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77)
“皇长子,他不是照样没有护好么?”张太后看着哥俩,突然心生一阵快意,上天不公,她生不出孩子,凭什么要她去养旁人的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称孤道寡?
朱佑樘第一次临幸其他女人时,她在寝宫里哭得几乎晕死,直到那些贱婢有了身孕,宫里有了两个立住的皇子,朱佑樘才不用勉强自己,也不用委屈她,他们才能继续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在世人艳羡的眼光中一生一世一双人。
朱厚照也便罢了,偏偏是这个打小不听话不乖顺的朱厚炜,处处与张氏作对,反复提醒自己那些尘封心底多年的背叛与狼狈。
“王妃、皇长子前来觐见!”
张太后圆睁双目,转头一看,却见殿外有人抬着一顶软轿,轿内坐着一手中抱着襁褓的宫装妇人。
那宫装妇人姿貌端华、眉目如画,即使此刻面色惨白,但仍是朱厚炜平生见过最美之女子。
“妾刚诞下皇子,太后娘娘便派人前来争抢,请陛下为妾做主!”王妃哭得梨花带雨,扑到朱厚照身旁,“这是妾为陛下诞下的皇子,陛下你看他一眼,陛下你抱抱他啊!”
孤儿寡母抱着哭成一团,这场景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倒显得不论张太后还是朱厚炜都尴尬起来。
杨廷和与梁储对视一眼,均觉得分外棘手——虎视眈眈的太后,年富力强的皇弟,呱呱坠地的皇子,还有透明人般的皇后,非等闲之辈的皇子生母。
就怕皇帝看着自己的孩子心软,推翻方才的遗诏,立一个刚一日大的婴孩,若是立住了也便罢了,倘若早夭,这皇位如何承袭就成了大麻烦。
崔骥征除去一开始王妃入殿时扫了一眼,只死死看着江彬,以防他再乘乱做出什么事来。
“请陛下允许臣妾亲自照料皇儿!”王妃本就产后未愈,又哭了一场,几乎已快昏厥过去。
朱厚照心头一痛,“好,朕答应你。”
却不知一旁杨廷和和崔骥征眉头不约而同地跳了跳,张太后冷笑了一声,朱厚炜却仍是泰然自若。
朱厚照抚上婴孩娇嫩脸庞,不舍得看了数眼,终是招了招手,叫朱厚炜过去。
朱厚炜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跪下,就见朱厚照费力地执起婴孩小小的手,放入朱厚炜的掌心中,“吾国与吾子,尽托于君。”
孩子的小手温热、兄长的指尖冰凉,朱厚炜体悟着世上唯二血亲的温度,哽咽道:“定不辱命。”
第三章
正德十六年三月初五,大明第十位皇帝朱厚照崩于豹房,年仅三十岁,弥留之际革除所有正德年间弊政,传位于蔚王。
三月初五当夜,蔚王着锦衣卫指挥同知崔骥征将江彬当场锁拿,待丧仪之后交有司议处。原先朱厚照的太监大多都是些阿谀谄媚之徒,故而朱厚炜一个都未敢用,先提拔了个孝宗时期的老太监周成,也让他带带丘聚、巴图鲁等人,锦衣卫那边,还是让刘镇元、崔骥征暂时管着,待腾出手来再加以整顿。
而新旧交替,千头万绪,故而三月初六当晚,朱厚炜便和内阁众臣一道商议朱厚照身后事。
“先前礼部报上的先帝庙号与谥号,陛下可有圣裁?”杨廷和试探道。
朱厚炜一身重孝,将旁边一摞厚厚的折子取过来,众人远远一扫,竟然都已经御笔朱批过了,心道难道新帝昨夜一宿没睡?
“武字如何?”朱厚炜不想改变历史,心中也觉得威武大将军以武字为庙号,九泉之下应也是欣喜的吧?
“极是妥当。”
“至于谥号,小王……”朱厚炜愣了愣方改口,“朕才疏学浅,觉得礼部拟的这个‘承天达道英肃睿哲昭德显功弘文思孝毅皇帝’就很不错。”
“朕”这个字一说出口,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先帝的事倒还简单,关键在于留下的后宫烂摊子,杨廷和硬着头皮道:“不知陛下属意将太后迁往何殿?”
