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而已[重生](65)
但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偶尔才能收到来自边关的信,堂溪涧从来报喜不报忧,只说他打了怎样的胜仗,看见了怎样的美景。
只有一次,边关传来消息堂溪涧受了重伤。
光帝关切,送了许多补品。
祝卿梧试图打探他到底受了怎样的伤?严不严重?然而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只能把所有的担心写进那些永远寄不出的信里。
再次见到堂溪涧是在半年后,他回宫贺寿。
祝卿梧正在离桧宫洒扫,一回头却见堂溪涧正倚着门望他。
多日未见,堂溪涧又长高了不少,大概是在西北待得太久,浸润了泠泠的雪气,身上总是透着凉意。
祝卿梧惊喜地跑了过去,将他上下看了个遍,连忙问道:“你伤到了哪儿?”
“只是小伤,不小心摔了一下,被他们夸大其词报了回来,担心了吧。”
“只是摔了一下吗?”
“嗯,你还不信我吗?”
祝卿梧想,自己大概就是太过信任他,因此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信他无往不利,信他战无不胜,信他不伤不痛。
堂溪涧从未和他说过战场有多凶险,且怕他担心,每次都是弱化。
久而久之,祝卿梧便真的信了他的话。
信了战场上的一切不过是从前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画面。
敌人如同呆滞的木头,任由堂溪涧砍杀。
可是……
祝卿梧又梦见了之前孤守城门的那四天四夜。
火光冲天,搏命拼杀,扑鼻的腥臭味避无可避,处处都是死亡与鲜血。
原来这才是战场啊。
“阿梧,阿梧?”祝卿梧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他。
祝卿梧睁开眼,这才发现竟然是小五站在他旁边轻轻推他。
“你怎么哭了?”小五有些惊讶地问道。
祝卿梧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竟真的湿了一片。
“没什么。”祝卿梧连忙擦干眼泪坐起身来,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阿梧,你没事儿吧?”小五满脸担心道。
“没事儿。”祝卿梧说着,起身穿好衣服,又洗了把脸,然后向外走去。
“阿梧,你去哪儿?”小五见状连忙问道。
“我……”祝卿梧闻言停下脚步,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说道,“我去看看陛下。”
后面的寝殿被他住了,因此堂溪涧睡在偏殿。
偏殿的布置虽然也不错,但毕竟没有正殿奢华。
海恩在外面守着,突然瞧见祝卿梧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带他走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堂溪涧的吩咐,偏殿空荡荡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堂溪涧一个人睡在内殿。
“陛下不肯吃药,还让人都出去。”海恩向里看了一眼,无奈地说道。
祝卿梧闻言,道:“把药拿过来吧。”
一旁的宫女见状,立刻端来了一直温着的药,祝卿梧接过向里走去。
刚一进内殿,祝卿梧便听见了堂溪涧的声音,“出去。”
祝卿梧闻言停了片刻,继续向里走去。
堂溪涧似乎有些恼怒,眉头微皱,然而一睁眼,却对上了祝卿梧的眼睛。
“阿梧?”堂溪涧眼中的不快立刻如潮水一般褪去,一边咳嗽一边坐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祝卿梧没答,只是在他旁边坐下,舀起一勺汤药喂给他。
堂溪涧立刻张开嘴巴,乖乖地喝下。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一碗药。
“为什么不吃药?”一直等他喝完,祝卿梧才开口问道。
“风寒而已,抗抗就过去了,不必担心。”堂溪涧回道。
“只是这样吗?”祝卿梧明显不信。
堂溪涧闻言笑了一下,“阿梧聪明,果然骗不了你。”
“到底是为什么?”祝卿梧追问道。
堂溪涧似乎并不想谈这些,因此只含糊道:“从前在边关时很多人想杀我,所以不敢吃药,小病抗抗就好。”
祝卿梧听得心中一涩,握着药碗的手指一点点收紧,“那你就不怕我也想杀你?”
堂溪涧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愣了片刻,这才说道:“若是能死在你手里,反而很好。”
他的眼神里藏了太多东西,祝卿梧只觉得受不住,于是起身想要离开。
然而刚一迈开脚步,手腕却突然被人扣住。
堂溪涧的手指极凉,然而不知是不是握得太紧,祝卿梧竟觉察出了一丝热意。
祝卿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面上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
于是这才转身望向他,一边一根根掰开了堂溪涧的手,一边说道:“我们别再互相折磨了,放我出宫好不好?”
堂溪涧自年少起便独面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这些年无论受多少伤流多少血他都没有哭过,然而此时眼眶却红了。
被一点点掰开的手指重新用力,握住了祝卿梧的手腕。
堂溪涧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句回道:“不好。”
第38章 五皇子 “那朕等着朕的报应。”
秋日似乎总是格外短暂, 一转眼便到了冬天。
祝卿梧依旧住在乾明殿。
因为寝殿和书房离得近,所以祝卿梧可以时时看见前殿,近来堂溪涧越来越忙, 书房的烛火也熄得越来越晚。
有时甚至长明一整夜。
祝卿梧虽日日呆在乾明殿内, 并不怎么出去, 但毕竟在皇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因此还是能察觉出来宫内的气氛似乎又紧张了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 就听玉珠说道:“最近宫里缩减开支,似乎是要打仗了。”
“可是黎族不是已经平了吗?”祝卿梧问道。
“不知道,只是听说西北好像又乱了。”
“西北是吐落的地盘,从前袁最和堂溪涧镇守西北时压着它打,才安分了几年,如今堂溪涧刚登基, 便又开始不安。”
祝卿梧并不太通晓政事,但也明白打仗有多劳民伤财, 这些年大凉连年受灾, 堂溪涧又刚登基不久, 因此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这一仗到底会不会打起来?
“希望还是不要打仗了。”玉珠一边喂着猫,一边叹气道。
“但愿吧。”祝卿梧说着, 想起了之前守城的那几夜。
一群又一群的人前仆后继, 又挨个倒下,刀剑没过血肉,弓箭刺穿身体, 刚才还活生生的人似乎只是瞬间便变成了尸体, 那一次给祝卿梧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因此只是回想起来, 便觉得鼻间似乎还能闻到那刺耳而浓重的血腥气。
一旦进入战场,无论是谁仿佛被会在瞬间被磨灭人性,只剩下一个个你死我活的机器,那样血腥惨烈场面让祝卿梧至今都心有余悸,更何况最后无论谁赢,最惨的其实都是百姓。
想到这儿,祝卿梧也不由跟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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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观星台上。
自从登基后,堂溪涧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这里承载过太多他不好的回忆,他在这里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祝卿梧。
因此重生后堂溪涧一直避着这里。
哪怕这一世斩杀大巫,也是换到了诏狱。
观星台一共九十九级台阶,是为尊贵之意,然而堂溪涧一步步向上走去,却只觉得恶心。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他停下缓了许久,生怕一抬头就像上一世一样,看见阿梧站在围墙边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
舌尖传来一阵痛意,堂溪涧这才回过神来,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阿梧此时正在乾明殿内,不在这里。
而如今在这里的只有他亲爱的父皇和三皇子的生母。
当年一起害死他母亲的“好夫妻”。
想到这儿,堂溪涧的眼中这才重新恢复了一片冷意,抬步继续向前走去。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而光帝和颖妃只穿着一身单衣跪在外面。
两人手脚被缚,不能起身不能坐,只能跪在地上,面前还被各摆了一本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