……”
玉黎笑得更加灿烂自若:“我不在乎,反正有了上次拜师的事,在大家心目中只不过给玉玄添了不堪,不会把我和他联系到一起的。”
更何况,他恨玉府所有人……玉老夫人和玉章辞不是最重视玉府的名声吗?那就让玉府的名声败坏了算了,这几天听到不少人私底下说玉府怎样不好,他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玉清见他那张俊俏的小脸上带着自信与得意的笑容,在烛光底下,尤其风采夺目,他心头一跳,竟看得移不开眼去。
玉黎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也没有多想,只说:“难不成清大哥觉得这件事连累了清大哥的名声?”
玉清这才回过神来,笑道:“那倒没有,毕竟虽然是堂兄弟,但所有人都知道西街玉府和东街玉府是两户人家。”
“那就好。”玉黎点了点头。
玉清说着,关心地问玉黎道:“上次你溺水之后,身体好些了吗?自从上次来看你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说一次话。”
“嗯,好些了,我可不是活蹦乱跳的吗?”玉黎笑着说道。
“好在现在天冷起来了,你也不会去水边玩了……上次听阿澈说你溺水,我被吓得差点魂不附体……”玉清说着,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玉黎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玉清家中父母恩爱,兄弟和睦,因此他很少见识后宅的尔虞我诈你来我往,也就养成了他正直善良的品格和容易轻信别人的缺点,就比如,他很难想象,玉黎的落水,是被人活生生推下去的。
玉黎想,也许这就是他与玉清、玉澈兄弟无法走得太近的缘故。
毕竟,一直生活在阴暗中的人,和一直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是很难有真正的共同语言的,这便叫做……‘夏虫不可语冰’。
第41章 中秋夜宴(上)
很快便八月份了,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在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秋雨之后,很快又要八月十五中秋节了。
八月十一这一日,雨渐止,天边露出天青色的曦光。花草树木和远处的屋顶都如同擦洗过一般,连颜色也艳丽了起来。
玉黎穿着浅蓝色的秋衣,终于从风雨小筑中走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闻到雨过天晴之后泥土的香气,感受到空气中一丝丝的雨露湿意吹拂过自己的脸庞,不禁惬意似的,微微阖目。
智雪亦从风雨小筑中出来,欢喜道:“可算雨过天晴了,我还担心若是一直下雨,又无人从这里路过,那只得我跑出去叫人了。”
“我便说,只消一个时辰,雨定然会停下来的。”玉黎将正看到一半的书卷合拢,转头对智雪道,“咱们回去吧,否则碧笙怕是等急了。”
“嗯!”
主仆二人便从风雨小筑往西走,穿过几个连廊,便是砺锋院前头的园子,其实那园子有个名儿,只是名字的牌匾正对着东面,是针对外面来的客人的,园子叫做叠翠园,取“满目葱茏叠翠来”之意。玉黎不喜欢玉府,倒挺喜欢玉府的几个园子和亭台楼阁。
两人进了叠翠园,再走一段,往南拐走一会儿就到砺锋院了。此刻大约是新雨后,园子里也没什么人,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偶尔叽喳的鸟儿叫声。
“哼……”
玉黎耳尖地听到了有人的声音,他顿住脚步,微微蹙起了眉头。
“好像是玉玄的声音。”智雪压低了声音道。
玉黎略一怔忡,便压低了脚步声往另一方向走去,那边正是照月池的方向。他走了几步,果然就看见玉玄独自坐在石凳上,一副像是喝醉了的模样,侧着身子把头靠在了石桌上,憔悴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玉黎见状,唇角立刻勾了起来:“呵,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玉玄听到动静,便把头抬起来,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对面站的是谁,骂骂咧咧道:“是你这个小杂种!你、你怎么不去死!”
玉黎闻言,亦不恼,轻笑道:“丧家之犬,也敢在此狺狺犬吠。”
“你才是丧家犬,狗杂种!”玉玄闻言,恼羞成怒地站起身来,因为喝醉酒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走到玉黎面前来,仿佛是要打他,却被智雪一把扭住了拳头,仍是骂声不止,“你这个狗杂种,没娘养的畜生,我今天不打死你……”
玉黎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挣扎扭曲,仍是平静地冷笑:“阿雪,还记得当初他是怎么对我的吗?今天你也让他尝尝那种滋味……”
“嗯!”智雪应了一声,反手将玉玄推倒在地上,他站立不稳,退了好几步才倒下,刚好倒在照月池的岸边,智雪蹲下身去,一把将他的头按进了水里,恨恨道,“你多喝几口,醒醒酒!”
玉玄趴在地上,脸朝下被死死按进水里,挣扎反抗不得,一口气喝了好几口水,眼睛鼻子也全是水,被玉黎抓住头发拉起头的时候,整张脸满是惊慌失措,跟一只死到临头的猪一般,拼命喘气。
玉黎抓着他的发髻,阴冷地在他耳边道:“你不是很想我死吗?我让你看看是谁死!”说着,又发狠一般将他脸朝下一把按进水里。
玉玄喝了一肚子的水,可头顶的那只手却还紧紧地按着他,他几乎快要窒息了,心底慌乱,不顾一切地胡乱挣扎起来。
玉黎不为所动,等他喝池水喝够了,这才把他拎起来,在他耳畔轻笑:“那日你为什么会如此急色地去跟夏氏偷情,你知道吗?是因为我在你的茶水中下了麦角,不过那点毒,寻常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你呢,色胆包天,自寻死路,怪谁呢?哈哈,蠢货!”
玉黎像扔一只死狗一般将他扔在一旁,自己起身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敛起冷笑,语气阴沉而危险:“我就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死过一次的人,惜命得很,你若是再来惹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下一次,就不是喝几口水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