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热重启(52)
“好,你跑。”裴追从善如流。
跑你大爷。
我无言以对。同时似乎还听到他后面低声还跟了句什么,似乎在说“想起”之类的话。
但我那瞬间耳鸣太严重了,没太听清。
我感到深深的无力,只好沉默已对。可惜现在没烟没酒,我只好侧脸看风景。
裴追却像看透了我似的,说道:“沈无,你真的很奇怪。”
“你说着最卑微的话,又总用难堪到见不得人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动机,但我见过太多真正这样的人,他们没一个像你这样。”
裴追顿了下,像在寻找合适的形容:“…… 即使跪在地上,让人先注意到的也是笔直的背脊。”
我默然避开他的目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裴追继续说道:“你一边想要留在我身边,一边却毫不在意我对你的态度。我甚至有种感觉,你希望我更憎恶你一些……好像你觉得,这样我就可以毫不在意地牺牲你一样。”
“沈无,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他问我。
我要什么?又是个好问题。
在我年纪最轻的时候,我以为我要的是功名富贵、人上人的豪奢。直到我因为自己的傲慢害死了裴追的父母。
又过了许多年,在遇到末世黑天时,我已身临绝顶、位高权重。那时,我自以为我已经看开了个人欲求,想要的不过是绝对的价值——却害得千人殒命。
所以我牺牲所有,换来了一次世界回溯。
然后就是五年的孤独,冷茶冷酒、一盒烟到天明。
我后悔吗?我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只知道在五年的上千个日夜里,我曾无数次地梦到过对面曾坐着一人。
脾气不那么好、总是冷着一张脸,会故意在我晚起时在书房诵书闹我,喜欢目无师长地掰正我的下颌,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样一双深不见底、又澄澈执着的眼睛啊。
我想要这个人好过。
在我还不理解原因时,我就这样简单的希望和期盼着。
“你到底要什么?”裴追迟迟没有得到我的回答,凑近一些,逼问道。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性格其实只比裴追更差更强势,他这样一再咄咄逼人,我当下也有了几分薄怒,忽然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挑衅地笑道:“想娶你做媳妇,你让吗?”
那瞬间,裴追一脸空白。
然后,桃花般的红色从他露出的一点胸口慢慢升腾起来,爬上了玉石般苍白的肤色,像山水画上晕开的桃色墨迹。
他脸红着,嘴角和下颌却紧绷着,眼尾也渐渐蔓上了点红痕,既像是要发怒,又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在心里啧啧惊叹,没想到下一秒我握他下巴的手就被裴追狠狠打开了。
轻薄人是会遭报应的。我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个哲理,裴追估计因为心神激荡没控制力道,也可能是我真的行将就木,他这一挥手竟推得我脚下虚浮,直接跌倒在地上。
裴追脸上立刻桃红尽褪,面色苍白,忙弯腰半跪去扶我。我这的确虚的不太正常,生怕他联想到什么,我忙摆手自己撑地想站起来,连声道:“和你没关系,我自己没站稳,没事。”
裴追还没说话,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病房里干什么呢?”
我一听这声音就条件反射地头疼,正是我和裴母共同的那位脑科医生。
医生夹着裴母的病例报告,应该原本是来查房的,没想到裴母去做检查没见着,却撞到了我们两个。
他看我的眼神极其复杂,夹杂着痛惜、不解……以及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的愤怒。
我:?
这感觉有点熟悉,再结合刚才楼道口时医生最后看我那复杂的目光,我渐渐回过味来。
他一进来,就看到裴追把我圈在一个角落里,又居高临下地把我推倒在地……
——他该不会以为裴追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而我是个逆来顺受的小白花吧?
我越想越有道理,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当真是我很长时间来唯一的乐子了,指不定剩下这点寿命都要靠这个笑话过活。
我笑的喘不过气,医生反倒不敢说话了——估计是怕我疯了。当下长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医生进来时,裴追便松开了我。如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等我笑完。
我立刻笑不出来了。
裴追说回了刚才的话题,神情如坚冰:“你要么找到完美的借口,给我解释清楚原因,不然你哪都别想去,我父母我自己会救。”
“你最开始说:没什么危险。只是我缺乏经验才不合适。”裴追面无表情道:“好,我都信你。那有你沈顾问在,便没问题了吧?”
我皱眉,猜到了这是个威胁。
果然,裴追道:“各退一步。我们一起承担。否则,便不必用这法子了。我会找到其他方法救我父母。”
真是少年气盛,我想。还是个相信世间总有两全法,问心必能无愧的年纪。
也罢,如果真出了意外,拿这条苟延残喘的命换你也不亏。
我拍了拍跌在地上沾到的灰,终于无奈向裴追妥协了。
“那就按你说的吧,我来替你妈,你替你爸。”我说
裴父的“罪孽”在暴怒,这点至少是相对确定的,应该会比裴母安全一些。
让我松了口气的是,裴追并没再反对这个安排。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我心情稍好,准备出去抽支烟。
但是,在让我失望这件小事上……小裴总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因为,他立刻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沈无,你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第53章 我究竟在救他还是害他
其实这问题之前在癌症楼遇到医生时,他就问过。当时我怎么回答的记不清了,可能是瞎扯了一通性/病还是什么有的没的。
但现在继续用这个借口就显得对小裴总的智商不太礼貌了。毕竟也没听说谁得个性病能虚到我这地步。
而且裴追也知道了人家医生是脑科的,这种程度的跨界行医对医生本人也不太礼貌。
我忽然有了个想法。
“你不是说会梦到些旧时间线发生的事情吗?”我回避他的目光,缓缓说道:“我也一样,我一开始也没什么记忆,都是慢慢想起来的。副作用就是整夜失眠和头疼,所以去看那位医生,开过安眠药和止疼片。”
我当然在瞎扯。但裴追倒是听得一愣,像是信了几分。
人总是更容易信服和自己相似的经历。
他微微垂眸,似有些出神:“的确。我也会失眠,和头疼……尤其当要想起什么的时候。”
我点头赞同,他之前和我提过关于法阵和世界末日的碎片记忆,我原本也是利用这点编的谎言借口,因此并不意外。
裴追却抬眼注视着我,说道:“尤其在最近,遇到你之后……我想起了一些以前我们相处的事。”
我发现我竟然不太敢问他到底想起了什么。但心跳竟然不自觉地快了起来,既像酸楚,又像雀跃。
好在裴追似乎也不想深聊这个话题,貓灵的事既然已经有了对策,大家都各自忙碌,裴追去看他父母的检查结果,我则去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
晚上,我和裴追一同去找他父母换貓灵的“所有权”。裴父倒是没多问,对我依然有种盲目的信任。
我自然也没把做貓灵诅咒替身的事情告诉他们。
“可以了,开始吧。”我将裴追父母的头发用打火机烧了,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撑着椅背缓了下呼吸。
现在这身体,果然干什么都是勉强。
还好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只是点人人都能用的民间俗法,混淆了我们和裴追父母的气息,让貓灵一时发现不了端倪,方便进行”更换貓灵主人”的仪式。
裴母刚醒。她躺在病床上,带着一层呼吸罩。
因为刚做完大手术,正如医生说的精力很差,也几乎不能说话,现在我说什么都反应慢半拍,弄明白了后缓缓点头,看上去无措又有点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