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琢玉(116)
元珩走回休息的偏殿,就见一身素衣的玉黎坐在那里,正撑着头小憩,他也不敢打搅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正要去摸一摸他的手,就见玉黎睁开了眼睛。玉黎见是他,便极其自然地伸出双手要他抱,元珩忙伸手抱起他,换自己坐到他的位置上,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了亲他的额头,道:
“怎么了?不舒服?”
玉黎点了点头,面色仍是不好:“想吐。”
他本来就孕吐,方才见到元瑛,更是引起了强烈的反应,到无人的地方吐了半天,虽然什么都吐不出来,但仍是有点虚脱。
元珩忙对一旁候着的碧笙道:“去煮点牛乳来,稍微放点糖。”
“是。”
元珩伸手握住玉黎的手,察觉到他的手有点凉,便问道:“怎么手这样凉?”
玉黎把头靠在他怀里,有点恹恹的:“我方才见到元瑛了,一见到他就想起梦里的前世……想到你被他……”他说着,喉头发紧,说也说不下去了。
元珩抱他的手紧了紧,安慰道:“别怕,我在呢,前世是前世,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害不了咱们的。”
方才他试探元瑛,但是元瑛却表现得完美无缺,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害他之心……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这辈子还没体验过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玉黎听了他的安慰,“嗯”了一声,又说:“前世的麟儿的确是他的孩子,他为此恨我,还将这笔账强加到你头上,但是今世并没有麟儿,他总不能把这账算到你头上了吧?”
元珩闻言,唇畔露出讥诮的笑容:“没用的,有些人恨我,总有他恨我的理由,没有麟儿,也会有别的理由。”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都不曾想过要当皇帝,前世还想着要推荐元瑛做储君,可是元瑛非但不领情,还当他是在惺惺作态、在施舍他,可见在心理扭曲的人心目中,你做什么都是不对的,他要恨你,便有一百个理由来恨你。
“黎儿你不要自责,前世哪怕没有你,他也会因为皇位来害我的,你的事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罢了。”元珩说着,自嘲似的笑道,“现在一看,觉得静王和太子倒也不算可恶,起码他们没有为了皇位故意来跟我称兄道弟,反目便反目,做得很光明正大……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我还真相信皇家有兄弟之情了,也怪我太天真。”
玉黎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柔声安慰道:“这不怪你,人家披着一张人皮扮人,你当然对待人一样对待他,是他自己最后揭掉了人皮要做禽兽的……”又说道,“现在父皇在病中,你代为监国,正是他下手的好机会,这次没有第二个‘林璟’可以帮咱们了,你一定要万事小心。”
元珩点了点头,又在玉黎唇上亲了亲,愧疚地看着他:“只是辛苦黎儿你,正在孕中,还要担惊受怕……我对不起你。”
“你我是结发夫妻,本该同甘共苦,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玉黎笑着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倒是我最近身子反应大,还怕你嫌我麻烦。”
元珩笑起来,丹凤眼温柔而闪亮,他把玉黎紧紧抱在怀中,道:“麻烦就麻烦了,你是大麻烦,以后还有一个小麻烦,还希望你们一大一小就这样麻烦我一辈子。”
玉黎闻言,也甜蜜地笑起来。
第179章 愿作尾生抱柱死
夏日炎炎,整个京都城都像在蒸笼中,街道上连行人都少了许多,道旁的柳条都像蔫了一般打着卷儿,一旁的黄狗吐着舌头,恹恹地卧在一旁,静静地散着暑气。
然而,昭王府内却格外凉爽……玉黎怕热,因此元珩便拉了许多冰块来放置在府中,又叫人拉了黑色的遮阳布罩在主屋上,如此便散去许多的日光,倒是比其他地方凉爽多了。
玉黎穿着薄薄的夏衫,坐在通风的屋檐下,身子半倚在凉簟上,乌发尽数束起,看上去格外清爽,也令他多了几分英气。他一边拿盘子里的冰镇梅子吃,一边正拿着书卷看书,神情十分专注。
“我就知道你们府上凉爽,特地来躲凉了……”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玉黎把书卷一斜,便看见温欲雪来了。
温欲雪身量拔高了不少,此时穿着浅色的衣衫,乌发束起,又拿了一把白色的纸扇,样子倒很像儒雅风流的多情佳公子了。
“阿黎,你自从嫁给昭王,就越来越懒了,连青桐书院也不去了。”温欲雪走到他边上,拍拍他的大腿,“我昨天去还见着祁公呢,他还在那里骂你,说你‘嫁出去的徒儿泼出去的水’,也不知道去看他一眼……”
玉黎忍不住笑起来,道:“让他说便是了,他也只是说说罢了,我还不是常常叫人拿酒去祁府给他?老头子就是没人跟他斗嘴,他闲得慌。”
侍婢搬了一张靠背圈椅出来,温欲雪在玉黎身边坐下,道:“你这边真凉快,昭王待你真好,还有冰镇的梅子吃,也太惬意了一点。”
“所以我让人给你带话,让你有空多来找我啊,是你自己不来。”玉黎拿书卷拿得手酸,把书卷往边上的小案一扣,索性也不看书了,道,“你自己闲不住,这大热的天还到处跑,也不怕中暑,怎么,义母没有拘着你么?”
“我母亲才不会拘着我呢。”温欲雪端着盘子捡梅子吃,一边兴致勃勃地说,“我出去乱跑也有好处,你瞧,我常常给你带各种各样的新鲜消息,这不,我昨天跑出去,你猜我见到谁了?”
“见到谁了?”玉黎打趣他,“该不会见到五皇子来娶你了?”
