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琢玉(124)
玉清愣了愣,随即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你无须管我看了会不会难受,你便说,你让不让我去?”玉黎转过脸来看他。
玉清见他直直地望着自己,也不敢违逆他,只好说:“好吧,到时候你不许乱跑,只静静观礼。”
“好。”
到时候定然是一场好戏,他怎么能够错过?
第191章 黄雀在后(一)
八月初八,元瑛登上大宝的日子。
整个皇宫装饰一新,宫女内侍们都穿上了新衣,虽然登基仪式十分匆忙,但是却很是隆重,该有的东西都备齐了,就好像恨不得昭告全天下自己是名正言顺的新帝一般。
所有文武官员也都穿上朝服,像模像样的来给新帝贺喜、上朝,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不仅那些肯归顺元瑛的大臣来了,连许多持反对声音的大臣也来了,尤其是元珩的外祖父霍宗等人,居然也穿着整齐的朝服,拿着象笏来上朝。
元瑛当然是无所谓的,他觉得自己的势力足够大,那些官员总有一天会屈服的,哪怕不屈服,他们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就连玉清说玉黎会来观礼,他都只是不屑地笑了笑,说:
“他要来?我还想请他来呢。”
玉黎穿着一身白色的锦衣,俊俏的脸上波澜不惊,他坐在偏殿里,静静地听着大殿里的动静,身后的乌夜啼便默默地站着。
“吉时已到……”
文武百官听到鸣赞官的声音,纷纷转过头去,只见一位内侍手持圣旨稳步入内,走到皇帝宝座的台阶下即止,随即面向众人,打开圣旨高声道:
“陛下有旨……”
文武百官便纷纷下跪接旨,只听那内侍道:
“夫五德更始,三正迭兴,驭物资贤,登庸启圣,故帝迹所以代昌,王度所以改耀,革晦以明,由来尚矣。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先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朕在位二十有三载,险遭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澄氛静乱,匡济艰难,功均造物。今朕无多日,故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皇六子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于八月之望改元隆治,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钦此!”
“此乃陛下亲笔,禅位于宁王殿下,百官跪迎新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又伏下去等新帝进殿。
玉黎坐在偏殿里,偏殿里静得连他的呼吸也听得见,耳边回响的,则是大殿中一字一句读圣旨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眼中一丝感情变化也无。
很快,新帝入殿了。
只见元瑛穿着新制的玄色龙袍,戴着帝冕,清俊的脸上肃然而高高在上,帝冕上落下来的十二旒冕微微晃动,偶尔遮住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令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意绪。
“升宝座……”鸣赞官高声唱道。
便见元瑛缓缓走向台阶,很快,他就要登上台阶,坐上皇帝的宝座了。
“等一下!”
大殿中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众人都吃惊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同样身穿玄色龙袍的男子带着殿前司的人出现在大殿门口,只见那男子左半张脸上覆盖着一个黄金面具,而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却是美极了,他眉秀而长,丹凤眼眼尾向上挑,眼波流转,红唇微扬,肌肤胜雪,堪比周小史卫玠,却又比他们高贵、出尘得多,令人只敢远看而不敢亵渎。
元瑛缓缓看向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蹙着眉,不悦地问道:“阿凤?你这是做什么?”
金凤钩款步进殿,面上带着些许凉薄的笑:“我这是做什么?我当然是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你的东西?”元瑛疑惑道。
文武百官也不解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在这里,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对啊,这个皇位,就是我的东西。”金凤钩嫣红的唇角飞扬,流露出志得意满的弧度,他步步走近元瑛,曼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元瑛沉默地看着他。
“金凤钩并不是我的真名,我还有一个名字,叫丁嘉行……”他说着,转头看向两旁站着的文武百官,笑道,“各位大人,应该有认识我的吧?”
一旁真的有个大理寺丞直直地看着他,有些吃惊地说:“丁嘉行……你是皇商丁景鸿的小儿子!”
他一出口,众人俱是诧异不已,因为丁景鸿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全家被灭门,他的小儿子怎么会还活在世上?而且怎么会和宁王元瑛扯上关系?
金凤钩见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但是那只露出来的美眸却流露出冰冷的杀机:“对啊,我应该已经死了,怎么会还活着?我应该跟我父亲一起死了,怎么会还活着?”
“你们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而死吗?”金凤钩说着,看向大理寺丞,咄咄逼人地看着他,“你是当时的大理寺官员,你知道这件轰动全国的案子为什么最后什么结果也没有,甚至连凶手也没抓到吗?”
那个大理寺丞闻言,却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对,因为当时……是皇帝私下下令,说不用再查下去了,对不对?!”金凤钩唇角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却盛满了仇恨和杀戮,连那清亮的嗓音也变得冰冷而砭人肌骨,“因为,因为我并不是丁景鸿的儿子,我是丁景鸿受宫中之人所托而抚养的,元后凤熙的儿子!”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一声雷,令整个大殿都炸开了锅。
站在上首的元瑛震惊地望着他,他震惊得无以复加,连整个身子都轻轻颤动起来。
“大皇子,你是那个‘夭折’的大皇子……”
“可是大皇子不是一出生就夭折了吗?为什么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元后为什么要假称大皇子已经死了?为什么陛下还要追杀丁景鸿一家?”
