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热重启(113)
他说,裴追……你看,桃花真美啊。
——我这是怎么了?海上哪来的桃花?也没见我对其他“故事的主角”这么感兴趣,都要产生幻觉了。
我安静地回望裴追,并没有依言重复,而是问道:“我能进来看看吗?”
裴追没有立刻回答。
我抬起头,才发现他竟然在看我手中的桃花。柔嫩的花瓣在我掌心中轻轻随风晃动着,脆弱又温柔。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竟然打开门说道:“进来。”
我进屋后,对这座别墅并不陌生。
毕竟如果说世界对我来说是个只能看摸不着的电视,裴追就是我最钟爱的频道。他的一切,我都不算陌生。
我混进来的目的当然不是真的看花园,而是看看他伤势情况。裴追看起来行动如常,脸色却异常苍白,我始终放不下心。
但我也不可能上来就扒人衣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原本有些怕裴追上来就直接把我往花园一丢,让我看完自己滚蛋。却没想到他竟然从厨房拿了杯子,问我喝什么。
“酒。”我脱口而出。
裴追又问我:“要甜些还是淡的?”
他如此体贴周到,我实在有点受宠若惊,简直怀疑这不是我暗中观察七年的那冷漠青年了。
但我刚才那句“酒”完全是脱口而出,实际上连酒的味道都不记得,万没有这么讲究,于是随口道:“都行。”
裴追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甜腻清冽,香气沉郁。味道果然不错,不过我的目的并不是喝酒,便试探着问道:“您没事吧?脸色不太好……有受什么伤吗?”
裴追抬眸看了我一眼:“我很好。”
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没办法直接从裴追这里得到答案。毕竟他看着的确和没事人一样,我总不能说,我是个没事偷窥你的变态魂魄,之前看到你自残,想过来看看怎么样了吧。
但我也还是不甘心就此离开,正琢磨着怎么侧面试探,或者至少聊点什么拖延时间,就听到裴追竟先说话了。
他问我:“你喜欢穿女装?”
作者有话说:
关于桃花的那段是沈无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最后一点时间想着很久以前清晨站在桃花树下的少年
第109章 撕烂的衬衫
我:“……”果然还是被问了。
我思考了五秒钟,实在没想出体面又合情合理的借口,于是索性保持微笑,点头道:“……是啊。”
裴追沉默了一会,指了下自己脖颈位置:“你这里……饰品乱了,需要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吗?”
我莫名其妙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只觉得火辣辣得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忙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很宽大,有浴缸和一面大落地镜。
我在镜中看到了一个妩媚风情的“女人”,红色长裙,腰肢纤细,脖间系着一根纯黑缎带项链,应是平时女装时用来掩饰喉结的。
而此时,那缎带后面的环扣松了,只是半搭在我锁骨,露出了……颈部可怖的深紫色伤痕。
任谁都看得出,这是自缢的痕迹。
——而且,从伤痕恐怖情况来看,恐怕是那种必死无疑的自缢。
我感到有些头疼。
一方面,我拿不准刚才裴追看到了多少。
我不喜欢自欺欺人,但若他当真清楚地看到了伤痕,为何如此镇定,还含蓄地提醒我“饰品乱了”?
另一方面,我检查完脖子的伤痕后,又细细感受了下这具身体,皮肤苍白、体温极低、血流迟缓。
这终究还是一具尸体,我只是短暂的附身于上,也不知能停留多久。估计多不过至头七,少不过数小时。
我立刻有了些危机感。倒不是为了自己——反正这时间也是借来的,而是着急弄清楚裴追的伤。
我将颈饰戴好,遮住自缢伤痕。
临走前,我瞥见镜中”美人“,十分牙痛,忽然有种在这浴室里直接洗澡换身衣服的冲动,正好睡衣就是普通衬衫,就放在……
——放在什么?我忽然对自己分外莫名其妙。我虽估计生前身后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无聊到钻人家浴室偷窥,因此怎么可能知道人家睡衣什么样,放在什么地方?
但同时,我又感到一种强烈的好奇,不自觉地走到浴室左侧角落,弯腰寻到最后一个柜子,我觉得睡衣就放在那里。
我将手放在抽屉把手上,仿佛要开一个潘多拉魔盒。
就在这时,洗手间门口响起了三声扣门声。
“你没事吧?”裴追问:“我听到水声一直在响。”
我懵了一下,进洗手间也就五分钟,怎么就劳动主人来问。当下也没时间胡思乱想了,连忙关了水龙头,起身开门。
坐回客厅,裴追示意我喝酒,一边说道:“因为我爱人的原因,我对浴室有些敏感。”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那沈无是怎么死的,裴追这么一说我就有点迷茫,总不能是在浴缸里溺死的吧?
等等,如果够蠢或者自己找死的话,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也总喜欢一直把水龙头开着,在卫生间待很久。后来回想起来,应当是他的病一直很重,在用水声掩盖咳血的声音。”裴追的声音异常平静:“他那么疼,我却太粗心,说着在意,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我后来回想,其实以裴追当时的性格,对一个在自家门口鬼鬼祟祟的陌生人,说这么多隐秘往事,着实交浅言深,简直到了诡异的程度。
当时我却完全想不到这些,竟然脱口道:“和你没关系,他自找的。”
我说完,屋内一静。裴追抬起眼睛,缓缓看着我。
我其实一直十分不待见那沈无,因此刚才见裴追神情落寞,不知怎的就脱口说了真心话。只是这话当着别人家属……还是位七年如一日想着死者复活的家属,着实不太礼貌。
他看了我许久,神情极冷,眼神中却仿佛汹涌着万千情绪。我被他盯得简直有点发毛,心想不会他觉得触犯到亡妻了,要直接把我杀人泄愤吧。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裴追忽然起身,伸手握向我的脖颈。
咽喉是人之要害,保护它应该就像求生一样是人类的本能。但奇异的是,直到他冰凉的指尖触及我的颈动脉,我都自然而然地没生出一点躲闪的欲望。
七年来,我曾见识过这个人怎么疯,怎么自残,也见识过他对外冷酷漠然,杀伐果决。
但此时此刻,他神情锋利,按住我的喉骨要害,我竟然……丝毫不怕。
视线相触一瞬,裴追注视着我,仿佛要透过这具妖冶女装皮囊,看透我的灵魂内心。
然后,他抬起手指帮我提了下颈饰缎带:“又松了。”
裴追淡淡说完这句话,便后退坐回了位置。
——这么近的距离,他一定看清我脖子上致命的淤痕了。
我一边索性把缎带打死结,一边想,得抓紧弄清裴追的伤,然后离开这里。
不过这个姿势实在别扭,颈饰缎带又太短,我弄了好几次都打不上结。
裴追垂眸在边上晃着酒杯,也不喝,看我这样折腾了几分钟,忽然又站起身,绕到我身后。
“我帮你吧。”裴追淡淡道。
然后,他提起缎带两侧,冰凉的指尖无可避免地擦过我颈部敏感的皮肤,我莫名其妙地半身都麻了,头脑一热,恶向胆边生,抓住机会将杯中酒往身后一泼。
裴追:“……”
我匆忙起身,连连道歉,视线却注视他胸口。屋中暖气足,他只穿了件黑色衬衣,如今被酒水沾湿,贴在身上,十分自然,看不出一点绷带痕迹。
我愣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力去扯他扣子,口中却谦卑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服,冬天穿湿衣服会着凉,您脱下来我来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