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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而已[重生](11)

作者:日暮为安 时间:2023-10-24 11:18 标签:重生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宫廷侯爵

  “算了,说这些做什么?只要我进了宫好好表现,伺候好主子,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一点了。”
  “我知道你是害怕,别怕,阿梧,我们能在这儿相识也是缘分,进宫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祝卿梧当初心如死灰,并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更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是孩童的稚语。
  但没想到后来他因为在刀儿匠试图逃跑,得罪了主管太监,竟直接被分配进了当时无异于冷宫的离桧宫里。
  最初的日子难熬至极。
  然而小豆子竟真的摸到了离桧宫来,偷偷塞给他各种东西。
  虽然常常不过是几个馒头,但祝卿梧知道,彼时他也不过是最低等的洒扫太监,能省出几个馒头已是不易。
  “你……”祝卿梧看着手里的馒头,喉咙一哽,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豆子还以为他嫌弃,连忙说道:“我刚来,每日吃食只有这些,等我成了五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一定给你送最好吃的东西来。”
  祝卿梧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小豆子笑道,“当初听你分到了离桧宫就知道你的日子必然更加艰难,不过别担心,我小豆子说话算数,说罩着你就罩着你。”
  “好。”祝卿梧也跟着笑道,“谢谢你。”
  “你又客气。”小豆子急了,“顺手的事儿,我这个人最讲义气。”
  小豆子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我不能离开太久,先走了,被发现擅自离职又该罚我了。”
  “快回去吧。”
  “嗯,那我走了。”
  小豆子说着转身欲走,却又想说什么似地回了头,叫了一声,“阿梧。”
  “嗯?”祝卿梧抬头望向他。
  然后就见小豆子冲他咧嘴笑了一下,拍了拍胸口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祝卿梧忍俊不禁,冲他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快去吧。”
  “嗯,阿梧再见。”
  “再见了。”
  -
  周围的世界好像慢了下来。
  每一秒都被拉长放慢,像是石臼里被捶打的年糕,时间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祝卿梧的意识不知为何恍惚了起来,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手上被扎满了针,可是他竟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事,想的最多的还是小豆子。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小豆子只到他肩,明明在现代还是在上小学的年纪。
  却小大人一样自己肩负起照顾他和离桧宫的使命。
  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会先记起他来。
  有时候祝卿梧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一世的小豆子对他太好,将福气都给了他。
  所以下一世才会得了心脏病,刚出生就被抛弃在了孤儿院里。
  两个小豆子给他的感觉太像,因此祝卿梧把他们都当成了亲弟弟。
  可是明明亲口说过要保护他。
  怎么会自己去赴死,将他一个人留下?
  堂溪涧说,小豆子是自杀。
  “自杀。”祝卿梧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脑袋又泛起了迷糊,怎么也理解不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许久,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自杀,自己杀了自己。
  堂溪涧说他本已经放了小豆子出宫,可是他自己却去了地牢,一杯毒酒和五皇子死在了一起。
  五皇子……
  对,五皇子也没了。
  所以小豆子说的贬为庶人,其实是骗他的。
  他明白自己已经尽力,但堂溪涧不会放过五皇子,所以就不让自己为难了。
  反正只要自己信了五皇子这一生再不能入郢都就够了,自己又没办法查证。
  这一辈子都会以为小豆子和五皇子生活在别的地方。
  毕竟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只是为什么?
  小豆子何时对五皇子有这样深厚的感情,竟甘愿陪他一起赴死。
  明明是最顾念家的一个人,却连父母弟妹也不顾了。
  还有……五皇子。
  祝卿梧的头脑实在太过迟钝,因此许久才想起来他的样子。
  祝卿梧只在宫中碰见过五皇子几面,虽了解不多,但能看出来是一个温和敦厚的人。
  不似太子的骄矜和三皇子的跋扈,温文尔雅,倒像一位世家公子。
  这些年小豆子给离桧宫送这送那,五皇子定然不会不知,却从未阻止,因此祝卿梧对他也存着几分感激,每次碰见时行礼都格外恭敬些。
  可是这样的人,却被锁链穿过锁骨,死在了一团污秽的诏狱。
  为什么?
  祝卿梧闭上眼睛。
  这句话他好像问过堂溪涧。
  到底是为什么?
  他明明记得堂溪涧说过,他要这海晏山清,政治清明。
  他说那会是一个盛世。
  可是为什么全是鲜血与杀戮。
  害过他的,没害过他的,血亲,兄弟,长辈,老师,甚至连曾经扶持他的人都要赶尽杀绝。
  祝卿梧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懂。
  又或许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看懂过。
  他天真地将现代的那一套带到了这里,以为人和人可以平等。
  堂溪涧会是一个善良、慈爱,仁厚的明君。
  但他似乎忘了。
  皇位从来沾着血,每一层通往上位者的台阶都由白骨铺成。
  无论愿或不愿,想或不想。
  这世界的运行规则,岂是他一个人可以抗衡?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台阶下,看着堂溪涧头戴王冠,满手鲜血,离他越来越远,和他相向而行。
  -
  “阿梧,阿梧……”
  耳边似乎总是有人在叫他,但祝卿梧抬起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好像被困死在了这具躯壳里,没有力气,无法动弹,只能一日日呆坐在这里,将剩下的日子消磨殆尽。
  难得清醒的时刻,有时会看见太医在给他扎针。
  有时会看见玉珠在给他喂药。
  有时也会看见堂溪涧。
  祝卿梧以为自己看见他会哭,会闹,会愤怒,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他,连声音都懒得出一下。
  每到这个时候一旁的玉珠都会屏住呼吸,格外紧张,毕竟这是大不敬之罪。
  然而祝卿梧已经无所谓了。
  堂溪涧给他喂药喂饭他都会顺从地张嘴,只是一言不发。
  祝卿梧从没想过有一天,面对堂溪涧他竟然也会无话。
  堂溪涧似乎知道他的所想,也没有强求什么,只是每日都会过来在他身旁静坐一会儿陪陪他。
  窗下装着白梅的白玉瓶不知何时挪到了桌上。
  白梅大概日日都有人换,花瓣总是沾着湿漉漉的水痕,不知是露水还是融化的雪。
  祝卿梧望着桌上的白梅,突然想到堂溪涧曾为它取名为雪中春信。
  “下雪天,见梅尖凝雪,视为春之信。”
  堂溪涧说:“阿梧,春日要来了。”
  可是春日还会来吗?
  这日,又是堂溪涧来给他喂药,祝卿梧像往日一般一口口吃完。
  然后堂溪涧给他喂了一口蜜饯。
  浓郁的甜味瞬间冲淡了刚才的苦,这也让祝卿梧的神志有了片刻的清醒好转。
  他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堂溪涧。
  他向来勤勉,刚下朝给他喂了药,便开始批阅奏折。
  最近大抵是多事之秋,桌上的奏折几乎堆积如山。
  祝卿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扎满了银针,手背因为施针青一片紫一片。
  祝卿梧愣了一会儿,慢慢抬起了手,将手背上的针一根根取了下来。
  刚取完了一只手,便被一旁的堂溪涧发现,连忙起身走过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阿梧。”堂溪涧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和喜悦,“你终于有反应了。”
  祝卿梧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低头想要继续取另一只手上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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