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而已[重生](10)
祝卿梧并不常喝酒,因此尝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酒,只能感觉到入口甜甜的,带着浅浅的花香,味道很不错。
于是便贪杯几盏,没想到竟会喝多。
这酒尝着甜淡,竟很上头,祝卿梧脸喝的通红,整个人轻飘飘的,觉得自己简直要羽化而登仙。
他晕晕乎乎地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起身想要跟着月亮走。
然而手腕一重,他低下头,是堂溪涧的手。
少年的眼神在月光下亮得不像话,像是落进了星星。
“阿梧。”
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突然说了一句,“生辰快乐!”
祝卿梧那日喝得烂醉,竟大逆不道地拍了拍他的脸,回了句,“你也快乐!”
堂溪涧似乎被他的举动镇住,许久都没有动作,好半天才笑了一下,对着他问道:“你想要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祝卿梧摇了摇头。
他没什么想要的,只想要回家,小豆子还在等着他赚钱治病,但这世上恐怕没人能做到吧。
他怕是回不去了。
“什么都不想要吗?”堂溪涧问他,“那如果是功名利禄,尊贵荣耀,荣华富贵?”
被他这么一追问,祝卿梧倒真的想起来了什么,于是把手抽了出来,双手合十,对着月亮许起愿来。
睁开眼时,堂溪涧问他许了什么愿?
祝卿梧回道:“希望小豆子可以平安康健,希望小豆子和玉珠可以平平安安。”
堂溪涧不明白为什么小豆子要重复两遍,只当他喝糊涂。
“只是这个吗?”
“还有……”祝卿梧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想开个善堂,希望所有的无家可归的孩子都能有一方立足之地。”
堂溪涧闻言,久久没有声音。
见堂溪涧没有反应,祝卿梧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问道:“我的愿望是不是很可笑?”
“没有。”堂溪涧立刻回道,“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实现你的愿望?”
“实现我的愿望?”
“嗯。”少年抬眸望着他保证道,“我会保护好小豆子和玉珠。”
“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那会是一个盛世。”
-
“阿梧,阿梧!”
祝卿梧的思绪被打断,他似乎听见了堂溪涧的声音。
眼前的黑暗阵阵散去,祝卿梧抬起头,面前竟真的是堂溪涧的身影。
他还穿着朝服,半跪在自己面前,正满脸焦急地望着自己。
“阿梧。”
看见他清醒过来,堂溪涧似乎松了一口气,抬手似乎想要安抚他。
然而不知为何,祝卿梧看着如今的他,却只觉得怕。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然后身后就是椅子,他避无可避。
“阿梧?”堂溪涧想要说着什么。
然而祝卿梧已经听不进去,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
远离他!
于是起身便想要向外跑去。
然而还没跑几步便被人从身后抱住。
“放开我!放开!”祝卿梧拼命挣扎。
然而身后的怀抱就像铁铸得一般,祝卿梧怎么也挣不开他。
“小豆子……”
“住口!你不许提他!”这个名字就像一把箭直直扎在祝卿梧的心上,又搅弄了一番。
疼得他几乎癫狂起来,猛地转身一巴掌打在了堂溪涧的脸上。
这一巴掌就像是打开了暂停键,周围的宫女太监瞬间齐刷刷跪到了地上,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一眼都不敢抬头看。
周围的温度瞬间降到了零点。
祝卿梧也愣在了原地,手指黏黏糊糊,他低头一看,竟然是血。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扎满了银针。
刚才他打人时太过用力,有几根重重折进了穴位里面。
可是他竟不觉得疼,只是抬头怔怔地望着堂溪涧。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脸上有一道血痕,大概是刚才被他手中的银针划出来的。
几乎贯穿他的左脸。
祝卿梧的大脑依旧混乱,但第一反应还是自己应该下跪认罪。
毕竟损毁圣颜可是大罪。
他茫茫然地想要跪下,可是却又觉得不对。
从何时起?他做错了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下跪?
然而身体比脑子顺从,祝卿梧还是跪了下来。
但还没跪到底,便被一只手握着他的胳膊拽了起来。
祝卿梧有些愣怔地抬头望着眼前的人。
堂溪涧没有看他,只是拉过他的手,将他手里的银针取出。
“你神志还不清楚,秦太医给你施了针,最近好好休息。”
堂溪涧说完,再不看他,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今日之事,若有人传到外面,尤其是纳兰太后的耳朵里,杀无赦。”
宫女太监们头也不敢抬,一个个都哆哆嗦嗦地说了是。
堂溪涧说完便继续向外走去。
祝卿梧见状连忙冲了上去,“等等。”
祝卿梧说着拽住了他的袖子,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连忙松开。
“有一年……生辰,我的愿望,你说会保护……小豆子。”
祝卿梧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说得颠三倒四。
但他知道堂溪涧明白。
堂溪涧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身形微乱,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他望着门外的那株结香树。
许久,才转过头来,望着他道:“我没有杀他。”
“什么?”祝卿梧听到这句话愣了片刻,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醉了一般,许久都喘不过气来。
一颗支离破碎的心重新从谷底升起,慢慢爬回原处。
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听堂溪涧继续说道:“但他死了。”
作者有话说:
①②引用,除了以前已经投降和死亡的,总共跟随苏武回来的有九人
第7章 童稚语 “放我……出宫吧。”
“但他死了。”
虽然早已知道了小豆子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但当这个结果真真切切由堂溪涧说出来时,祝卿梧还是没承受住。
整个人瞬间失了力气,直直向下倒去,跌在地上,连坐也坐不住。
原来难过到极致时竟感觉不到悲伤,只有一阵又一阵的麻木。
像是被丢进了恒古不变的沙漠,被风沙一点点吹干耗尽,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轻轻一碰就碎了。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生了一层雾。
有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刀儿匠。
破旧灰暗的房间中,是小豆子第一个和他打了招呼,“你醒了。”
“我叫小豆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祝卿梧。”
“祝卿梧,好难记的名字,我叫你阿梧好了。”
祝卿梧看着他小大人一般的模样,问道:“你几岁了?”
“八岁。”小豆子不以为然地回道,“我应该比你小,但我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能照顾弟弟妹妹了。”
“阿梧,你别怕,今后我保护你。”
彼时的祝卿梧人生地不熟,能有个熟悉的人也不错,于是随口回了句,“好啊。”
毕竟在他眼里小豆子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保护他什么?
可是后来他竟真的做到了。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当时的祝卿梧并不想进宫当什么太监,于是伤口还没好便想要偷偷跑出去。
结果被人发现,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比别人又多在床上躺了几天。
那些日子只有小豆子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在他身旁照顾。
“你说说你,伤口都没好全呢跑什么?”
“更何况你为什么要跑啊?外面的日子还不一定有皇宫里的日子好过,至少能有口饭吃,现在哪里不是闹饥荒,我要是不被卖进来,我爹娘和弟弟妹妹就要饿死了,其实也不知道那些钱够他们撑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