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热重启(30)
亏我想方设法,老脸不要,赖在他身边。难道他不怕死吗?
裴追没立刻说话,冲我摊了摊手。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冰山竟然在问我要烟。
啧,之前还嫌弃得要命,没想到养生老干部小裴总竟也抽烟。
“真的没了,抽完了。”我摊手给他看空烟盒。
裴追竟像是有些责备地看了我一眼,弯腰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在我快不耐烦时,他抿了口酒,终于开口了。
“沈无,”他喊了我的名字,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你做梦吗?”
这是新类别的嘲讽还是文青上身?我一瞬间都以为是我幻听了。
裴追看了眼我的表情,又笑了一下。只是这次的笑容消失的更快,近乎反而带出些刻薄的冷漠来。
“我梦到了你。”他就带着冷漠的笑意,这样说道。
我忽然吊儿郎当不起来了。同时升腾而起的还有如虫咬神经般的剧痛。
我心一提,怕失明的事情再次发生,后退几步坐回沙发上。
有过类似疾病体验的人会知道,长期持续的疼痛会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弯腰蜷缩。
于是,我已经没力气维持这种仪态上的体面,只能故作轻浮地斜靠着,像个没骨头的软脚虾。
真狼狈啊。
裴追这种衣食住行都可以被抓拍当时装男模的人,不应该和我这种人同框的。
更别提他此刻正认真说话时,我这副鬼样子估计特别像故意轻视。
裴追果然皱眉更深。我在他发作之前追问道:“具体。你梦到了什么?”
“最常出现的一个画面是你握着匕首,浑身是别人的血。也有一些碎片的场景,”他沉吟着,寻找合适的形容:“……还有一些不应该存在于真实世界的东西。”
那是上个时间线的记忆碎片。
既然灾难都在重现,裴追梦到一些过去的碎片我其实也有心理准备。
“还梦到什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裴追似乎想说什么。
因为他抬起那对深墨色的眼睛,十分执着地注视着我。
但很快,他移开视线:“没了。”
我点头。
一片沉默后,裴追问我:“梦境很真实。沈无,这些真的发生过吗?”
如果是貓灵重现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调笑他,说这么大人了还学孩子做奇幻世界白日梦,快别想有的没得了。
但此刻,我必须说实话,才能让裴追足够重视。
也因为,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能否挨到收拾完这些破事,再吹灯拔蜡。
“真的。”我提起精神和他说:“你可以简单理解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重生了。你梦到的那些是旧时间线曾经发生过的事。”
裴追竟然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还顺着我说:“那么,怪物和世界末日都是真的。只是重生的人都不记得从前发生过的事?”
我点头。
“那你为什么知道?”裴追的目光钉在我身上:“你有记忆。难道是你让所有人重生的?”
我没想到他能猜到这一步,一时怔住了。
裴追看着我,继续说道:“这是说得通的。沈无,你似乎很熟悉这套神秘学秘术,发现自己能看到人的寿命也接受得很快,转头就能轻描淡写地证明给我看。你在这件事情上扮演什么角色?”
他穿着扣到喉结的衬衫,禁欲冰冷,个子又很高,还俯视着我,整个人都洋溢着强烈的压迫感。
我被这种感觉笼罩着,十分不适。
“什么角色?”我重复着,短促地笑了一下:“小裴总,您不会在猜我是救世主吧?——我像那种大善人吗?付出那么多又没人给钱。”
“你付出了什么?”
我意识到失言。
“别扯这些不重要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避免悲剧再现、末日再临。”
我正打算深入讲解下有什么悲剧以及怎么避免,冷不丁却差点撞上裴追的下巴。
他微微躬身,眸光下垂,让我们目光紧紧相挨,是一个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
他安静地注视着我:“在你说的旧时间线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一瞬间竟然被他问住了。
师徒吗?
但他父母之死有我的过失。而从始至终,无论我如何强求,他从未开口叫过我一声师父。
又是一波剧烈的头痛铺天盖地袭来。我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耳边却如幻听般响起了这个问题。
似乎也有人曾这样问过我。
“大哥哥,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你为什么来给他开家长会啊?”
旧时间线上,裴追的学校里。有个四五岁、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扬起笑容,天真地望着我。
作者有话说:
蹭蹭求海星求海星~~给了小海星就知道是什么关系啦!
第30章 “你们是……夫妻?”
那年裴追十八岁。
是年他正好高三。也是我们同住的第三年。
裴母死前已经尽最大努力,为裴追料理了遗产和公司事务。而在我收他为徒后,裴追那位大伯和许多所谓的公司元老也有所收敛。
因此,后几年,他还算平静地读完了高中。
他的高中是那种价格不菲的双语制贵族私立中学。因此也不像公立学校一样会花大量时间冲刺高考应试。大部分学生会选择出国读书。
所以,在我看到裴追的志愿意向竟然填了国内一所大学时,的确有些惊讶。
班主任是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性,看我神态不对,解释道:“学校和专业都是好的,裴追同学成绩也是最前面的,但高考和出国毕竟是两套不同的体系。所以他这么选择,我们老师也想不明白。”
“是家里有什么原因吗?”当年裴追父母枉死曾闹得很大,女老师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态:“对了,您是他的——?”
我没答这话,只是点头致谢。然后拿起裴追的志愿单,转身走了。
选什么都是裴追自己的选择,我管不了。
今天来这儿,也只是因为学校规定需要确认学生家长知情,帮忙走个流程罢了。
出了老师办公室,正好对着学校礼堂。这学校建的气派的很,礼堂可容纳上千人,铺着红色天鹅绒地毯。地毯尽头是主席台。
裴追正作为学生代表在做一段演讲。
我遥遥站在礼堂最后面,其实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模糊看到挺拔的身形、从容的姿态,还有低沉的嗓音在这宽阔的建筑中回荡。
三年过去,裴追已完全长成了一个青年男人。
演讲稿应该是他自己写的。正好说到未来的可能性,引用了兰波的一段诗。
“生活在别处,
在沙漠、海洋,
纵横他茫茫的肉体与精神的冒险之旅。
洪水的幽魂刚刚消散。”
我听完这段,便走出了礼堂,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
忽然,我感到衣角被拽了下,低头看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穿蓝色碎花裙子的小女孩。
她穿的外套绣着校徽。裴追这所私立高中是从幼儿园小学到初高中一体化的。我猜她应当也是这里的学生。
女孩年纪很小,估计都还没上小学。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望着我。
出于某种原因,我对于这么大的小女孩总是格外有耐心,于是蹲下身和她对视。
小女孩:“叔叔、哥哥、叔叔……哦不,哥哥。”
她纠结了半天,纳闷地歪头端详我的脸,似乎在拼命判断我的年龄。
我说:“叔叔。”
小女孩:“哥哥,你真好看。”
她顿了顿,又更大声地补充道:“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哥哥了!”
我:“……”
说真的,这评价有点稀罕。我平日里自然没有对镜自怜的志趣,也没人不带脑子的敢去评价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