“去你的!”温欲雪闹了个大红脸,转过脸去不高兴道,“再提这件事我不理你了!”
玉黎笑出声来,道:“好好好,不说此事就是了,你说吧,你见到谁了?”
温欲雪见他好奇,一下子又被吸引了注意力,激动而得意地说:“我见到玉家大公子玉清了!阿黎,你还记得吗?你的堂哥玉清!”
玉黎唇边的笑容一下子凝滞了,他惊诧地问道:“你说谁?”
“玉清啊!”温欲雪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所见所知都说了,“呐,我昨天在城里看见的,他骑着马,身后跟着五六个士兵,那些士兵各个都杀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他穿着银光闪闪的铠甲,样子别提多威武了!他跟之前相比壮实了很多,以前就像个书生,现在就完全是个将军了,一点都不平易近人,可凶了。后来我听说,他刚在西北剿了匪,荣升为正三品的副都指挥使了!”
玉黎闻言,心中自然是又惊又喜,惊得是玉清居然这么快回朝了,而且几乎可以算是战功赫赫,衣锦荣归。喜得是,当初对方为了他去从军,他心内自然愧疚,又怕对方在军中战场上受什么伤,如今对方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还当上了副都指挥使,他打心底为他高兴!
不过惊喜的同时,他心中也有愧疚……玉清走后,他忙着斗秦氏与玉玄玉绾,后来又和元珩成亲,竟一直都不曾与玉清写过一封信,连片语只字都不曾有过……不过当时玉清也说会给他写信,后来他也不曾收到过他的信,也不知是不是玉清已经放下对他的感情。
温欲雪看着发呆的玉黎,忍不住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啦?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玉黎笑道,“就是想起之前的一些事了。”
温欲雪笑道:“你与他关系这么好,肯定高兴死了吧?”
玉黎莞尔,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与他关系好?”
“呐,以前你在玉府的时候他就对你多有帮助,还说关系不好?”温欲雪说着,又从盘子里挑了一颗梅子丢进口里,笑着说,“之前元珩还来问我,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呢,我就说你俩是很要好的堂兄弟啊。”
玉黎一听,愣了,疑惑道:“元珩曾经来问过你我和玉清的关系?什么时候的事?”
温欲雪挠了挠头,努力回忆道:“我也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很早以前了吧,好像是去年了,你俩还没成亲的时候,反正他一脸认真地跑来问我的,因为不会说话,还跟我比划了很久。”想了想,又笑说,“我那个时候不懂,现在看来,当时他应该是不知从哪儿听到你们的事,吃醋了吧。”
玉黎听了,却仍是很疑惑,元珩应该没有和玉清正面对上过,他俩快要两情相悦的时候玉清也已经去参军了,他从哪儿听说的他和玉清的事?他和玉清的事也就温欲雪和碧笙知道,碧笙的嘴没这么碎,那么,元珩到底是从何而知的?
下午的时候,温欲雪走了,却有个小厮进来禀告说:
“启禀王妃,有个禁军打扮的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送给您的。”
玉黎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却是陌生而熟悉的笔迹:
“贤弟青鉴:
阔别一年有余,不知可安好否?愚兄在西北,日夜思之盼之,惟愿见汝。今自柳营归来,盼明日未时在仙客来与汝一晤。愚兄愿作尾生抱柱死,不待汝来不罢休。”
落款是“玉清字上”。
玉黎原本是惊喜的,但是越看到后面,便越蹙紧眉头:玉清字里行间分明流露出没有放下对他的感情的意思,而且最后还加了一句“愿作尾生抱柱死,不待汝来不罢休”,分明是要他非去不可的意思。
玉清既然已经回到京都,就该知道他已经嫁给了元珩,已经嫁做人妇,虽然他是男妻,但如此私下面见男子,恐怕也不好吧?玉清这样岂不是在为难他?
玉黎将信笺折好,塞进了袖子里,打算等元珩回来,再问问他的意思。
不过其实玉黎心里明白,元珩这个大醋坛子,要是看了这封信,不分寸大乱大闹一场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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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注:尾生抱柱,相传尾生与女子约定在桥梁相会,久候女子不到,水涨,乃抱桥柱而死。典出《庄子·盗跖》。后用以比喻坚守信约。
第180章 知君用心如日月(上)
傍晚时分,元珩从宫中回来,却见玉黎歪在凉簟上睡着了,身上什么也没盖,只在胸前放着一本书,他蹙起眉头,转头瞪了一眼服侍的侍女,轻声斥道:
“怎么回事?王妃睡着了也不知盖点什么,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侍女忙跪下去,诚惶诚恐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不怪她。”玉黎睁开眼来,一脸迷蒙,“她本来要给我盖的,我嫌热,叫她拿掉了。”
元珩见他被吵醒了,忙挥了挥手,让侍女下去了,柔声道:“吵醒了你吧?”
“本也睡得不熟。”玉黎笑着撑起身子,元珩忙拿了个方枕放在他背后,“我就是看书看累了,迷糊一会儿。”
元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朝服,衬得俊美的五官越发威慑力十足、贵气十足,大约是代为监国的缘故,身上的气质也越发凛冽起来。
“黎儿怎么这么看我?”元珩挑起眉,面上带着些许得意,“黎儿是不是觉得你夫君越来越好看了?”
玉黎莞尔,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信笺,递给元珩:“你瞧瞧。”
“什么?”元珩疑惑地结果信笺,结果打开一看,面色就立刻难看了起来,他抬头看着玉黎,眸子里露出些许冷意,“他算什么东西?竟敢写这种信给你。”
玉黎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我就不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