朱厚炜转着手中的佛珠,并非因为他有多虔诚,更多的只是想通过机械的手部动作转移注意力,免得泄露太多个人情绪,故而听得这世上最厌恶之人的名号,也只淡淡道:“那便仁寿殿吧。”
历史上张太后也是住在仁寿殿,后来她与世宗和蒋太后失和,突然有日仁寿殿遭了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朱厚熜便将她迁至仁智殿,也就是历代帝后的停灵之所,直至她在冷落凄凉中离世。
一旁几位阁臣暗自在心中点头,先前他们最担心的一桩事算是解决了,如今看来新皇还算识大体,即使和张氏仇深似海,也给了她该有的体面,剩下的事也便好谈了。
杨廷和乘胜追击,“陛下既已登临大宝,齐太妃是否因加以追封。”
听闻张太后已在后宫绝食,若是当真追齐太妃为太后,恐怕她那边极难善了。
朱厚炜叹了一口气,“朕正想与诸位阁老商量,不瞒诸位,母亲一生淡泊名利、不贪图虚名,也无意介入父皇母后之间,她生前嘱咐过朕,她百年之后,只想归葬故乡的山水之间。未能在她膝下尽孝过一日,已是朕毕生大憾,她临终夙愿,朕不能再……”
“陛下的意思是?”杨廷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朱厚炜淡淡道:“朕想将母亲葬于太湖之滨,也不必追封什么皇后太后的,墓碑就写齐春柔三字,还请各位阁老成全朕拳拳孝心。”
“这恐怕于理不合……”杨廷和回头与其余阁臣对视一眼,很是为难。
“她就是她,不是谁的媵妾也不仅仅是谁的母亲。”朱厚炜厌倦道,“何况,假设追封了她,仁寿殿那位有个三长两短,谁来负责?周成,回头将此事转告太后,就说没人想坏了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自个消受去吧。”
话虽说得不客气,但人家的儿子都不在意,杨廷和等人也没必要为了个迟迟才有名分的太妃据理力争,梁储又道:“此外,先帝的夏皇后,因是陛下的嫂子……”
朱厚炜记不清历史上是个什么安排,“你们有什么打算?”
“为和陛下日后的皇后加以区别,是否应当上个尊号?”
朱厚炜微一挑眉,对一旁的周成道:“谁去把弘治十八年,孝宗皇帝五月的起居注拿来。”
杨廷和眉头一跳,他确实曾听朱厚照说起此事,只是一直觉得是朱厚炜的缓兵之计,难道竟当了真?
起居注拿来,诸位阁臣粗略一翻,就被“即刻就藩”“永不婚娶”“无嗣国除”这般的话震了震。
“朕既然曾对孝宗皇帝及武宗皇帝立下重誓,就不会食言而肥。”朱厚炜起身,踱步到案边,点了点绫锦织成的空白圣旨,“先帝遗命诸位都已听闻,朕决意奉诏,立皇长子为太子并亲自教导。从此以后,先帝仍是他之皇考,朕便为他之皇父,他即为朕之嗣子。”
他留意着群臣的神情,心里想的是实在不行,称呼自己为皇叔父亦可,他可不想再搞出一场濮议之争或者大礼议。
一个人能有两个爹吗?可不论濮议之争还是大礼议,英宗和世宗的生父都只是亲王,要追认生父为皇考或者皇帝颇为困难。可换到朱厚照朱厚炜兄弟这里,倒是没那么复杂。
宁王倒台后重回内阁的费宏开口了,“可效仿景泰帝与宪宗旧事。”
土木堡之变后,孙太后也是先立了明英宗之子为太子,再立景泰帝为帝,故而出现了叔叔是皇帝、侄儿是太子的奇景。后来历经易储风波、夺门之变,最终帝位还是落到了英宗和宪宗手中。
可如今武宗身死,如果当今真的无嗣,这些细枝末节确实也无甚意义,对太子来说,有一个皇父总比有一个皇叔更稳妥些。
思及此处,杨廷和缓缓道:“陛下所思,并无不可。”
朱厚炜挑眉,觉得这些阁臣颇有意思,又道:“回到原先阁老所说皇嫂尊号之事,孝静如何?”
年纪轻轻守寡,可不要静养么?
“那……”梁储为难道,“太子的生母……”