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热重启(119)
这样一个有风度教养的贵妇人,带着哭腔和儿子嘶喊……我一个外人坐在车里,被迫听到这些,却忽然心里非常难受。
是啊,一个死人,初时哀恫数个日夜,后来年年祭扫,再后来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可以数年去墓前看望一次。
再有了自己的家庭甚至孩子,便应该慢慢不再去了,也想不到了。
若等到百年之后,两人黄泉相见,对视道一句好久不见,再各奔轮回……才是正途。
我想,裴追的确该是疯了。
然而,这疯子竟然轻轻笑了起来:“您问我要怎么样?好啊,我说清楚。”
“我只想要沈无回来。”裴追一字一顿道:“他也必须回来。”
他把电话挂了。
挂电话的时候,裴母在哭,裴父暴躁的声音在作背景音,大概是吼裴追说介绍对象这事儿由不得他。
车里安静了片刻,车外又是此起彼伏的喧嚣。堵了很久的道路终于通畅了些,裴追没什么表情地往前开。
他始终直视着前方,却在我想开口时先说话了:“我劝你别在这时候说些我不想听的话。”
我:“……”
其实在刚才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等他说完这句话,我倒觉得他真是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这个想法出现时,我心中忽然有些异样,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裴追身上,滑到他握方向盘的左手上。
他手指修长漂亮,关节鲜明,如玉如竹,无名指上一枚银色素戒,仔细看来是个不规则的缠枝形状,精巧典雅,别具一格。
我越来越觉得……真像我在梦中见到的戒指。
作者有话说:
沈无:我给自己烧纸
抽他抽过的烟,间接那啥
最近修文+身体不太好,可能隔日/双日更,大家也可以攒着周末看~不好意思啦,抱抱,别忘了我哦
第114章 “我就是在折磨他”
七年,我总是曾猜测过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曾有过什么样的过去和性情。
我觉得我应该是个理性、不择手段,但也十分自我且偏执的人。
而此时此刻,哪怕许多不太可能是巧合的蛛丝马迹都一一呈现在我面前,我依然不太愿意面对那个可能性。
——我和沈无或许的确有什么关系。
而这一切,在今晚或许都有解答。
这天,裴追或许是累了,我们回家没多久后,他做饭与我一同吃完便上楼回了房间。
我也回了房,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探察清楚书房和裴追胸口伤势的秘密——我甚至不敢先休息一会,因为怕直接魂魄离体,再也回不去这躯壳。
事实上,这具身体已经越来越僵硬,应该用不了几个小时了。
我在脑海里回忆那日在他屋中看到的监控场景,找到了死角位置,用枕头在被子中勉强摆出了人睡眠的姿态,便一路沿着监控死角出了房间。
我并没指望能真的瞒过裴追,稍微拖一会便好。
自始至终,我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怕他,也不担心真进了书房被他抓包会怎么样,只想着争取一会时间偷到钥匙看个明白。
而运气远比我想象中更好,我去书房路过裴追房间门口时,发现他门缝里竟然毫无光线。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当真睡了,也没有开监控。
这间别墅里除了书房外应该都没有上锁,我贴着门侧耳听了一会,确定的确里面毫无动静,然后握住裴追房间的门把手,轻轻一拧,然后推开他的房门。
屋内一片漆黑,裴追果真在睡觉。
书房钥匙就在昨日的地方,果然,小裴总这种有条理的理性人,生活习惯相当固定。
我拿到了钥匙。
只是,在离开他房间时,我不知怎的忍不住回了次头,看到了裴追紧阂着眼,眉心深深皱起。
或许他正在做一个不太愉快的梦。我想,或许那梦里正是他朝思暮想想再见一面的人。
但可惜,有些人和事,再是强求,都不过无缘无份。即使入梦,也不过徒增凄凉。
我不愿再看,拿着钥匙一路到了书房门口,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其实如果我当时停下来想一想,或许会发现其实这一晚堆叠了太多巧合,甚至有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因此,我也并不知道,那晚在我偷了钥匙转身出门时,一片黑暗中……裴追安静地睁开了眼睛。
我对书房中的东西太过迫切,还为门里的东西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仿佛在迎接潘多拉的魔盒。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书房的门。
*
这真是我有记忆以来最刻骨铭心的一个夜晚。
次日清晨,我坐在餐桌边,看着裴追从厨房中端出两份煎蛋,双份的豆浆,然后他坐在我对面,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我撑着下颌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摆在面前的早点渐渐变凉。
这家豆浆的味道很好,真想再尝一尝。
可惜,我现在又没有身体了。
裴追安静地看着我的方向,然后他视线毫无阻隔地穿过我,落在窗外辽阔的天幕上。
今日天色灰沉,是下雨前的沉闷阴郁。
*
六小时前。
我打开了裴追书房的门。
其实当时很多细节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因为那瞬间的视觉震撼实在太过强烈,干燥的语言无法描述我在这房间里看到的东西。
如果要平铺直叙,我只能说:那是三种颜色铺天盖地地结合,红色、白色、黑色。
白色是纸张的颜色,这原本应该是个书房,但书架都被推到角落,只剩下一片非常宽阔的面积堆满了画架和画具。书房窗没有关,许是昨夜大风,原本应是累成一垛的油画纸飘了一地。
我静悄悄地走进去,低头俯视那些画纸,有一些是白纸,但更多已经画了东西,一摸一样的内容,同一个人——那便是“黑色”了。
那人总是穿着黑色的衬衫,扣子松垮,露出修长脖颈和嶙峋喉结,还有一小片胸口的肌肤。
他的头发乌黑,在画作中没有一丝反光,同样深不见底的还有画中人的眼睛。那是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隐有威势,眼神又极其冷硬。这原本应当是一副极其锋利、令人不敢逼视的面容,却偏偏……所有画卷中的男人都是在笑。
戏谑的笑,不屑傲慢的笑,故作顺从的笑……还有更多风情万种、引人遐思的笑。
都是沈无。
地上全是画纸,我怕弄脏,又怕发出脚步声,索性脱鞋赤足而行,书房很大,我又不敢开灯,全靠窗外灯影月光寥寥照入。我这样摸黑走了几步,感到足底沾了点黏稠的液体。
几乎是瞬间,我就有了直觉。
然后我弯腰用手机手电筒照射过去,便看到了那些刺目的红。
——血。
画室尽头的角落,堆叠着许多沈无的画像,是画的最精细的,如今画卷却褶皱蜷曲,因为那是湿透后再变干的痕迹。
这些画卷全都被血泡过。
全是血,而且几乎是直觉性的,我瞬间就知道,那都是裴追的血。
……他到底在这儿做什么,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这样,我死不能安!
等等……
——我……为什么不能安?
——我是谁?
一时间无数碎片仿佛从脑海深处闪过,却又如镜花水月、浮光泡影,捉摸不住。
一瞬间,我只觉头痛欲裂,心跳得快要裂开,还伴随着一阵阵眩晕。我很快意识到,新的麻烦到了,这具身体快要不能用了。
而一旦我魂魄离体,这具早已死去的身体就会飞快腐烂,回到它原本的样子。我不能把身体留在这里,对裴追,甚至对借我身体的已故主人都会是个大麻烦。
我用力阂了下眼睛,决定先离开这里。
而就在我拉开书房门把手时,对面却也传来一个力道,有人正好也在开门——我仓促松手,差点栽到门外人的怀里。
裴追站在我身前,微微低头垂眸,视线笼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