……
金凤钩很满意他们的表现,他仰天大笑起来,笑得那么高兴,笑得又那么惨烈,最后,他笑够了,连眼中也笑出泪来,才道:“因为元丰他怀疑我母后与明王私通,怀疑我是明王的儿子,本来我一生下来,就要掐死我的,是我母后含泪将我送走,又找来一个婴儿李代桃僵……可是元丰他心狠手辣,一直怀疑我没死,追查到我被丁景鸿收养之后,又派人灭了丁景鸿全家,顺手牵羊占有了丁景鸿的所有家产……”
“我本来也要死的,可是我命大!”金凤钩说着,猛地揭掉了左半边脸上一直戴着的黄金面具,只见那半张脸上,露出两道狭长而狰狞可怖的疤痕,令他原本漂亮如同仙君一般的脸变得异常可怖,就如同地狱中的什么鬼怪一般。金凤钩阴沉地笑起来,他的笑声像是从地狱传上来的,令人毛骨悚然,“是丁景鸿的夫人舍命护我,这才不至于让我丢了性命,可是这两道疤痕,却一辈子留在我的脸上,时时刻刻提醒我,血海深仇,若是不报便枉生为人!”
话音落下,大殿中死一般寂静。
第192章 黄雀在后(二)
“原来如此。”
大殿中传来一个声音,金凤钩和众人都循声望去,只见昭王妃玉黎出现在元瑛左手边的入口处。他穿着素净,乌发束起,一点也不像是被软禁已久的模样。随着他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后的黑衣侍卫也跟着慢慢从暗处走出来。
“我第一次去找你,你房间中的东西个个都价值连城,但是你都毫不在意地放在一旁用来当装饰……还有,吴妙水赠送给丁景鸿的《山间六友》也被你制成了屏风,当时我就想,‘不知这主人是“牛嚼牡丹”呢,还是为人随性恣意呢?’后来我明白,因为你出身皇家,又生长在全大祈最富贵的家族中,故而对这一些普通人眼中的宝物毫不在意,对吧?”
玉黎说着,又看了一眼文武百官中自己的父亲玉章辞,又道:“还有那一次,陈同道向陛下承请,希望陛下能将明王的玉牒放回到承祐宫去,但这一举动却触怒了父皇,是我父亲和其他大臣一起联名上书,才终于将他保下来,而我父亲也因此还被人参了一本说他结党营私……我也很纳闷,为何我父亲与陈同道向来关系淡泊,却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去为他求情,现如今我是想明白了,因为是你买通了陈同道,想试探陛下的态度,结果害得陈同道差点丢了性命,你只好又买通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一些官员,为他联名求情,可是如此?”
“不错!”金凤钩的眉眼间含着得意,唇畔带着笑容,“昭王妃果然聪明……所以,如今朝堂上站着的许多官员,事实上都是我的人。”
元瑛仍是震惊,面上却添了许多恼怒:“你……你一直在利用我!”
“那又如何?”金凤钩挑眉,他伸出手来,将华丽的龙袍袖子放在自己眼底,又用另一只手去抚摸龙袍上绣好的华丽精致的纹路,曼声道,“我才是真正的嫡长子,这个宝座,这件衣服,本来就是我的,你又算什么东西?”说着,抬起眼来,望着元瑛的丹凤眼中充满了不屑和讥诮。
玉黎闻言,亦跟着冷冷笑了笑……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麟儿会被抛弃了,因为麟儿是金凤钩和元瑛的孩子,可是,他们是亲兄弟啊……金凤钩无法接受这个孩子,所以就叫人把他送走,结果自己却恰好捡到……
“你再生气也没用,你就是一直在为我做嫁衣。”金凤钩微微笑着,缓缓朝着元瑛走过去,“玉清本来就是我的人,我让他替你做事他才替你做事的,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玉清喜欢玉黎,所以我就策反了他,许他高官厚禄,让他为我做事……”
“还有,常启山,常将军也是我的人。”他走到一半,转头微笑着看了看一身戎装的常启山,又对一旁的玉黎道,“我本来想在你们去梁州赈灾的时候就把你们解决在途中的,谁知道元琛那个废物中途插了一脚,打草惊蛇,坏了我的大计……”
玉黎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因为他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元瑞明明不是什么帝王之材,可是常启山却拥兵自重想扶他为帝,原先他和元珩以为常启山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后来才明白,这都是因为常启山想扶持的对象并不是他自己的外孙元瑞,而是金凤钩罢了!
金凤钩走到距离元瑛三步之遥,缓缓止住了脚步,声音不屑而得意:“让开。”
元瑛直直地望着他,却是一动不动……他像是至今还未肯相信,相信自己的枕边人,这个自己一直想着要立他为后的男子,居然是自己的哥哥,而且竟然还一直算计着自己,利用自己作为踏脚石,一步一步登上皇帝的宝座……
到头来,他的一切付出,似乎全部都是谎言和背叛。
金凤钩看着他,残忍地笑道:“别怪我,要怪,就去怪你的父皇,谁叫他自己作孽呢……”说着,伸手一把推开元瑛,也不顾元瑛是何等的失魂落魄,就顾自己朝着那宝座缓缓走去。
“等一下。”
金凤钩回头,只见玉黎站在底下,微微笑着,抬头看着自己:“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