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热重启(122)
说起来,人生还真是变幻莫测。就在前一个晚上,裴追还挡在我面前,声音嘶哑地质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如今,我却又重新变回了飘零于世的透明人,而裴追也找到了他失散七年的爱人。
说来可笑,前几日因为一些梦境和裴追的态度,我甚至曾以为我就是沈无。
而现在正主出现了,记忆清楚,连容貌都几乎没变,我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这些捕风捉影的怀疑有多可笑。
只是,这位王先生版本的“沈无”也让我有些惊讶。
在裴追承认他的身份后,他一共提了三个要求。
——第一条,许他留宿。
——第二条,借他一笔钱。
王易铭解释道,留宿是因为他现在魂魄不稳,容易头疼,在之前熟悉的环境才能更放松地入睡。
而借钱则是因为自己用了这具身体,便要对身体的家族负责,需要一笔钱来补先前投资失败的窟窿。
提到钱的时候,他语气放松自然,说只想请裴追借一笔不算夸张的数额,欠条也会一应俱全。
这两条裴追都答应了。然后王易铭说了最后一条。
——第三条,出国公开订婚。
第116章 他回来了
王易铭看着裴追手上的戒指,笑道:“我想和你长久,虽然国内还不能领证,但我们都有很多产业在国外,去欧洲办仪式也是一样——对了,戒指也可以顺便再换一换,请意大利设计师来,你这带久了光泽都不够了。”
自从裴追承认身份后,王易铭行为越发随意,越说越有兴致,还伸手去碰裴追无名指上的戒指。
裴追蓦然后退,错手让开,有瞬间我觉得他眼底怒意汹涌而起,再看却又像是错觉。
他直接忽视了王易铭的最后一条,打完钱后,指着一楼一个房间:“你住这里吧。”
说完,裴追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王易铭似乎有些惊讶,他在客厅里站了一会,也自己回房洗漱了。
客厅的灯灭了,我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餐桌边,忽然有些迷茫。
我想,我还在裴追这里做什么呢?
最初懵懵懂懂,来到他这里或许是巧合。
后来看他七年,又见他自残,有了身体便来查探一二,也能勉强算作见义勇为。
但如今,他的爱人回来了,自然只会幸福生活,也无需再自残自伤……这里的一切与我这个游魂外人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我在一片黑暗中一遍一遍翻来覆去地想着,却竟然始终没有攒够离开的动力。
我惊觉,曾几何时,七年了,我仿佛变成这里的一个地缚灵。
还是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寥寥一方天地间,裴追……便是我的锁。
可都是自作多情。
而且更糟糕的是,我发现我忍不住厌恶沈无。
其实,自从七年前见到沈无的尸体,我便不喜欢他。只是这种不喜现在上升到了极点。
我冷眼旁观,刚才他所说之话,或许有真情实感,但恐怕也占比不多,剩下全是算计。
我见过裴总画满屋沈无画像,见过他为此人失魂落魄,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人,当真替裴追不值。
可我也知道,他人爱侣之间的事——我又是自作多情。
我决定离开。离开之前,我忽然想再看眼裴追院子里的桃花。
廊上放了几盏小灯,和我梦里戒指场景的蜡烛灯非常相似,刚好隐约照亮花树。我就这么出了一会儿的神,忽然听到边上隐隐约约传来人的说话声。
但这是裴追家的后院,别墅也是独栋,怎么会听到旁人声音?我微微一愣,然后发现竟是从边上房间传来,正是王易铭的住处。
我第一反应是裴追来找他了,下意识便要避开,却忽然意识到这只言片语,似乎不太对劲。
王易铭的声音说:“他怎么这么冷淡?是不是你教我的话有问题。”
没人回答。
过了一会,王易铭又说:“我还是觉得有点扯,什么师父,末日之类的,整的和玄幻小说似的,这些真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更长的安静。
“是,是……是。”他过了很久后,语气谦卑了许多:“我已经见识到您创造的奇迹了,您改变了我的面容。裴追听了我说的话以后也真的留下了我……”
他说:“……我很感激您,被当成沈无这种穷/逼的替身也无所谓,毕竟我也是真的喜欢裴追……”
我感到一阵恶心。
我穿墙入内,进了王易铭的房间。先前我以为和他对话那人是声音太低,我才没有听到,如今却惊讶地发现,屋中当真只有他一人。
但他喋喋不休,并不像是纯粹的自言自语,而是每轮“对话”都叠加了新的信息,似乎真有个看不见的人在和他说话一般。
看不到的人……
我心中一动,脑海中忽然和那日魂魄离体时一样,出现一段信息。
——黑天之下,末日黄昏,有怪物源于阴诡,与阳天为背,故民间口口传其为’地底怪物’。其好食人欲,无生无死,无形无声,散布诅咒,窥探人心,弑人为乐。
地底怪物,末日生物,只有它选中的人才能听到它的声音。
我进入房中时,王易铭便在照镜子,他的确有一张酷似沈无的脸,上挑的眼尾、微薄的唇,连因消瘦而格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都一般无二。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调整着表情,到最后,甚至连眼尾眉间流露出的一点自嘲又凉薄的神态都像极了沈无。
然后,他忽然笑了。
这一笑间气质天翻地覆。我看过裴追画许多沈无笑时的样子,却没有一点像此人。
王易铭大笑着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真是兴奋,得到裴追,这可比谈成一笔大生意还有成就感多了,也有价值多了。多亏了你啊,只是,我觉得我还不够像沈无。这或许是他对我不够热情的原因,毕竟这么一副好皮相。”
他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等人说话。
我观察他周围,发现洗手台里的水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再看旁边一张软椅,似乎微微凹陷了一点。
——真的有个看不见的东西在这里。
“好,成交,你让我怎么骗裴追我便怎么说,我也会去他里偷到你要的东西。反正我是他等了七年的爱人,别说骗他了,即使我把刀捅进他的心窝,他可能都拿我没办法吧……”
他笑着说:“不过也得适可而止,我知道你们和裴追有仇怨,但你可不能杀了他,折磨折磨就完事儿了。毕竟对我有用……”
王易铭用酷似沈无的脸,带着那样的笑说:“更何况,我还那样……喜欢他。”
王易铭说话间已换好一套衣服,将发型打理的自然得体,他走出房间来到厨房,倒了一杯牛奶,从口袋中拿出一小包没有标签的粉末,倒入其中。
粉末缓缓坠入乳白色的牛奶,冒出一串浑浊的小气泡。
他端着牛奶,敲响了裴追的房门。
屋内,裴追正在看书。
很巧,是我上次翻了一半的莎乐美。裴追已经看到了结尾,莎乐美死在希律王士兵的乱盾之下。
他只开了一盏台灯,垂着眼睛,睫毛投下密密的影,带着戒指的无名指轻轻搭在书页上,在最后一页停了很久。
然后,门被敲响了。
裴追合上书,起身淡淡道:“请进。”
其实那瞬间,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是在等人。
王易铭推门而入,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衣,端着一杯牛奶,十分自然地走进裴追的卧房,将牛奶放在床头。
这一刻,他看起来竟然比之前更像沈无了一点。我仔细端详他的外貌,发现五官又有了细微的变化,而黑色的衬衣也衬的他皮肤更白。
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其实沈无并不总穿黑色,他估计挺穷的,裴追的一些画上,他甚至穿着奇奇怪怪的绿色紫色地摊货,一看就根本不在乎衣着打扮,全靠脸和气度在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